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柳追云婚后的日子过得极为舒心,新婚的夫君对自己宠爱无比,晨起画眉,晚间倒水。连带着养的狗都被照顾得妥贴,养得油光水滑。
朱蒙红也很喜欢招财,还戏言招财是自己和爱妻的媒人。在外忙得脚不沾地,回来了还时不时拿着棍子和妻子一起逗狗。
柳家老爷特别器重新招的姑爷,在见识到朱蒙红的经商天赋后,将手头的事情一点点都交给了他,还带着他出入不少药商聚集的场合,帮他结交各路人脉。
朱蒙红事情办得滴水不漏,又能说会道,保安堂的分店越开越多,渐渐还跟朝中不少达官贵族搭上线,包揽了他们的药材买卖。
柳家老爷白手起家,盘了保安堂的药铺才有了娶妻的资本,唯一的爱女是年近四十才生下的。柳追云的母亲在她很小时就因病去世了,柳家老爷一直没有再娶。等交给姑爷的一切步入正轨,柳家老爷笑言终于可以放手,过上了清闲的日子。
婚后不到一年,柳追云就有了身孕。正值年节,全家都充斥在喜气洋洋的氛围当中,宴席摆了三天,连招财都啃骨头啃厌了。
柳追云肚子越来越大,不敢再到跟前和招财玩耍,只有时候在屋内微笑着看半夏拿小玩意儿逗招财玩。
招财知道柳追云看自己高兴,也知道柳追云高兴她肚子里的那颗心会跳得更加有力,在院子里玩儿的时候想着法子逗她笑出来。
有一日半夏在院子里呼噜狗头时,柳追云突然叹了口气。
半夏和招财齐齐回头看她,柳追云“噗嗤”笑了:“你们怎么还一起转过来了?”
“小姐为何叹气?”半夏问。
柳追云神色中闪过一些落寞,垂着眸子道:“我在想,你走了招财就没人陪了。”
半夏眼圈红了,忙站起身看着柳追云急切道:“我哪儿都不去!我一直陪着小姐!”
“说什么傻话!”柳追云的眼圈也红了,“你陪我这么多年我知足了。如意楼的那个银匠我让我爹打听过了,人不错,值得托付。难得你们情投意合,等我生产了就好好送你出门。”
半夏跑回屋子,抱着柳追云的胳膊呜呜哭出声:“小姐……小姐……我舍不得你……”
柳追云抚了抚她的背:“别哭了,你我虽是主仆,但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拿你当妹妹看的。你将来能嫁得良人,我高兴得很。”
半夏抽噎着抬头:“那我……以后还能来看你么?”
柳追云笑笑:“你不来,我怎么知道如意楼又出了什么新鲜样式?”
半夏红着脸小声道:“那我让他给小姐做最好的!”
“哟!现在就想着使唤他啦?”柳追云调侃。
“我……才没有!”半夏松了手,跑出门,“我找旺财玩去了。”
半夏没能嫁的出去。
日子越来越热的时候,已经怀了六个月身孕的柳追云突然发现半夏人不见了。差人找了两天,柳家老爷派人说是半夏被失散多年的远亲寻回去了。
柳追云不放心,偷偷遣了另一个心腹丫鬟去如意楼问那个银匠,才知道半夏已经失踪几天了,银匠那边也是急得不行。
忧惧之下,柳追云差点动了胎气。柳家老爷急忙来看爱女,柳追云追问之下才知道,半夏在前几日不知为何自尽了,死在了别院的房梁上。
柳追云听说后昏了过去,醒来后不发一言,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木愣愣地张嘴,行尸走肉一般。
整个柳宅笼罩在阴霾当中,柳家老爷心疼女儿,想尽了办法也没让她好起来。
直到有天旺财被带到柳追云面前,柳追云抚着狗头才“哇”地一声哭出来:“半夏,半夏再也不会回来了……”
旺财小心站起来,把柳追云脸上的泪珠悉数舔去。
柳家老爷总算松了口气,从那以后天天让人在院子里逗狗玩,不让柳追云再胡思乱想。朱蒙红也时不时抽出空,在院子里故意跟狗做些怪相,逗妻子开心。
有一条不知悲欢,不明死生的狗调剂生活,整个柳宅终于慢慢恢复成原来的气氛。偶尔朱蒙红说笑话逗爱妻的时候,柳追云也能给个笑来了。
然而好景不长,夏日还没过去,柳宅又出了意外。
柳家老爷不知是不是贪凉敞开大门睡觉,一早起来居然中风了。整个身子只有左手的手指能稍微动动,连话都说不出口。
知道消息之后,柳追云执意挺着肚子去看望父亲。
见到床上一动不动,只能瞪着眼流泪的父亲,柳追云扑到床上大哭起来。
城里有名的大夫请了一遍,全都说回天乏术。
朱蒙红劝慰妻子:“云儿,他们说爹这辈子都这样了,你要打起精神。”
“爹……”柳追云哭着哭着声音变了调,“我……我肚子好痛……”
刚过八个月,安排好的产婆还没接进柳宅。临时找的产婆到的时候,柳追云的卧房已经有血腥气了。
自产婆进去后,不停地有人进进出出,血水从房里一盆盆接出来泼掉,在热气蒸腾的夏日几乎要把整个柳宅都染上血气。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终于传来了一声弱弱的啼哭。
仆人们的笑还没提起来,里面就传来产婆一句惊呼:“遭了!”
