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见鬼了。
秋月顿时愣住了。
虽然身为已经过了二十九年冥诞的鬼，但秋月面对这诡异的状况，脑海中也不由得冒出了一句“见鬼了”。
秋月完全没料到，这个冷若冰霜的绛妃居然当真会回答她的问题。她原本甚至以为，绛妃会为她的无礼举措而勃然大怒，喝令身后杵着的二位神将把自己拖出去砍了什么的……
秋月满眼迷茫地看了一眼那名与她一同出生入死的同伴，发现还跪在地上未曾起身的封三娘——刚刚望着她的眼神之中还满是担忧——此时的眼神中也同样写满了卧槽。
啊，既然对方都回答了……自己不礼尚往来一下也不太好呢……
秋月心想，便含含糊糊地向施舜华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不过她注意到，施舜华只是端坐在石头几案之后，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了，漫不经心地拈着手中的白玉如意，似乎压根就没有听秋月在说什么。
——算了，她听不听、在不在乎都无所谓，只要这一次能帮封三娘和范十一娘把事情办妥就得了……秋月努力压制下心头涌起的失望之情。她见施舜华仍旧冷着一张脸，想起了正事，连忙又问道：“这件事……难道真的就没有任何回旋余地吗？我可以保证，我们只是为了救范十一娘的性命而已，绝对不是为了利益什么的！而且，我们也不会让下界的人知道，范十一娘这条命究竟是怎么被救回来的，就连范十一娘自己，也不会知道……封三娘和我，我们两人是一开始就商议好了，不会把真相告诉范十一娘的……”
现在，施舜华把眼睛抬起来了，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秋月，没有答话。秋月第一次发现，施舜华的这对眼眸，似乎是暗红色的，仔细看一看，好像还带着一点点微妙的晶紫……
她发现自己走了一下神，连忙提醒自己回神，又继续对施舜华说了下去：
“只要能让封三娘把雪莲带回人间，由仙姑提出交换条件就好……比如说吧，我可以留下来做人质。”
这一次，施舜华清冷无澜的眼中，很明显地流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你当芙蓉城是什么地方？”她声音缓慢地问，“还需要用扣留人质的方式解决问题？”
“不不，”秋月马上解释，“很对不起，措辞不当……我是一时着了急，才会说错了话。我是想说，请让封三娘带着雪莲回去救人，我可以留下来，比如说，用工作来补偿雪莲的债务。”
秋月话音未落，就注意到，仿佛有一道淡淡的笑意，自施舜华的眼底一闪而过。
“芙蓉城并不会买卖雪莲。这儿不是人界，不会锱铢必较。”她说道。
“……”那该怎么办，难道事情真的毫无回旋余地了吗？秋月暗暗着急。
“不过，你说得也对，要想得到一样东西，就总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施舜华用手中的白玉如意轻轻敲着桌角，声音淡漠地说道，“况且，如果我当真答应了你的要求，你就欠了我一个很大的人情。”
“所以……封三娘可以带走雪莲了吗？”秋月难以置信地问道。
施舜华点了一下头，又转向了封三娘：“只要你发誓，回到人界之后，绝不把在这儿发生的事情告知任何人，也不会把范十一娘会还魂的真相告诉任何人，包括范十一娘自己——我就答应你的要求。至于你——”施舜华重新看向了秋月，“我看，你可以暂且留在这儿工作，直到抵偿了欠下的债为止。还有，在我这儿工作，你可不要嫌累。”
成功了！秋月顿时大喜过望。她身边的封三娘也面露欣喜之色，但她又一次跪了下来，向施舜华请求道：“千瓣雪莲是我需要的，秋月她不过是帮我的忙而已！如果需要有一个人留下来抵偿债务，就由我留下来吧！请让秋月带着雪莲回人界去救人，我会在这里努力工作的！”
施舜华用毫无感情的目光望着封三娘：“不需要，既然你的同伴自己要求留下来抵债，那就由她来做。我看，时辰已经不早，你们两人，此时便带着雪莲离开罢。”
“我们两人都可以离开吗？”秋月不禁一愣。
“你没听错，”施舜华说道，“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回人界料理外你的事情。下月十五，你就要到芙蓉城来，开始你的工作。”
这要她怎么到芙蓉城来？难道还是用偷渡的方法吗？秋月想。
