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鱼肉

约会的地方在海边一个度假村。
西弗斯跟着雅莱走进豪华的别墅,装作震惊的感慨一声。
雅莱开门见山:“不要装了,S。”
西弗斯脸上的惊讶逐渐消失,变成了玩世不恭的笑容。
“你什么时候看出我的?”西弗斯笑,天蓝色的瞳眸几乎要跟落地窗外的大海融为一体,“伊莱亚斯先生。”
雅莱笑出声来,他揭下自己的假胡子:“你不也看出我来了吗?”
西弗斯挑眉,耸了耸肩道:“毕竟您太出名了——但是我不一样,我只是个奴隶,您没有理由知道我的名字。”
“你是海森斯最好的狗。”雅莱抬眸望向西弗斯,勾了勾嘴角,“这在我们贵族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雅莱走近西弗斯,捏住了西弗斯的下巴,偏头打量着西弗斯的脸,舔了下嘴唇。
“你确实长得很漂亮。”雅莱说,“难怪海森斯那么喜欢你。”
西弗斯冲着他笑得灿烂:“没有人会讨厌漂亮又听话的狗,不是吗?”
雅莱凑近他,唇与唇贴近,西弗斯偏头躲开了这一个吻。
雅莱沉默片刻,笑了:“还挺贞洁。”
西弗斯勾了勾嘴角:“我不喜欢不坦诚的人。”
下一秒他就被雅莱打了一巴掌。
西弗斯没有防备,被打倒在沙发上,西弗斯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雅莱按在沙发里,汹涌的、撕咬般的吻落下来,西弗斯无处躲藏。
周遭全是雅莱身上古龙水的味道,混合着窗外传来的咸咸的海风,属于大海的独特的腥味,以及即将到来的,性爱的疯狂。
西弗斯觉得自己像是沙滩上的沙子。
被海水打湿,被海水冲上岸,然后再被海水卷携走。
没有自我抉择的能力。
他突然想起来哈迪斯。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清楚为什么,他只是突然想起哈迪斯,想起那个青涩的吻,想起他倔强的眼神,想起他拽着自己的衣领,说——
我会成为男人的。
多可爱。
明明那么小,却笃定自己会成为男人。
西弗斯努力的推开身上的雅莱,笑出声来。雅莱疑惑的皱了眉头,可是西弗斯笑得那么开心,眼角眉梢都沾染上春日初樱般的笑意,雅莱愣了一下。
西弗斯想起了哈迪斯的吻。
他突然意识到那是他唯一一个真正的吻。
自由的,独立的,属于自己的,真正发自内心渴求性爱、疯狂和伤害的吻。
他在宇宙里游荡了二十四年,这才拥有了一个真正的吻。
西弗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只是身体不受大脑控制的开始笑,又或者,是他的灵魂太过于快乐了,以至于身体控制不住的笑起来。
他好快乐。
他快乐的要死了,他迫切的想毁灭自己。
西弗斯搂住了雅莱的脖子,凑过去亲吻雅莱的嘴唇,他像是突然开窍的信徒,变得肮脏又纯洁。
他无限温柔的吻着雅莱,如同母亲亲吻自己的孩子。
“毁灭我吧。”西弗斯轻声说,“毁灭我吧。”
毁灭我吧。
这世界让我痛不欲生,又让我欢欣至死。
亲吻我,伤害我,贯穿我,然后毁灭我吧。
用性爱,用刀剑,用什么都行。
雅莱愣了好久,这才猛地把西弗斯压进沙发里,撕掉了西弗斯的衬衣,西弗斯看着他,嘲讽的勾了勾嘴角。
他看不清雅莱的脸。
他在床上看不清任何人的脸。
他们都是模糊的,浑浊的,如同油彩一塌糊涂的混合在一起,充满着疯狂和占有,他们都是疯子,都奴隶主,都是侵略之人。
只有他是砧板上的鱼,屠刀下的肉。
他又想起哈迪斯。
这小孩最近真是无法无天,肆意的侵占他的大脑,让他不管做什么都能想到他。
西弗斯讨厌这样的自己,于是愈发的迎合雅莱,企图用更加疯狂的性爱来把哈迪斯从自己的脑子里赶出去。
雅莱似乎不喜欢做润滑——或者是因为对象是西弗斯才不做润滑——西弗斯很疼。
疼痛来临的那一瞬间,西弗斯又想起了哈迪斯。
快乐想起他,痛苦也想起他。
西弗斯鄙视这样的自己,他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动作,任由雅莱对自己做任何事情。
“伊莱亚斯先生。”西弗斯坐在床上,没穿衣服,毫不遮掩的展示自己赤裸的身体。
他的身体上遍布吻痕和咬痕,还有抓握留下的青紫痕迹,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的漂亮:身材匀称修长,皮肤洁白细腻,柔软的、香软的身体。
他是造物主偏心的象征。
是神灵对美的宠爱。
西弗斯依靠在沙发扶手上,从茶几上拿起烟,低头点上一支烟,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烟雾升腾而起,遮掩了他一部分的眉眼,却更显得神秘而欲念。
“我可以帮你杀掉莫妮卡。”西弗斯把烟从嘴里拿下来,仰头吹出一口烟雾,他看着天花板,眨了眨眼睛,再没说话。
雅莱躺在沙发的另一边,笑出声来:“莫妮卡?那个奴隶?她不过是我父亲一时兴起的晚玩物,我为什么要杀了她?”
