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一零二章

修真界所有家族的孩子听着三界混战的故事长大,对那些年发生的事无一不感到胆寒。各家族新收的门人在进门之后,也都会讲一遍那些年的战乱。告诫他们凡事小心为上,尤其是涉及到两界的纷争。
也因为如此,在混战时期组成的惠芸盟一直延续至今,负责所有修真界和妖界的相应事务,以及普通人涉及妖界的纠纷。所有家族的年轻人都得去里面历练,少则一两年,多则数年。
叶景蓝因为年少时就打定了主意离家,又假装自己走火入魔再也修炼不成,没有进惠芸盟。但叶景泰已经在惠芸盟呆了数年,一直是盟中举足轻重的话事人。面对可能出现的隐患,他当然会尽力控制。
但叶景蓝能够感觉出来,尽管做了决定让门人去跟着柳旺财,一向公事公办的哥哥却并不好受。虽然还是忙得不见人影,但少有的碰面显然心绪不佳。
清苑山庄的事毕,又忧心百忧蛊的扩散,叶景蓝带着萧墨璃回了叶家。
叶家的藏书阁是叶家自开宗以来就开始修建的。不仅收集了天下所有医书药典,还存放了叶家数百年来的族中记录,甚至不乏不可外传的族中秘辛。叶景蓝小时候曾把藏书阁所有常用的医书翻了个遍,但那些偏门的东西只随手看了一点,隐约记得里面有中蛊的相关记载。
叶景蓝一回去就钻进藏书阁不出来,还把萧墨璃也带进去一起寻找。
萧墨璃刚开始还不答应:“这是你家的藏书阁,里面估计有不少东西都不能外传!”
叶景蓝不以为意:“不能外传,你又不算外人。”
萧墨璃还是不敢进去:“就算你愿意让我进去,我也该避嫌。”
叶景蓝拽住他:“阿璃,说句真心话,他们跟你不熟,当然没有那么信任你。但他们相信我,我相信你。这件事现在没有定论不能外传,你不帮我,我一个人找起来太慢。”
萧墨璃只好答应,却只敢查看藏书阁里的医书,不敢去碰那些叶家的家传记录。
藏书阁一共七层,每层都有专供人查阅书籍的桌椅。叶景蓝把所有可能相关又没看过的书摆了一桌子,和萧墨璃坐在一起翻看。叶景蓝多年浸.淫.医术,看医书几乎是一目十行,常常快速翻完两三本后,萧墨璃还抱着同一本医书皱着眉在看。
医书自然不比一般书籍那样简单易懂,萧墨璃看得颇有些费劲儿,抿着唇皱着眉,让叶景蓝想起自己回答不上问题的学生。
“累了吧?”叶景蓝看了一天,站起身把萧墨璃手中的医书抽走,抬手轻轻揉按他皱起的眉头,“你也歇歇。”
萧墨璃从书中回过神,有些懊恼:“我看得太慢了。”
“倒也不急这么一时。”叶景蓝替他捏捏肩膀,“你不熟悉自然慢,明天你先歇歇。”
“没事。”萧墨璃摇头,“我不累。”
叶景蓝坐下和他对视,诚恳道:“辛苦你了,我从前那些学生要是盯着医书一整天都嫌烦呢。”
萧墨璃忙道:“不辛苦,我挺喜欢看的。”
叶景蓝好笑:“阿璃,我发现你现在是喝茶喜欢喝茉莉花茶,吃菜也选我喜欢的菜,现在看书也看我喜欢的了?”
萧墨璃的耳边泛出点红晕来,垂着眼看他,大大方方道:“嗯。”
藏书阁终年平静,只有楼下三层常有叶家门人去拿书看,往上的几层却少有人问津。
叶景蓝看他的样子,忽然起了坏心,凑近了在他耳边道:“就这么喜欢?”
萧墨璃长得人高马大,说话却乖,认真又“嗯”了一声。
僵了一天的叶景蓝作势伸了个懒腰,放回的时候一把将他抱住,靠在他肩上喟叹道:“这么喜欢我呀?”
萧墨璃抱住他点点头,在耳边低沉道:“喜欢。”
叶景蓝没忍住笑出声,又在萧墨璃脸颊上亲了一口,笑眯眯道:“我也喜欢。”
两人抱着腻了一会儿,叶景蓝突然想起来,刚认识阿璃的时候,他就像活在一个陈旧的壳子里,没有悲欢,也没有喜好。后来解了蛊毒,他终于一点点把那层壳子敲开,也终于有了一些灵动,有了自己的选择和喜好。但仔细一想,他现在喜欢的东西似乎都跟自己一样,自己喜欢什么,他便也选什么。不论是吃的喝的 ,还是其他的习惯……
“阿璃。”叶景蓝从萧墨璃的肩上起来,与他对视,“其实……”
萧墨璃看着他,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他继续说下去,于是问:“其实什么?”
