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钨丝灯泡闪烁几下后,寿终正寝。
刚刚被起床的人一阵紧张。
田寸海裹着被子,说话有些哆嗦:“你,这,大晚上的吵我们起床做什么。”
付时玉指了指窗外:“有东西。”
田寸海两眼一翻,差点当场晕厥:“我他妈……那你当不知道不就行了?!”
陆盛检查完灯泡和线路,走了过来:“然而在睡梦里一杀一个准?”
“哎呀赶紧看,看了好睡觉。”闻天成打着哈欠,用一条眼缝有意无意盯着付时玉,“不过如果外面没东西,你就是吓唬我们,可是要有惩罚啊。”
“行了。有警惕心不是什么坏事。”陆盛走到窗边,把和床单一个花色的窗帘拉开一道小空隙——
外面空空如也。
他皱了皱眉,干脆将整块窗帘拉开。
“卧槽你做什么?!”田寸海立刻钻进被窝,“有、有东西没?”
所有人盯着窗户等了几秒。
就在大家以为是付时玉听错了之时,咚!
有一物重重地敲上了窗玻璃。
狂风骤雨中,槐树扭动着身躯,将它某根纸条上的东西一下、一下,送到众人面前。
突然又是一道闪电划过,骤然劈开了屋子里窒息般沉闷的气氛,喀拉一下将房间照亮的一片惨白,也映照出了屋内每位玩家或凝重或呆滞的脸。
但他们都保持着同一个动作——紧紧盯住敲窗的那圆物。
不是风不是雨,也不是鬼,而是一颗人头,一颗惊恐瞪眼的人头。
王俊。
陆盛率先回过神,看了看原本属于王俊的那块地铺,上面果然空无一人。
“上了个茅厕就把人上没了?”闻天成转了转脖子,拖着强调慢悠悠道,“难不成这回碰上的是经典中的经典——厕所里的鬼?”
“啊啊啊!”田寸海揪着头发,怒道,“别说了!你闭嘴!”
毕竟现在有个人死了,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距离他们不到十米的同个院子里,这让田寸海很是惊慌。
“妈的丁玉英!”他想到了什么,“没准就是那疯婆子干的!”
“我看你才是疯了。”闻天成翻着白眼。
在其他人说话的功夫,付时玉已经走到了门口,正打算去敲隔壁女生的房门。
毕竟丁玉英是在王俊死前唯一一个有过接触的人,如果能发现什么异常,那就再好不过了。
付时玉站在台阶上,刚举起手,突然动作一滞。
他缓缓侧过头,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下意识地看向了一楼的楼梯口。
楼梯口侧边,花白的头发很是扎眼。
黑暗中,采婆依然保持着探出脑袋地姿势,见自己被发现了,她缓缓咧开嘴,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
付时玉猛地缩回手,转身回屋。
“搞啥啊,一惊一乍的。”闻天成不满道。
陆盛察觉到他呼吸有些急促,便轻轻拉条门缝,趴在地上朝外头看去。
半晌后,他又动作轻柔的关上门。
“外面真有东西?”闻天成按耐不住好奇。
陆盛手一指,示意自己看。
“搞这么神秘?”闻天成想了想,还是如法炮制,蹲在地上悄悄往外看——
“没东西啊。”他有些失望的转过头,控诉刚刚那两人,“你们不会是联合起来骗人吧。”
“骗你做什么。”陆盛眯了眯眼,刚才楼下有人。”
“人?”闻天成又朝外头盯了会儿,肯定道,“连个鬼都没有,哪里来的人。”
“你说得对,也可能是鬼。”陆盛耸耸肩膀,“被发现了就走了呗。”
付时玉没有戳穿陆盛的谎言,他干脆装成受到了惊吓,坐在角落一句话不说。
“神经病,一群神经病!”听到那两人还在讨论什么人啊鬼啊的,田寸海只觉身上一阵寒意,只想被子蒙住头,什么都不管不听。
其实这是他第一回进游戏,之所以在之前表现的一派坦然,完全是出于玩真人游戏的心态。
密室逃脱之类的嘛,他又不是没听过。
大不了就是这次规模隆重了点,竟真给搞到了农村来,还是一个根本没听说过的地儿。
该不会是有节目组策划了游戏,组织路人后暗中跟踪拍摄吧?
原本还喜滋滋的以为自己能上一波电视的田寸海这时才察觉到自己当初的想法有多错误。
就凭刚刚那个人头,特效化妆能逼真成这样子?!
他惊疑未定的咬着指头,在深深的狐疑和惊恐之中熬了一个晚上。
终于,白天降临。
·
“一大早的有什么事啊。”
听到敲门声,丁玉英很不耐烦的爬起来去开门。
“这才几点?几点?”
