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低下头，思索着。过了半晌，她低低地说道：“我真想见见她。”
“你想见谁啊？绛妃吗？”小谢正拿着筷子翻弄烤架上滋滋作响的肉片，问道。
“嗯呐。”
“别想了别想了，你是见不到她的啦！”小谢用筷子敲了敲烤架的边缘，很干脆地说道，“你知道这娘们儿住在什么地方吗？是芙蓉城哦，那里是对我们来说遥不可及的仙境，可不是像你和我这种小角色随随便便就能去得了的地方呢。”
“可是，你就见到过她啊，对不对？”秋月一愣，随即问道。
“我……那只不过是一次意外罢了……”也不知为何，在听到秋月的话后，小谢的神态变得有些不自然，“况且，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了！总而言之哪，现在三界的状况已经是时过境迁、今非昔比了，以前要去芙蓉城还有路可走，不过如今要想再到芙蓉城去，难度基本上等同于登天。”
秋月不死心地问道：“那么，当初你是怎么见到她的呢？”
“求你了，我可不想描述这段经历！太尴尬了……”
小谢的表情当真显得十分尴尬，一张俏脸已经涨红了半边。
“总之……你要是当真这么好奇，就自己修炼个一千年两千年的，差不多就有到芙蓉城去的资格了！”
“得了得了，别危言耸听！何况，还不是你啊，当初非要和人打赌，才会被捉住的。”一旁的阿纤皓齿微露，一点点地咬着烤肉的边缘，巴掌脸上流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看着小谢的脸，慢条斯理地说道。
闻言，小谢的脸更红了。
“这件事情我知道，还是由我来讲好了。”阿纤转向了秋月，笑眯眯地说，“想当年啊，我的这位姐姐，还在——”
“你敢说出来试试！”小谢明眸一瞪，发出了不那么有气势的威胁，另外的半边脸也不争气地红了起来。但阿纤压根就没把小谢的威胁当一回事，只是吞下口中的一小块烤肉，耸了耸肩，继续说了下去，“——我的这位姐姐，还在开封府住着的时候，和大相国寺里的千年猫妖成了一对忘年的损友。他们两位呢，时不时就爱打赌玩儿。一开始还只是赌些有的没的，比如谁吃东西吃得快，谁酒喝得多之类……”
“是他起的头，不是我的错。”小谢忿忿地插进了一句。“我那时候才多大，懂得什么？误交损友，行为不知不觉就被他带跑偏了……”
“我看，你当年对这些毫无营养的打赌还很热衷呢，”阿纤嬉笑着说道，“然而，随着日子的推移，他们两个再也不满足于小打小闹了，下的赌注越来越高，打的赌也越来越要命。有一次，那猫妖居然跑到皇宫里去了，把皇帝老儿那个镶着夜明珠的鎏金玉玺给盗了来，很是得意，拿着玉玺去向我们这位小谢姐姐炫耀……”
“死丫头，就会当面揭人短。”小谢嘟囔了一句。
“如果你不想听，可以不听。”阿纤一摆手，“但这一段往事太搞笑了，值此良辰，我是说什么也要讲出来，以娱诸位佳人之耳的~”
“后来怎样？”封三娘笑着问道。
“后来吧，小谢姐姐看到了玉玺，很不服气，就对那猫妖说，自己能盗来比这枚玉玺贵重千万倍的宝物。那猫妖自然不信啦，声称如果小谢姐姐真能盗来那样的宝物，就情愿把自己的护身法宝输给她。于是乎，他们两个当场就立了赌约。完事以后，小谢姐姐左想右想，觉得要弄到比人间帝王珍视的宝物更为贵重的东西，就只能去仙境之中寻找了，于是就偷渡到了芙蓉城……”
素秋皱了皱眉头，表情严肃地问小谢：“小谢，你是怎么偷渡过去的？”
小谢叹了口气，用闷闷的声音答复道：“其实不难啦！那个年头，还是有一些车啊，船啊，定期往来于人间和仙界之间的，只要手里有路引，就能到芙蓉城去。我弄不到路引，不过只要摸清楚那些车马船只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出现，到时候悄悄地上去就成了，只要别被发现就行。可是现在不同了啊，芙蓉城的车马船只，早在很多年前就不再下临人间了。”
“原来如此……”素秋慢慢地点了点头。
“不过，小谢姐姐偷渡到了芙蓉城之后，马上就被发现了啊。”阿纤笑道。“可以说，她连芙蓉城的大门都还没进去，就被守城的神将抓了个正着。”
“是啊是啊，谢谢你的提醒。”小谢声音干巴巴地说道。