“这一次，就不许你再用偷渡的方法过来了。”施舜华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马上回答道。
“我也可以偷渡的哦，反正我已经有了经验了。”秋月顺口说道。封三娘一个没忍住，“噗嗤”地笑了一声，随后才意识到失礼，连忙用袖子掩住嘴，站到一边去了。
“你如果敢再偷渡一次，我就砍了你的脑袋，挂到芙蓉城城门上去。”施舜华淡淡地说。她的神情实在太过于平静，完全看不出她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
“用正常的方式过来，”施舜华说道，一面把手中的白玉如意递给了秋月，“你拿着这个。”
秋月双手小心翼翼地将白玉如意接了过来。
“这会成为你来芙蓉城的路引。”施舜华说，“下个月十五，三更时分，你走到户外，对着玉如意说一声‘芙蓉城’，到时候，我自然会有办法把你接过来。”
“我，我知道了……”秋月小声说道，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好了，你们走吧。”施舜华挥了挥衣袖。马上她身后杵着的二位神将就走上了前，一左一右地夹住她们两人，引领着她们出了门。
这间石屋虽然在芙蓉城里，但其实就位于芙蓉城的城墙之下，一走出门，距离她们不远处就是高耸的城门了。秋月回过头，想看一眼芙蓉城内的景色，刚刚她进来的时候，心里忐忑不安，只顾着担心封三娘和自己的前途，压根就没心情去看一眼芙蓉城里面究竟是怎样一番景象。
但她触目所及，只有茫茫的白雾，完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该走了。”她左边的神将对她说道，“以后你又不是没机会看。”
于是秋月回转了头。那两扇气势恢宏的城门又一次在她的眼前缓缓打开，她便和封三娘相携着走出了城门。
一走出城门，封三娘就抓住了秋月的双手，连珠炮似的向她表示感谢以及歉意。秋月被她吵得有些发昏，忙示意她什么都不要再说了。
下个月……十五吗……？
秋月攥紧了已经被她收入袖袋内的白玉如意，在心中默念道。
————
芙蓉城。
施舜华站在城墙上，注视着城门前的一幕。绿衣的狐妖正握着小女鬼的手，热烈地说着什么。那个小女鬼被对方摇来摇去，似乎有些头昏脑涨，神情显得很无助，在小声说着什么，好像是要求那名狐妖闭上嘴巴……
“呵~那个小姑娘，可真是好玩儿。”
不知何时，在施舜华的身旁，出现了一名紫衣的美貌女子，全身散发着成熟妖艳的魅力，一举一动都风韵十足。
“你都看到了？”施舜华缓声问。紫衣女子“嗯”了一声，嘻嘻地笑着。
“这么好玩的事情，我怎么舍得错过呢~所以一看到你出手拦阻偷渡者，我就忍不住飘过来围观啦。”女子莺声燕语地说道，“怎么着，我看你也是觉得那小姑娘有意思，才会同意让她留下来工作吧？”
“我只是需要人手，其实用谁都可以，只要没有邪心就足矣。”
“那你怎么不干脆留下那个小狐狸精哇？我瞧着那个小狐狸精的修为，可是远远胜于小鬼哦。”
“你难道没看出来，那狐妖的心思，全都用在一个下界的女人身上呢。”施舜华冷冷地说，“要我拆旁人鸳鸯，那还是算了。”
紫衣女子又嘻嘻地笑了起来。
“啊啊，平时还真看不出来，舜华你对这些下界来的小东西还挺照顾的呢。”
“我们谁还不是从下界上来的！”施舜华眼睛一扫。
“等那个小姑娘到了芙蓉城工作，该怎么办呢？”紫衣女子兀自絮絮叨叨地说着，又一脸亲热地过来趴施舜华的肩头，“真是个小可人儿……舜华，不如你让她白天在你那边工作，晚上就让她到我这边来睡，你看如何？你放心，我会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哦？”
施舜华慢慢转过头去，看着紫衣女子涎皮赖脸的笑容，有种想把对方打一顿的冲动。
“不行。”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说不行，也未必管用。”紫衣女子依旧笑眯眯，向她挑逗地勾了勾一根雪白的食指，“说不定那小姑娘一来，就会迷上我呢，到时候还不怕她乖乖蹭到我的怀里来！只怕你想拦都拦不住……毕竟，霞姐姐我，可是在情场从未失意过的高手啊……”
施舜华忍不住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眼前的紫衣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