叶景蓝不禁自嘲,自己总让阿璃不要藏着掖着,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怎么自己还扭捏起来了?于是看着他认真道:“阿璃,我希望你快乐,也能主动选择喜欢的东西。”
“什么意思?”萧墨璃轻蹙眉头,有些不解。
“你看,我喜欢喝茉莉花茶,你也喜欢喝茉莉花茶;我喜欢吃的菜,你现在也爱吃那些……”
萧墨璃没忍住笑了,唇角弯弯看着叶景蓝:“是啊,我是喜欢,但不是想要学你,是我真的喜欢。”
见萧墨璃笑,叶景蓝也笑了:“是嘛?”
“我以前没喜欢过什么,你让我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想要。”萧墨璃想了想,伸手把叶景蓝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不过要说是因为你才喜欢的也差不离,我喜欢上你喜欢的是因为那些能让我高兴,这里觉得舒服。”
“啧!阿璃,你变了样子,怎么现在说话这么肉麻了?”叶景蓝笑问。
萧墨璃道:“我也不清楚。”
叶景蓝快速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挺好的,我喜欢!”
两人在藏书阁呆了几天,却还是一无所获。萧墨璃看书的速度越来越快,叶景蓝于是用了更多时间去翻看叶家那些族中的记载。
其中四百多年前关于三界混战的记载尤其多,叶景蓝翻着翻着竟意外看到一个只能叶家嫡系子孙才能打开的记录。
里面说叶家那时候追踪了一个在京城开客栈的妖,那妖说自己掌握一个大秘密,愿意跟叶家换取自己的安全。叶家是医药世家,那时候奉命去捉妖也不过是尽量做个样子,没有伤过人的妖都没怎么为难。知道那妖只是在京城开客栈,虽然贪财,但并未伤人。于是略作警告,就将那妖放走了。
那妖在京城开客栈时曾接待过一个参加科举的书生,书生高中探花之后被发现死在了京城的有名药商家。后来又有传言说那书生的死和妖有关,客栈老板听说后怕引火上身,就去书生的房间想把东西都处理掉。翻开书生的随身之物,发现了书生的日常手记。
里面提到自己在离家前的一晚,晕晕乎乎间发现自己的妻子竟然长出了猫耳。后来越想越不对,怀疑她是妖精变的。一方面害怕传闻中的妖会嗜血食心,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的妻子从没伤过人,在多日的惶恐和怀疑后,书生做了决定:即便妻子是妖变的,自己也会不离不弃。
书生的死将京城搅得天翻地覆,猫族一定不希望被发现和此事有关。客栈老板将书生的手记藏了起来,打算找时机跟猫族敲诈一笔。谁知后来修真界和妖界的矛盾越来越大,京城已经呆不下去。于是客栈老板决定逃出京城,再去找猫族寻求庇护。
一向仁心仁术的叶家想尽快结束干戈,不愿将更多人或妖拖进泥淖,拿到这手记之后没有去找猫族,而是默默藏了起来。
跟叶家记录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纸包,打开层层包裹的特制油纸,叶景蓝看到一本纸张已经薄脆到吹弹可破的手记。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萧其玉丈夫沈渊的随笔记录。
匆匆看了一遍,叶景蓝将一旁看医书入迷的萧墨璃喊到身边,小心翼翼把手上已经不堪翻动的手记递了过去:“这是沈渊的亲笔手记,里面说他离家时就已经知道你姑姑是妖了,但是他还是愿意和她在一起。”
萧墨璃被吓了一跳,神色复杂地将那本手记看了一遍,末了抖着嗓子道:“姑姑她以为他变心,亲手打开了他的胸腹,还把他的心掏出来吃掉了……他原来,早就知道她是妖……”
叶景蓝轻轻叹口气:“朱蒙红派人去杀你姑姑,想用自己的女儿跟探花结亲。但沈渊应该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他猛地看到你姑姑突然出现在朱蒙红家中,估计吓了一跳。京城修士众多,他可能是怕你姑姑是妖的事被发现,所以才问她怎么来了。你姑姑还以为他不想看到自己……”
萧墨璃攥住胸口,被蔓延上来的钝痛击得快喘不上气。他曾在并蒂盏中看到姑姑和沈渊经历过的那些,也深切体会到姑姑活吞了爱人的心之后锥心蚀骨的痛楚……没想到,一切都是一场误会……
沈渊在离家的那个晚上发现姑姑长了猫耳,姑姑那样天赋卓绝的妖怎么会不小心把猫耳露出来呢?
萧墨璃仔细回忆,突然想起自己曾在姑姑的记忆里看到,在沈渊临走的那个晚上,姑姑给他做了各色山珍,其中就有山菌!有些山菌妖吃了会中毒,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妖形!姑姑和沈渊住的地方离元江谷地不远,离自己跟叶景蓝吃菌子中毒的地方也不远!
几乎是倒吸一口凉气,萧墨璃回过神将自己的记忆和猜测告诉叶景蓝。
叶景蓝也吃了一惊,沈渊之死是修真界和妖界矛盾激化的开端,又将日益衰落的王朝卷入斗争当中,最终开启了三界混战的局面。没想到背后竟有这样的往事,而萧其玉这四百年多年来还不知道自己错杀了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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