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少年游(二) 少年意气不知愁

自创人物:
贺明欢:旋风剑主、竹林居士贺达云之子,年十一。
墨澜:七剑之首、长虹剑主纪虹之子,年整十。
章二少年意气不知愁
魔教之乱过后,玉蟾宫在原来废墟旧址上重建。一切仿照如旧,只是曾经的千亩桃林短时间内难以复全。
然而,一切不过是时间而已。只要有生命,就有时间。只要有时间,就有改变的可能。
人这种生物,最伟大的不就是可以在有限的时间内,去尝试做出任何改变么。
墨澜坐在桃树下面,望着树梢上、墨绿的叶子间白里透红的大桃子怔怔出神。
现在深秋时节,桃树已经绿到极致,桃子也熟透了。此刻若是摘一个下来,洗干净了咬上一口,满嘴都是甜蜜微酸的汁液,过量的桃汁甚至会顺着手指流下来。
墨澜单手撑着脸,怔怔地盯着一个桃子看。那个桃子长得也着实乖巧,又大又圆又饱满不说,桃果尖上那一抹红,甚至比美人的脸还红润。这果子沉甸甸地坠下来,刚好坠到墨澜面前。若墨澜想摘,都不用起身,只要抬手就可以摘下来大快朵颐。
但是墨澜完全没有摘它的意思,他只是盯着桃子看,一直盯着、似乎想盯到桃子熟透落地、桃肉化泥、里面的桃核再埋进地里,长出一颗新的桃树来。
树梢哗哗地轻响,仿佛有微风吹过。突然之间,墨澜面前落下一个衣袂蹁跹的少年。
这少年白衣黑靴,衣服料子是极好的锦缎。衣面绣了一枝桃花。墨色的桃枝从腰间展至前襟,开出数朵栩栩如生的丹桃,兀自吐艳。他年不过十二三岁,但五官已有极其俊秀的雏形。眉间一点朱砂,还生了一双天然风情的桃花眼,是以小小年纪就已显出十分的韶秀。
这样的少年,若是晚上在桃林里骤然出现,旁人必以为见了桃花化作的妖精。
便是白天,他悄无声息从桃树上纵身落地,身法轻灵、风姿飘逸,身体竟连一片叶子都未惊扰,识货的也要感叹好个天资奇纵的少年郎。
然而墨澜仍旧征征看着坠到他眼前的那枚桃子,完全视面前的亮眼少年如无物。
少年跳下桃树后绕在墨澜面前踱了好几圈,见墨澜不理他,就将身往后面树上一靠,饶有兴致地问:“乖乖的小澜儿,又坐在这思考什么人生呢?”
他眉目如画,体态也风流,这一靠已是像模像样的惊艳风姿,可以想见日后绝对是个颠倒众生的人物。看墨澜自顾出神,便很有兴致地掐了几片桃叶,往墨澜头上身上丢。
桃叶飘飘然似是乱飞,却精准地落在墨澜头上、肩上,不多不少,每处两片。
墨澜不理他,继续盯着桃子。
少年扔完桃叶子,看墨澜还是在发呆,他顺着墨澜的视线看向那枚大桃子,突然伸出手,两指轻轻松松将桃子连蒂摘下。他也不讲究,将桃子往身上转着圈蹭。
他身上绣的桃花桃枝是蜀中绣娘用最为骄傲的浮绣针法绣成,细细的线密密走在衣面上,才能造就这枝绣桃花的栩栩如生。如今被他用桃子一蹭,顿时惨不忍睹。
少年也不管,蹭去桃子外层的绒毛后,递到嘴里咔地啃了一口。一边嚼一边大赞好吃,还故意凑到墨澜面前去炫耀。
墨澜还是不理他。桃子被摘了,墨澜就将目光上移,盯着一片叶子发呆。
少年咔咔啃完桃子,留着满手的桃汁,他也不好意思再往衣服上蹭,就背着手,又凑到墨澜面前:“我说小澜,你到底怎么了?今天是你十岁生日,你不去前厅候着你二师父三师父小师父的大驾,反而坐在这里发什么呆?”
墨澜淡淡瞥了他一眼后继续去盯那片叶子。少年看墨澜这架势,知道他就算一片一片把树上的叶子拔光,墨澜也会继续去盯着树枝、树干、石头,而不会搭理他。
他顿时觉得无趣,弃下墨澜,准备去找个地方洗洗手。却听墨澜在他身后说:“欢欢,你吃桃子不洗,小心拉肚子。然后要是肚子里长了虫子,让小师父治、小师父非揪着你耳朵骂你。”
名为贺明欢的少年回头正要说“本少侠武功高强内力精深,怕什么虫子”,却见一捧子桃叶桃枝披头盖脸砸来。他回头前并没有听到任何声响,等回头时叶子树枝已砸到眼前、避也不能不避,登时被砸了一头一脸。
“墨澜!”贺明欢一把抹掉头上挂下来的树叶,刚想说话。看见墨澜拍了拍手,从桃树下跳起来,笑得眉眼弯弯,十分灿烂:“赶紧去迎接二师父他们吧。”
小童还没到变声期,声音清澈柔亮,如清泉汩汩,把贺明欢可能有的一丝火气都浇的干干净净。他看墨澜从面前走过,冲他背影喊道:“心情好了?”