不一会儿,有没经过事的小丫鬟哭着跑出来,抖着嗓子小声道:“血!都是血!床上都是血!”
在嘈杂的混乱中,哭声却格外清晰。渐渐地,在黑暗中蔓延的哭声越来越多,连产婆的叹气声都不突兀了。
不过一夕,柳家老爷瘫痪在床,柳家大小姐早产命在旦夕,整个柳宅都人心惶惶。
因此没人注意,一般只在院子里乖乖呆着的狗趁着夜色和忙乱,偷偷潜入了柳追云生产的卧房。
旺财进去的时候,只露了头在被子外面的柳追云脸上已经没了血色,气息比刚生下来的胎儿还微弱。
悄悄爬到柳追云身边,旺财伸舌头舔了舔她已经开始变冷的手,借着床帐的遮掩,将自己的妖力给她传过去。
在昏过去前,旺财听到产婆惊喜地大喊:“挺过来了!她挺过来了!快!再端一碗参汤过来!”
柳追云在昏迷三天后终于醒了过来,看到奶娘怀里皱皱巴巴的小婴儿掉下泪来,哑着嗓子问:“孩子还好吗?”
奶娘欣喜地把孩子递过去:“还好还好,就是小了点。恭喜小姐喜得千金。”
柳追云问丫鬟:“我夫君呢?”
丫鬟小心回答:“老爷出事后,铺子里不少事都要打点,姑爷一直在外面忙。”
柳追云无声叹了口气,看到了眼巴巴盯着自己的狗:“旺财?”
在一旁蹲坐的旺财忙摇着尾巴上前,凑上去想舔她。
丫鬟觑着柳追云的神色道:“旺财这几天死活要进来,我们把它赶出去它就偷跑进来。我们看它不会乱叫,就没管了。”
“就让它陪着我吧。”柳追云努力抬手摸了摸旺财的头。
等柳追云能够下地,旺财跟着她去看了一直在床上躺着的柳家老爷。
柳追云流着泪把孩子举到父亲面前:“爹,孩子生下来了,还等着你取名呢。你赶快好起来好不好……”
柳家老爷说不出话,眼泪从眼角落下,打湿.了枕头。
朱蒙红凑上前安慰妻子:“别哭了,你别太伤心了。”
柳家老爷听到他的声音,使劲儿把眼睛瞟过来,颤动几下从喉咙里挤出“呵呵”的声音。
朱蒙红连忙按住他,道:“父亲放心,保安堂所有店的生意都没影响,其他的事我会慢慢处理,云儿和孩子我也会好好照顾。”
柳家老爷气喘得厉害,紧紧盯着朱蒙红,似乎极力想要抬手。
柳追云见他这样,带着哭腔道:“爹,你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放心让他去做吧!”
柳家老爷泄了气,闭上眼睛,从眼中滚落下一颗浊泪。
又一年过年的时候,柳宅再次迎来了一次喜事。
吹吹打打的唢呐声中,朱蒙红八抬大轿从正门娶了一房妾室。
那个喧闹的晚上,柳追云哄睡了襁褓中的女儿,抱着旺财流下了眼泪:“旺财,我真是太没用了。柳家所有的产业都在他手里,我什么都做不了。”
旺财抬头舔去了她的眼泪,陪着她哭了一夜。
没几日,新来的小妾和朱蒙红一起来见柳追云,刚走到院子,旺财呲着牙扑上去想要咬他,却被朱蒙红一脚踢开。
被踢翻的旺财没有叫出声,小妾倒是尖声叫起来:“啊!夫君!你看这畜生居然还想咬人!”
朱蒙红狠狠踢了几脚还要再踢,听到动静的柳追云赶忙从房中跑出来拦住他:“你做什么?!”
“这畜生咬人!”朱蒙红一手将柳追云拨开,还要下脚。
柳追云挡在旺财面前,大声道:“它没见过生人,当然要咬人!”
“让开!”朱蒙红瞪着她,“这畜生想咬的是我!”
“咬你不应该吗?!”柳追云抖着嗓子质问。
朱蒙红恶狠狠看了旺财一眼:“畜生吃我的,喝我的,还敢放肆!”
“朱蒙红!”柳追云不敢置信,“这话你说着不心虚么!你有如今这些……”
“啪”的一声,朱蒙红扇了柳追云一巴掌:“你搞清楚!要不是我,保安堂早就关门了!你现在吃着我的,喝着我的,记住自己的身份!连儿子都生不了,还让你做正室已经是我念旧情!”
“朱蒙红!”柳追云凄厉地叫了一声,“你怎么可以!”说着扑上去想打他。
朱蒙红又是一巴掌,直接把她打弯了腰:“脑子给我清醒一点!”
趴在地上的旺财强撑着身体冲过去想咬他,被一脚踹到院子的树干才停下。
“旺财!”柳追云不顾嘴角被打出的血,扑到旺财边蹲下,颤抖着手摸上沾着泥土的肚子,“你怎么样?”
“狗东西,看着就碍眼!”朱蒙红抓住柳追云的头发将她提起来,指了个小厮,“把这只死狗扔出去!”
小厮奉命上前,从哭泣的柳追云手上拽走了旺财。
拎着狗离开时,朱蒙红又嘱托了一句:“记得,是把‘死狗’扔出去。”
“是!”小厮闻言身子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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