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出去！”哈迪斯挡在门前，“你现在得去照顾莫妮卡，不可以去跟那个什么雅莱约会！”
西弗斯套上V字领的毛衣，整理了一下衬衣的领子，在镜子面前看了良久，还是把风纪扣解开了。
“你管不着。”西弗斯套上黑呢子大衣搭上一条红围巾就往外走。
哈迪斯挡在门前，死死的拽住了门把手。
西弗斯为了约会，重新把金发编成辫子，比起之前随意的马尾倒是温柔了不少。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衣和黑色V字领毛衣，外面搭一件呢子大衣和红围巾——刚买的，标签还没拆。
西弗斯没搭理哈迪斯的反对，看了看自己衣服上的标签，仔细的看了看价格，挠了挠头：“这个价格……杂技演员应该买得起吧？我还特意挑了个比较便宜的来着。”
哈迪斯没忍住，吐槽道：“你平时的衣服也确实太贵了。”
西弗斯从来只去装修最好的店里买东西，而且只要质量最好的，推销员巴不得碰上这样的客户，每次都高价卖衣服——他还从不讲价。
这样的冤大头谁会放过啊？
哈迪斯认为西弗斯绝对从小养尊处优，不然哪儿来这么奢侈的金钱观啊？
西弗斯剪掉标签，顺便把衣服里能辨别品牌的标签撕掉，拍了拍手道：“这样就没问题了。”
然后他拽着哈迪斯的手臂，要把哈迪斯从门口拽开，哈迪斯死死的抓着门把手，就是不松手。
西弗斯深呼吸一口，揪住了哈迪斯的脸。
“小鬼，你给我搞清楚自己的定位。”西弗斯看着哈迪斯的眼睛，沉了脸色，“你不过是我大发慈悲留下一命的东西，不要以为你对我有多重要，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气，不然我随时可以杀了你，去找下一个你的替代品。”
哈迪斯赤红色的瞳眸逐渐变得艳红，如同熔融的铁水。
西弗斯微微皱了眉。
哈迪斯看着他，一会儿，低下了头，白发滑落，遮住眼眸。
可是他依旧挡着门，铁了心的斗争到底。
西弗斯见到他这个死扛到底的样子就来气。
“让开。”西弗斯冷声道，“谁给你的权力管我的事情？”
哈迪斯咬了牙。
西弗斯突然想起他和哈迪斯那个荒唐的吻。
像加了冰块的甜橙汁一样的吻，让他想起清晨的柔软薄雾和汽水里的薄荷叶。
就因为这个吗？因为一时间的赌气、别扭和不服气，就给了他能够约束自己的错觉吗？
就因为这个，他现在才会这么纵容哈迪斯，以至于还心平气和的跟他说话谈判，而不是直接一枪崩了他吗？
他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一个痴迷自己的孩子而已，痴迷他的人多了去了，他就算排号也得排到三年以后。
他从来没有因为谁的痴迷而纵容对方。
哈迪斯凭什么？就凭一个吻？
不过是一个吻！
一个吻而已！
他吻过的人多了去了，跟喝水没什么两样，就算是甜的，又能怎样？
什么也不会怎样。
西弗斯无由来的生气。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许是生气自己对哈迪斯的纵容，但是他似乎更多的是在跟自己生闷气。
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
他明明已经把感情丢掉了，为什么会因为这个小鬼感到恼火和困惑？
这小鬼是有什么超能力吗？
烦死了。
西弗斯正准备去抄家伙给哈迪斯一下的时候，哈迪斯突然朝着他的手抓了过去，西弗斯侧身躲开，哈迪斯紧紧跟上，肩膀顶住西弗斯的胸口，给了西弗斯一个过肩摔。
西弗斯在空中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哈迪斯的力量，随即他立刻调整身体平衡，稳稳的落到了地上，他刚一落地，哈迪斯朝着他冲了过来，以手为刃劈了过去。
西弗斯后仰躲过，随即膝盖曲起，给了哈迪斯肚子一下。
哈迪斯手挡在西弗斯膝盖上，接着西弗斯的力气，然后手上用力，后仰翻躲了过去。
哈迪斯刚刚落地，西弗斯就已经无声的来到了他的面前，哈迪斯“啧”了一声，刚想给西弗斯一拳，就被西弗斯握住手腕，西弗斯勾了勾嘴角，哈迪斯知道不好，往后扯自己的手，然后他听见“咔嚓”一声。
西弗斯把他的手腕靠在了床头柜的桌腿上。
哈迪斯使劲挣了挣，手铐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
西弗斯抓住他的头发，逼着他抬头望向自己，哈迪斯恼火的盯着西弗斯的眼眸，西弗斯也恼火的盯着哈迪斯的眼眸。
他们都憋了一肚子火，也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
哈迪斯赤红色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在涌动，如同缓慢流动的铁水，足以焚尽一切的温度和愤恨。
西弗斯皱了眉头。
他突然就不生气了。