“我本来就没有心情不好。”墨澜头也不回,越走越远。
“小小年纪,做什么那么多心思,唉!”贺明欢抹掉树叶的时候已经把手上的桃子汁蹭到衣服上,现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拿身上那件极好的白锦缎擦手。擦干净手之后,他将手臂往脑后一垫,长腿一抬,跟向墨澜。
他走路虽似闲庭信步,但脚下用出步法巧妙,步伐似慢实快,不过三五步就跟墨澜并肩而行。
墨澜比他小一岁,个头也比他矮些。贺明欢非常喜欢这种身高差,曾经骄傲地当众宣称过墨澜一辈子都不会高过他。
并肩走在一起,贺明欢只能看着墨澜的侧脸,他问道:“怎么我爹爹妈妈来了你就变得无精打采心事重重的?总不会我爹爹骂你了?这不可能呀,在他眼里,你可比我这个不孝子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这话听着可真酸。”墨澜笑了,“大师父脾气那么好的人,你要是少做些调皮捣蛋的事,大师父会天天骂你么?”
“我爹爹脾气好?小澜儿你可别仗着我爹爹宠爱你就在那颠倒黑白。他打我的时候你怎么就不觉得他脾气好,每次都远远避着!”
“那也是你犯了错!你不调皮大师父好端端打你做甚!既然你犯错挨了罚,我当然要远远避着,免得你难堪。”墨澜个头小,腿就短。为了赶过贺明欢,足下也用上步法。
他和贺明欢说话,双脚却交错频出,虽然迅疾如风却丝毫不乱章法,如灵犀感应,身姿也是轻灵秀逸,用的正是陆家家传的轻身功夫——灵犀点照。
贺明欢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他哼哼一笑,双臂依然垫在脑后,似乎不把墨澜放在眼里。但步法也越见轻灵,轻飘飘地似点雪无痕,飞尘无声,却快如月下惊鸿,正是天下第一的轻功——踏雪寻梅。
两个少年,一边拌着嘴,一边脚下生风。调侃讽刺的斗嘴不乱足下步伐,惊羽逐风的快步不碍嘴上针锋。端得是轻轻松松,身边的景色却如流光掠过,高墙、飞岩、假山、悬瀑,经身而过的所有景观俱化作这流光中一闪而过的飞线,只有少年朗朗清音嬉笑吵闹随身不休。
这天已过秋分节气,天气高爽。湛蓝的天下是牵丝一样的流云、巨人脊梁一样的高山、丛叶如拥墨滴翠一样的桃林。远方稻谷已熟,金灿灿的稻子洗着金灿灿的阳光;近处风华正茂,韶秀年华的少年伴着年华韶秀的时光。
正是、好风好景好光阴。
少年游,足风流。
两个少年快步走进玉蟾宫的正殿,那里已经坐着一个人。
随便在江湖上找个人来,都可以认出这人是长虹剑主纪虹,即便他身边并没有那柄标志性的长虹剑。
然后再随便找个曾经见过少年时期纪虹的人来,怕都会惊得那人咋舌——这纪虹,恁的变化如此之大。
说是七剑之首、当今江湖首屈一指、风头最劲的第一人,即便孩儿已经十岁,他实际年龄也不过尚未而立。
但看外表,却完全看不出他是江湖传言的那个少年成名,风姿焕发的侠客。
他的面容依然年轻,却很疲倦;他的风采依然炫目,却很苍白;他看起来完全不像个使剑的会武功的侠客,倒像是养在内院、不耐风霜的病弱公子——此时尚在金秋,他却已经穿了一件暖裘。
看着自己的亲子和义子,使着他们得意的轻功,像两只活力过份充沛的年轻燕雀,展着幼嫩的翅膀扑过来。纪虹已经先一步站起身,含笑看着跃进室内还在叽叽喳喳斗嘴的两个少年。
“爹爹!”
“义父!”
贺明欢和墨澜比了一路轻功,也争了个不分上下。进入室内后,倒是都乖巧起来,齐齐立在纪虹面前,乖乖行礼。
纪虹伸手摸了摸两个少年的头,让他们坐下歇息一会。恭恭敬敬之后,两人立马又恢复活力,抢着扶纪虹坐下后,分坐在他左右,亲热靠着他,你一言我一语又开始争吵。
他们独立在外人面前时,总是努力表现得自己像个小大人。到了亲近的人面前,立马又变回小孩儿。
贺明欢扶着纪虹的手臂,大声道:“义父,墨澜这小子没长个子,倒是长了好多歪心思。比走路比不过我,就暗地里用轻功!”
墨澜则依偎在纪虹怀里,吃吃笑道:“你才长歪心思。呸呸呸!仗着自己年纪大我一岁,长的比我高一点点,就要欺负人!”
“比你大就大,比你高就是高!反正你这辈子也赶不上我高,轻功也修不到我这么强!”
“亏你比我多练一年功夫,却也没比我快一步,你还好意思吹牛!爹爹,欢欢是不是很不要脸。”
“是谁先用轻功的,恶人先告状啊你!”贺明欢哇哇大叫,势要他的义父主持公道,“义父,我跟你说,小澜这小子,个头不高,鬼主意倒挺高,您一定要好好教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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