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壹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怀抱着琵琶的角儿双眸含泪,眼波流转地唱着。
她身边的软榻上,一个穿着一身牡丹红的俊俏少年郎正倚着床栏摇头晃脑地听着。
时不时有艳丽女子将分好的水果喂到少年郎嘴边,少年郎却径自接过水果回以一笑。
花楼外,集市中,人群熙熙攘攘地追着那马车走着。
人们笑着,说着,艳羡着。
“如镜公子真真是天仙下凡,端得一副天仙姿态,诗词歌赋武学修仙样样精通!”
“是啊是啊,我们南隅素来缺少修仙能人,如镜公子来了,真是我们南隅的福气!”
“可不是如镜公子了,是如镜夫子!今个起,如镜公子就是南隅书院的夫子了!”
“夫子吗?那我这个慧根还能去书院报名吗?”
“如镜夫子说,南隅城民不分贵贱老幼,凡是可以通过入学测试的都可进入书院修习!”
……
一时间,南隅街头热闹非凡,更有附近几座小城的城民前来参加测试。
书院附近的几条必经之路,人头攒动,比盛世节日还要热闹几分。
人群中男男女女,但凡是提起这位如镜夫子的都面带红晕,欣喜娇羞参半。
窗外的议论声不绝于耳,甚至盖过了屋内的唱词声。
少年郎面带恼怒地从软榻上弹起,然后蹙着眉头瞧了一眼敞开的窗。
身边的艳女知趣,连忙上前去将窗子合上。
本以为此事就此告一段落,不曾想窗子刚刚关上,门却开了。
“少主,少主!我可算是找到您了!您快和我走,城主正在书院清点人数,若是不见您的影子,老奴可是担待不起啊!”
来人穿着一身银灰色的衣袍,衣襟边缘是墨绿色的莽纹,一眼望去就是南隅城主府上的装扮。
那些个艳女最是清楚南隅城主的脾气秉性,连忙退至门外给来人让开地方。
“姐姐们,我今日可是点了十曲,今个谁不唱完,晚上可是要陪着我一起唱的!”少年郎不知何时拿起一条丝帕放在鼻间嗅了嗅,然后笑闹着来抓出门的歌姬。
见状,那城主府的人不得不跟上来。
“少主,您就别为难老奴了,再过一个年头,老奴就可以告老还乡了,老奴不想走前还是辜负了夫人的托付,您就当做是可怜可怜老奴吧!”老人家苍老无奈的声音响起,那本还在和歌姬追逐嬉闹的人停下了动作。
“真是无趣!无非是书院来了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偏偏要小爷亲自去瞧瞧,我老爹真是越发不懂个轻重!
去陪,小爷现在就去陪笑!海叔,你可是别拿这些来压我了,我娘死了好久了,让她去投胎吧,可是别来给我托梦了!”
少年郎哼唧了一声,然后伸手指了指软榻上的斗篷。
叫做海叔的老奴忙去将斗篷捞起,少年郎已经一跃下楼离开了喧闹的青楼技馆。
回去的路上,少年郎在围墙上走着,海叔在下面跟着,还不忘时不时担忧地望上少年两眼。
“少主,您注意点,您自幼身子骨弱,可别伤了自己。”
“海叔,你废话太多了!我身子骨弱不弱,可不是您说了算,勾栏里面的小美人最清楚!啊哈哈哈哈哈……”少年郎放肆地笑着,说着臊人的话。
海叔无奈地垂下头,心里却难受得紧。
主仆二人一路上一上一下,一个蹦跳着,一个丧着气,总算是在不紧不慢中来到了书院附近。
只可惜,周围人太多,海叔年岁大没力气挤不进去,书院的围墙此时也被看热闹的人占满了,少年郎也进不去。
无奈,少年郎一跃而下,趁着人不在意,朝着书院后门去了。
书院后是一片竹林果林,在那里面藏着一道与前面那些院墙连着的矮墙。
这地方也就只有少年郎这种经常四处蹦跶逃课的人摸得清楚,就连海叔这种老奴见了矮墙都满脸不可思议。
“海叔,你要是不愿意进,小爷就自个翻墙进去了,你还是走正门吧。别没等到你告老还乡就伤了身子,小爷可不想做罪人!”
海叔被少年郎大力推向了侧门那边,自个倒是灵活跃起坐上了矮墙墙头。
“这位什么如花镜子公子可真是有面子,就连往日不甚热闹的书院后山都如此热闹咯!”