西弗斯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着了火一样的恼火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大雨落下，他淋得透彻，一切都熄灭。
西弗斯叹了口气，抓着哈迪斯头发的手松开，沿着哈迪斯的刘海摸下来，挡住了哈迪斯的眼眸。
“在这等着我回来。”西弗斯说，“我跟雅莱约会是要搞清楚一件事，大人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也不需要多管闲事。”
哈迪斯愣了一下，没想到西弗斯会这样说。
“我以为你会杀了我。”哈迪斯说，“我不觉得你脾气这么好。”
西弗斯疑惑的皱了眉头，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我不知道，我也不觉得我脾气这么好，但是我突然不生气了。”
西弗斯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他补充道：“这两年每次都这样，每次我想要杀了你的时候，我就突然不生气了，应该是你那双眼睛让我想起了不愉快的体验，你感谢你的眼睛吧。”
西弗斯回头望向他，天蓝色的瞳眸里难得有赤裸的仇恨漏出来，那种刻骨的恨意几乎要把哈迪斯钉死在原地。
哈迪斯还从来没见过这样鲜活的西弗斯——他对什么都不在乎，没想到是个会因为仇恨而鲜活的人。
然后西弗斯锁上了门，离开了。
哈迪斯再次挣扎起来，可是他怎么样都挣扎不开手铐，哈迪斯恼火的开始翻找床头柜的抽屉，试图从里面找到能撬锁的东西。
然后他在最后一个抽屉里找到了一个信封。
“S先生亲启。”
是莫妮卡的笔迹。
哈迪斯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莫妮卡是什么时候把这封信放进来的。
他完全没印象，而且西弗斯没有看到，也就是说，是在莫妮卡出事前的那段时间里放进来的，因为那段时间里西弗斯出去杀人去了，而哈迪斯在楼下看书。
西弗斯还没看到。
哈迪斯果断拆开了信封。
信封里是几张写满的信纸和一个通行证。
“亲爱的西弗斯。
不要奇怪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名字，我早就见过你的通缉令。
给你留下这封信，是为了求你帮我一个忙：如果我死了，请把我的牙齿拔下来，交给伊莱亚斯家族的三小姐雅妮。
我知道你想要通行证，我给你弄到手了，作为交换，请帮我完成愿望。
我想我快要死了，西弗斯。其实我很喜欢你，因为你很聪明，你的眼睛拥有能看透其他人的力量，我知道的，西弗斯，你是不一样的那个。
没有人能不爱你，这是你的血脉里的礼物。
当年我自愿成为伊莱亚斯家族家主的情人，你说我被格式化了，你说我没救了，我觉得你说的没错，一开始我确实很痛苦，我无法适应没有主人的生活，我无法很好的融入社会——作为一个自由人。
所以我回归了曾经的生活，我自己选的，我逃出来了，又跳回去了。
但是你说错了一件事，西弗斯。
格式化是有救的。
你，我，我们，都是有救的。
我见到了雅妮小姐，我爱上了她。
没有人能不爱她，你看到她，你也会爱上她。
她是世间美好的化身，每晚我前往伊莱亚斯家族去献祭自己的身体，只要能看到她从窗口里露出的笑容，挥动的手，或者捡到她偷偷扔给我的雏菊花，我就无比的快乐。
发自内心的快乐。
那一刻，我感觉我是自由的，从未有过的自由。
西弗斯，我爱上她，她也爱我，我知道的，我感受得到。
我们在月色中互相看着对方，她会把鲜花从窗口扔给我，我像个承接神灵恩泽的信徒一样去接住那束花，哪怕我刚刚做完了令人作呕的事情，我仍旧祈求着她的目光洗净我的罪孽。
我们互相写信，然后把对方的信烧掉。
我背下了她写给我的所有信，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只是觉得我新鲜，只是觉得跟一个奴隶恋爱好玩，但是我不在乎。
我得救了。
西弗斯，我得救了。
我们在一起了，各种意义上的，我想要带她走，她也想要跟我走。
多可笑啊，一个奴隶主，不在乎一切的要跟一个奴隶离开。
这在奴隶主的观念里，是跟乌鸦一样不详的事情啊。
我知道我们会面临什么，我也知道如果失败会怎么样，但是我不在乎，哪怕现在死去，我也愿意。
但是我更愿意与她一起死在离开的路上。
但是我感觉到了危险，西弗斯，雅妮的哥哥雅莱可能察觉到了什么，我可能没办法活着见到她了，所以我请求你，西弗斯。
我请求你，拔下我的牙齿，交给她。
我把我唯一锋利的武器交给她。
我永远感谢您，S先生。
莫妮卡”
哈迪斯看完了信，立刻更加用力的挣扎起来。
搞什么啊？
雅莱是雅妮的哥哥？
雅妮要跟莫妮卡私奔？
那雅莱为什么还救莫妮卡？他肯定认识莫妮卡啊！
莫妮卡肯定是从伊莱亚斯家族那里看到的通缉令，那么雅莱就很可能也知道西弗斯的身份。
如果是这样的话，西弗斯有危险啊！
哈迪斯用力的挣扎，手心出了汗。
不可以，除了他自己，谁也不可以杀死西弗斯。
西弗斯是哈迪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