“那你又是怎么遇上绛妃的呢？”封三娘望着小谢，好奇地问道。
“因为那个娘们就是芙蓉城的管理者之一啊，这还用说！”小谢翻了个白眼。
“所以，小谢姐姐一被抓住，就由守城的神将送到绛妃那里，听候发落了。”阿纤一面向烤炉上滋滋作响的菜蔬和半生不熟的内脏撒盐，一面说，“据说被整得挺惨，详细情况我就不清楚了，除非小谢姐姐肯亲自来讲述这段令她深感苦大仇深的历史。后来，小谢姐姐只得悻悻地回到人世间来了，还输掉了不少东西给那千年猫妖。看，这个故事就告诉我们，要想生活过得去，就千万不要和人打赌嘛。”
“那个绛妃，到底怎么着你了？”素秋细细地眯起眼睛，问小谢。
“……”
“说吧，想必你也发现了，在座的众位对此都很是感兴趣呢。”素秋不依不饶地说道，“就请你为大家答疑解惑一下，如何啊？”
“如果不想说就算了，也没必要……”秋月忙说道。
“还是秋月小妮子善解人意啊。”封三娘笑嘻嘻地搂了搂秋月的肩膀，又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不过，我们这三个老奸巨猾的坏蛋可没有这么容易打发，赶快把你当年的糗事说出来给大家听听，让我们大家开心一下，嗯哼？”
“你们不是人！”小谢大声嚷嚷。
“对啦，我们本来就不是人。”阿纤手一挥。“说这话没有用。”
“快说，快说。”素秋在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附和着。
小谢气呼呼地环视在座的非人类们，只见到一双双美眸充满八卦欲地注视着她。最后她深深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选择了向一面倒的局势妥协。
“其实说起来，这事很简单……就是被迫签订了五百年内不得以任何形式进入芙蓉城的契约。”
除了秋月，在座的诸位佳人都异口同声地发出了一声“切”，以表达心中的不屑之情。
阿纤首先开口评论道：“这又算得了什么？很合情合理嘛。这些年来，我还真以为你受到了多大委屈了呢。”
“我受委屈了！”小谢叫道。
“人家又没打你没骂你，没欺负你，也没把你关小黑屋什么的，而且是你有错在先呐，你受什么委屈？”
“你们不知道那个娘们当年是怎么逼我签的契约的，更不会知道她对待我是怎样的一种态度！就好像她是高高在上、牛得不得了的天仙，而我是什么恶心低贱的东西一样。她脸上那副冷冰冰的嘲讽的表情，再加上她说出来的那些话，足足能把人气死！你们要是我，在当时的情况下，说不定会比我还生气呢！她还威胁说……如果发现我再次偷渡，就要把我的脑袋卸下来呢！”
“啊……”封三娘忍着笑点头。
“不是我说，那个娘们是个变态，彻头彻尾的变态！”
小谢显然对绛妃的怨气极重。“那种混球居然能被封神，看来仙界也没什么可待的，我看你们都别对那边抱什么希望了，安心待在人间就得了。”
秋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问道：“所以，现在想去芙蓉城，是不可能的了，对吗？”
“我说你怎么还记得这事呢？”小谢一拍手，瞪眼道，“我不是说过了吗？如今我们已经无路可去了！就算我现在没有五百年禁止入城的束缚之力在身，也没法再去芙蓉城了。毕竟所有的交通都断了嘛。别想这事儿了，不可能的，我这么说，你明白了没？”
“……我知道了。”
秋月细声说。素秋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提起那柄白玉酒壶，在秋月面前的杯中斟上芳香辛辣的液体。秋月托起杯子，将杯中的液体几口饮尽。
渐渐地，她感到头有些发晕，周遭的景物，开始有些摇摇晃晃的迹象……
原来鬼也是会喝醉的吗……她心想。就在这时，她听到了素秋的声音，平静而温和地自不远处传来……
“如果你没有地方去，就在兰若寺里住下来吧，和我们一起。毕竟，能多一个人，就是多一分的热闹。”
“是啊，留下来吧。”阿纤也附和道，脸上带着期待的微笑，桃花眼上挑，眼波流转间显得风情万种。
留在兰若寺吗……好像也不错呢，比孤身一鬼四处漂泊，要好得多……
秋月放下手中的杯子，轻轻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