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牛变成了屠人。
原本屠夫手里的刀不知为何突然脱离了掌握,飞向了人群,直直插入一人的肚子。
围观的村民尖叫着,慌乱的往四周退散。
屠夫也惊了住,等神婆在耳边骂了起来,这才哆哆嗦嗦走上前,想要把尖刀拔出来。
然而当抓住刀柄的那一刻,屠夫下意识地使出了习惯的手势。
中刀得得村民来不及多喊一声,便被剖腹开膛,当场死亡。
“还不抓紧!”神婆冲满脸茫然的屠夫喊着,“现在发什么呆!还想多死几个人吗?!”
被溅射了一身人血的屠夫麻木的走向黄牛,手起刀落。
是鬼魂作怪?
陆盛看了看稍稍放晴的天空,觉察到不能再拖了。
“走,先找小孩。”
他和付时玉悄悄离开原地。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几分钟后,采婆出现在他们原先藏身处,驻足了一会儿后慢慢走向佟升家。
·
村子里的小孩少,但这并不意味着好找。
绕了老半天,最后付时玉两人还是在池塘边上看到了佟平安。
他一个人蹲在水边。手往水里探去,嘴里还念个不停。
两人走上前,发现池塘里的水质竟不似第一次看到的那般脏乱,反而变得清澈透明,荷叶丛丛,甚至能看到鱼在底下四处游动。
付时玉心头一动,想起了之前听到的童谣,问:“佟平安,哪里的鲤鱼八尺长?”
小孩用脆生生的嗓音说佟叔叔家的鲤鱼八尺长,完全没有之前见到的阴沉模样。
“佟升养了鲤鱼?”
“嗯,不对,也不对,是大才哥。”佟平安歪着脑袋,盯住付时玉,“可漂亮的一条鲤鱼了,哥哥有没有见过?”
付时玉缓缓点头,又摇了摇头。
佟平安笑了:“哥哥当然没见过啦,因为它早就被杀掉吃了呀。”
“吃了?”付时玉和陆盛对视一眼。
小孩不再看他们,而是低下头专心摸鱼,一边欢快的唱着歌。
两人仔细一听,赫然是那晚听到的童谣。
月光光,照池塘
阿姐进屋做新娘
掀红盖,盆中央
鲤鱼噗通八尺长
猫来捞,鼠来咬
阿公阿婆哈哈笑
鱼儿鱼儿莫要跑
山里月亮刚刚好
.
月光光,照小刀
剪刀磨,菜刀戗
凤仙绕上白玉衫
大头拿来熬面汤
鱼无骨,宛鲜汤
嘎吱嘎吱满口香
狐狸夹尾猫惊惶
跑来跑去躲月亮
月亮俏,月光光
一追追到河中央
天上月亮低头笑
不跑不闹心不慌
·
等小孩唱完了第一遍,开始第二次、第三次循环时,任凭付时玉怎么问话,都不搭理了。
“佟平安!”又有两个小孩跑了过来,“你怎么还在这儿啊?!村长找你呢!”
“什么事呀!”佟平安扔掉手里刚刚抓到的小鲤鱼,迈着小短腿奔了过去。
“今晚就要上山了,喊我们过去放水……”
两个小孩一边说一边跑远了,丝毫不注意到边上少了一人。
“小朋友,不要怕。”陆盛放开刚刚揪住人家的衣领,咧开嘴安慰一笑。
“哇!”那小孩一见,当即哭着要跑,拉都拉不住。
陆盛眼疾手快一把截住住对方。
“你来你来。”他只好让付时玉上场,同时苦哈哈的陷入自我怀疑。
我长得有这么丑吗?还能把人丑哭了?!
说来也奇怪,在付时玉安抚了几声后,那小孩转嚎啕大哭为小声啜泣,还一边偷偷打量付时玉,一边抽抽噎噎地说:“我,我要走了。”
“小朋友,你别怕,我们是佟平安的哥哥,刚才还没和他说完话呢人就跑了。”
“啊?”那人惊讶的往两个大人身上来回瞅,最后又落回付时玉身上,“你们不是从城里来的吗?怎么会是佟平安的哥哥呀。”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付时玉趁着小孩还懵懵懂懂的时刻,问道,“你们喊他是做什么去?”
小孩果然被带跑偏:“今晚要进山,村长喊我们去放水咧。”
“放水?”
“童子尿是吧。”陆盛冷不丁的插了句嘴,“你们这儿要辟什么邪。”
小孩没听懂,又愣愣的看向付时玉。
才反应过来放水是这个意思的付时玉连忙解释:“那你知道村长拿这些东西做什么用吗?”
“知道呀!打坏人!”小孩很是兴奋道,“村长说山里藏着好多坏人,只要涂到眼睛上,就能看到他们啦!”
听说过在眼皮上涂口水、摸牛眼泪,倒还真不知道把尿涂在眼睛上也有此等功效。
付时玉没法想想这个画面,他下意识地看向陆盛。
后者双手一摊:“我也是头一回听说,可能神婆就是得用神神叨叨的办法。”
小孩没明白陆盛说的什么意思,但直觉告诉他这个大人没在说好话,于是哼了一声,立刻反驳。
“神婆可厉害了!”