瞧着那后山三三两两穿着南隅城主指定的学子服的学子们,少年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然后就打算翻身下墙。
谁曾想,他这边还没立稳身子,左右就站上了自家老爹训练出来的左膀右臂。
只斜视瞧上其中一人一眼,少年郎就知道自己今日怕是难逃一劫。
这左膀的胳膊肘快要比上自己那腰了,与其让对方擒住受罪,少年郎决定自个认错。
“爹,我这听闻书院来了新夫子,可是快马加鞭向着这边赶,若不是夫子名声太大,我也想从正门进来的。我这不是没有办法……”
“如镜自知学识浅薄,不堪大任,能够来书院做事已经是如镜半辈子修来的福分,不敢妄求更多。至于少主拜师一事,城主还是另请高明吧,不才不敢当。”
一道悦耳动人的声音响起后,少年郎以为自己听到了后山山泉汩汩流淌的响声。
他不自觉地抬眼去看眼前的人,几乎都忘了去擦拭自己手心刚刚蹭到的墙壁青苔。
眼前人穿着一件和学子服很是相似的衣服,只是他身上本该是墨绿莽纹的纹路是银色的,将他整个人衬得格外白皙。
他的眉细长如柳叶,眼眸狭长却明亮,眼睫更是又长又密如狼毫,鸭蛋瘦削的脸庞上雕起鼻峰染上嫣红薄唇,端得是一个少有的美人皮相。
少年郎自诩自己在这南隅活了小半辈子,阅遍盛产美人的南隅美人,却是没看过这般哪一处都长得淡薄但是放到一起却十分深邃的人物。
他看得有些呆了,话没说两句,动作没做几个,只会赤裸裸地盯着人家看。
“苏若景,苏慎行!你这混账东西,见了夫子还不问安,在这盯着瞧些什么!”开口打断这一切的是南隅城主苏茂成,他挥手就让左膀右臂按下叫做苏若景的少年郎前来问安。
“夫子您海涵,犬子无才无德,被我宠溺成了这副模样,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今日人就先放在您这,您看还能不能帮我调教一二!”往日满是尊主模样的苏茂成突然没了架子,恨不能跪倒在这位看起来很是年轻的夫子面前求情美言。
苏茂成这模样当真是让苏若景厌恶,他啐了一口,复而强硬抬起头来和那眼神清冷的人对视。
“无非就是个夫子,他教书,我读书,你这老儿怎么在他面前和孙子一样,真给小爷我丢脸!”苏若景话音还没落地,便听到了一阵劲风刮过。
啪!
“啊!”
苏若景突觉小腿一痛,膝盖瞬间失了力气,他直直地就跪倒在了当场。
“既然少主进了书院的门,就是我书院学子,理应受我教导。我惩罚少主,原因有三。其一,君子不做有辱斯文之事,你翻墙如盗贼,当罚!其二,不尊师道,见尊师不拜,课日上学迟到,当罚!其三,口出狂言,目无孝道,此为大罪,当罚!念在你我今日初次见面,你不懂我的规矩,这一鞭足矣,若有下次,别怪我手下无情!”
如镜说完这话转身朝着书院的聚贤堂去了,他走前和左膀私语几句便没再回头。
苏茂成讨好地跟在如镜身边,见左膀不动弹,还不忘催促几声。
“这里是书院,如镜夫子就是天,你们还不赶紧按照夫子的要求去做。”
左膀噢噢几声迅速走了,苏若景艰难起身望去竟看到了左膀耳尖的绯红。
他这家伙向来皮糙肉厚,这是被训斥得羞恼了?还是被美人吹了耳旁风害羞了?
苏若景望着如镜挺拔的背影哼了一声,然后抓着右臂的膀臂艰难起身。
“真是泼辣有滋味!馆子里面的姐姐们也没这个如花有意思,等小爷有了机会,定要你唱几首浪曲给我听!”
苏若景这话喊出来后,就连右臂都羞臊着不肯抬头,他却觉得无所谓。
反正他苏若景是南隅的少主,是城主一脉单传的香火,是这城里没人敢对峙的凤雏儿。
他向来无法无天,但凡是个听过他名字的人都觉得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毫无违和感。
虽然身后不远处有学子想上前来阻止些什么,但却都被身边人拉住了。
苏若景瞧着他们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只大声笑了几声。
左膀再次回来后,给他安排了一身学子服,只是这学子服的墨绿莽纹成了天蓝浪纹。
“这衣服太丑了,小爷才不穿,小爷这身大红行头最好看!”苏若景说着扯了扯自己有些歪扭的外袍,低眉便看到了那腰际蹭着的绿苔。
“咦,算了算了,你那件给我!”
苏若景本就长得好看,穿着红衣是娇艳跋扈,穿上学子服,倒是真有那么几分淡雅怡然。
他扯着腰封出来后,左膀右臂眼中都有惊艳。
“怎么?小爷这衣服还合身吧!和刚刚那个如花镜子比起来,是不是更胜一筹!”
他笑呵呵地把领扣系上,正好遮住那连串的痣。
做完这些,他将手从袖子里拿出来,后展开自己那把正面画着山水洛河背面却画着美人扑蝶的折扇来。
“少主,如镜夫子有名字的,他叫楚子言,字如镜,并不是什么如花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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