“死人了。”门外,付时玉一边说,一边往楼梯口瞥了眼。
没有人在偷窥。
“啊?”丁玉英唬了一下,随即往地上呸呸呸了几口,“一大早的说什么呢。”
“谁?”李子从后面走了过来。
“王俊。”
付时玉看着丁玉英,后者明显呆住了。
“王俊,昨晚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
丁玉英连连摇头,昨晚那小伙子不是还在茅厕里挺有精神的和自己吵架吗?
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昨晚风大,王俊的头在晃来晃去中不知什么时候被吹上了树杈上,正好卡进了一片枝繁叶茂中,这才免去了玩家整晚听敲窗声的困扰。
她站在窗户前,指着在枝叶中隐隐绰绰的那颗头颅,恶狠狠道:“假的,谁做的道具来骗人?!”
闻天成摇摇头。得,又疯一个。
“没准是人干的。”李子突然冒出一句。
她观察着隐藏在树叶间的一条不太明显的麻绳,有了自己的判断。
“吃早饭了。”
就在众人陷入沉思时,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从门口响起。
大家纷纷抬头,原来是采婆站在外面,佝偻着腰,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
“吃早饭了。”她重复了一句。
丁玉英听到老人的声音,立刻扑上前,抓住采婆的肩膀,不停的喊着死人了,和她无关。
其他人见状,赶紧将丁玉英和老人家分开。
虽说这NPC看上去古怪的很,但好歹是个没什么力气的老人,要是任凭丁玉英再多摇上一会儿,恐怕骨架子都要散开了。
“疯了。”
采婆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也没有动怒,轻飘飘的语气仿佛只是在叙述着一个事实。
“关起来。”
李子猛然转过头:“你说什么?”
采婆扫了她一眼:“疯了,就得关起来。”
说完,她留下一屋子沉默的人,一点一点,慢慢爬下楼梯。
老人家走这楼梯的样子看的人心惊胆战,虽然付时玉在昨晚被她狠狠的吓了一跳,但眼下也没法做到无动于衷。
就在他想要上前帮忙时,有人比她快了一步。
没想到是存在感一直很低的苏映月上前拉住老人,慢慢将其扶了下去。
“妈的这地方老子不待了!”
见有人下了楼,一夜未眠的田寸海也在这时候推开其他人,连滚带爬迅速跑下楼,一眨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场其他人都清楚,照田寸海这样乱跑,迟早要出事。
“她又怎么办,真关起来?”李子又看向丁玉英。
关起来的危险可不比在外头的小。
谁知道一个人在房间里会碰到些什么东西。
“我来照顾她。”苏映月回到了楼上,主动提出看人的要求。
“这算盘打的精明。”闻天成装模作样鼓了鼓掌,“不仅增加好感,还可以不费一丝力气得到线索,牛。”
苏映月没什么表示,只是安抚着靠近丁玉英,将人带到了女生房间,只在进门前说了句:“她具有潜在攻击性,为了安全,请你今天还是搬到隔壁房间吧。”
这话是对李子说的。
后者下巴一扬,没说话。
啪嗒。
隔壁房间门被轻轻关上,也将丁玉英的呼喊隔绝进了门内。
·
吃完早饭后,付时玉和陆盛正打算去找昨晚唱童谣的小孩,刚一出门却听到了鞭炮声。
“还真当成结婚了。”陆盛看向在阳光下不甚灿烂的烟花,依然是佟升家,“走,去看看。”
白天这时候院子里的人三三两两站着,给中间空出了一块场地。
没一会儿,佟升牵了头牛过来。
周围的人开始交头接耳。
佟大才奔上前拽住牵绳,试图制止。
“爹,这牛杀不得。杀了它,我们下半年靠啥啊!”
佟升夺过绳子,斥道:“保了你的命,以后就得当牛使!”
说完也不管儿子怎么请求,他还是让人喊了神婆过来。
“大才。”神婆见佟大才失了魂的样,劝道,“今年情况不比以往,一头猪可是远远不够诚意啊。”
佟大才喃喃着:“可没了牛,也活不下去。”
佟家岙养牛的人家并不多,这么一杀,对他家的影响之重不言而喻。
付时玉和陆盛远远的站在外边,就见这时有人捏了把尖刀过来。
又是杀猪又是宰牛的。
陆盛看了,想起前一晚听到的话,心下一沉。
能让一户不富裕的农民家里把吃饭的家伙都拉出来杀了,可见那鬼对他们的影响有多大,换句话说,对玩家的潜在危险也越大。
付时玉平常见多了鲜血,但面对这样活生生的屠杀场面,他还是转过脸,一时无法接受。
然而没过几秒,传入耳朵的竟然不是牛的嘶鸣,反倒是人的一声嚎叫。
付时玉猛地转过脸。
“别看。”陆盛一把将手掌挡在他眼前,“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