“哟,怎么个厉害法?”陆盛有意唱反调。
小孩吃了激将法,当即说道:“以前曼繁姐生病,都是神婆医好的!”
陆盛呵呵一笑:“这到底是神婆还是赤脚大仙啊。”
“我不跟你说了!”小孩脸涨得通红,趁机弯腰咦矮身子,跐溜一下跑得老远。
跑出一段距离后,那小孩还回过头,冲着付时玉遥遥喊道:“哥哥你真好看!记得来找我玩!”
“靠,这臭小子……”陆盛腾的一下站起身,想要追过去再把人揪回来。
付时玉见表情不像有假,怕他一个大人还真去出做撵小孩的幼稚事,赶紧拦下人:“小孩子开玩笑呢。”
“屁!”陆盛头一回在付时玉面前爆粗口,“现在的小孩有什么不懂?不打一顿就不知道什么心思不该起!”
“小孩子能有什么心思。”付时玉沉下脸,脱口而出,“所见即所想,陆盛,你想什么就看别人也是什么,难不成你……”
话头戛然而止。
一丝尴尬开始从空气中弥漫开来。
付时玉原本是想劝陆盛别像个小孩子似的和什么都不懂的人较真,但说着说着就觉得不对劲。
他发现对方诡异的安静了下来,甚至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
后知后觉的付时玉:“……”
果然,话不能多说,容易引起误会。
“我的意思是……”付时玉越解释越混乱,最后只好干巴巴地说了句,“原来那个新娘叫令曼繁”
面对如此强硬的话题转移,陆盛也只好装刚才什么都没听明白,只是“嗯”一声并点头表示赞同。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我再去打听打听她是怎么死的。”付时玉眼神落到了别处,已经产生了要走的念头。
陆盛也跟着往前走了几步:“我也得弄明白这眼皮上到底得抹什么东西才能看得见鬼。”
付时玉:“……”
两人依然沉默的同走了一段路,直到进了村才分开。
·
“妈的,这什么破地方。”
吕健达拨开差点打到眼睛的树枝,啐骂一口,继续往山里走。
自打这局游戏一开始,他就觉得问题在山上。
凭什么NPC说了什么就得听什么?
那几个人胆子小,不敢来这儿找,我可不怕。
吕健达幻想着自己第一个破局第一个走出游戏,按这样的速度,要成功集满十局胜利不在话下!
思绪一偏,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路也偏了。
看着脚下这条坑坑洼洼仅容一双脚走过的泥路,吕健达一愣。
刚才那条路有那么窄吗?
他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只觉周围的树木看的人眼睛晕。
算了,今天就到这儿,先回吧。
吕健达不敢多停留,立刻抽身往回走。
然而不管怎么找,原本进山的那条路已经找不到了。
吕健达慌了起来,再这么磨蹭下去,天黑都下不了山。
于是脚下一块,也不管有没有踩实,只顾一个劲往前冲。
也不知跑了多久,视线中不再是满目的树枝树叶,而是出现了一片亮光,似乎没了遮挡物。
他心头一喜,到村子了?
然而当走到那一端,却发现竟是一个小悬崖。
“我天……”
吕健达壮着胆子走到边上,往下看了看,发现不远处竟然有个池塘。
正是村庄后头的那个小池塘。
攀岩倒也有接触,不如抄个近路吧。
他没有多犹豫,往掌心里吐了口唾沫,便抓住凸起的石块,慢慢往下挪。
好在这悬崖既不陡峭也不高,几分钟的功夫,吕健达便已经爬了大半。
他转过头观察了下距离,安全。
当即松开手,往下一跳——
砰!
重物落地的回声层层层荡荡回响在山间。
·
付时玉转过头。
刚才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发呆呢?”李子走了过来,拍了下他的肩,“怎么没和陆盛一起?”
“我就不能单独行动?”付时玉有些好笑的反问。
“抱歉了。”李子眨了眨眼,狡黠一笑。
付时玉没说什么,将注意力放到了路边的人家。
眼下要找到令曼繁的相关信息,从刚才那小孩入手是最快的途径。
李子见他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便也不自讨无趣,没多留便自行离开了。
临近中午,付时玉终于在一家农户里发现了人。
对方手里正往篮子里装着东西。
付时玉走近一看,发现是用面团捏成的兔子。
难不成是玉兔?
想起这局的任务,一直没有头绪的付时玉立刻拿出手机,对准玉兔拍下了进入村庄后的第一张照片。
“喂,做什么!”
听到闪光灯的声音,村民警觉的抬起头。
付时玉立刻解释自己在给他拍照,想记录下劳动的瞬间。
“这有啥好拍的,去去去。”对方很不耐烦的轰人,一边将兔子面团放进篮子,提进了屋。
付时玉道了歉,快步离开。
然而当他停住脚想要再看看刚才拍的照片时,一扭头,就见刚才那个村民正站在院子里,伸长脖子看向自己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