“因为她爱上了雅尼,你的妹妹。”西弗斯望向雅莱,“她要带着你妹妹私奔。”
雅莱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西弗斯把烟放在茶几的烟灰缸上,然后起身,爬到雅莱的身前,雅莱能看见他起伏的腰身,以及漂亮的、像是蝴蝶一样的肩胛骨。
“我们都是砧板上的鱼肉,是任人宰割的存在。”西弗斯笑得妩媚,“但是鱼肉,也有鱼肉的生存之道。”
雅莱抚上他的脸庞,手上用力,扣住了西弗斯的脖子。
“生存之道?”雅莱挑眉,“是指背叛自己的朋友吗?”
“朋友?”西弗斯笑了,他笑得很真切,是发自内心的笑。
·
“杀手没有朋友。”
·
雅莱勾了勾嘴角,近乎温柔的亲吻了一下西弗斯的额头。
西弗斯愣了一下。
“如果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就杀死雅尼吧。”雅莱笑得疯狂,“她才是我真正想杀死的人,我想杀死她,想了三十一年了。”
西弗斯茫然:“为什么?”
“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活着的、能跟我争家产的人。”
雅莱轻轻拍了拍西弗斯的脸:“你们奴隶真是可怜啊,还认为爱是一切吗?真傻啊,难怪你们只能为人鱼肉。”
“金钱与权力,才是最重要的。”雅莱嗤笑一声,“你以为,我父亲那么多情人,我为什么只有一个妹妹呢?”
西弗斯眨了眨眼睛,天蓝色的瞳眸望向雅莱,轻声道:“你把他们都杀了。”
“一半。”雅莱说,“剩下那一半是我妹妹雅尼杀的。”
西弗斯彻底愣住了。
“你以为……”雅莱眸色深沉,嘴角紧抿,“她是什么天真的小公主吗?”
“她手上的血比我手上的都多,而我是个医生。”
西弗斯喉结动了一下,随即声音有些发抖:“那她跟莫妮卡是什么关系?”
“谁知道呢?”雅莱无所谓的靠回沙发扶手上,扣住西弗斯的腰,把西弗斯搂在自己身上,“一个需要主人,一个喜欢奴役,这难道不是天生一对吗?”
去他妈的爱情。
说到底还是奴隶跟奴隶主的关系。
还是剥削,还是压榨,还是操控,还是谎言。
她们原来真的不可能有爱情。
说到底,她所有的期待和感情,不过是她的一时兴起。
玩玩而已。
西弗斯趴在雅莱的身上,突然很想哭。
不是为了自己而哭,应该也不是为了莫妮卡而哭,他只是突然好痛,浑身上下都疼,疼的他好像灵魂都被人钉上钢钉,死死的钉死在地狱里。
他这辈子都脱身不得。
西弗斯把头靠在雅莱的胸膛上,轻声问:“如果我杀死了雅尼,你会给我什么呢?”
雅莱像是抚摸一只狗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把他金色的长发缠在自己的手指上。
“通行证。”雅莱笑,“你想要的通行证。”
西弗斯睁开了眼睛。
“没问题。”西弗斯撑起身体,凑过去在雅莱的唇角落下一个吻,“谢谢您。”
他笑,笑得倾倒众生。
西弗斯从雅莱的别墅里出来,立刻开着飞船去了医院。
他冲进医院大楼,来不及做电梯,沿着楼梯爬了上去,他跑得着急,外套都耷拉在肩膀下面,他冲进了莫妮卡的病房。
什么也没有。
莫妮卡不见了。
“这里的人呢?”西弗斯一把抓住一旁收拾床铺的护士,“人呢?!”
护士被他捏疼了,皱眉道:“被人接走了啊,出院手续刚办完。”
西弗斯心里咯噔一下。
“被,被谁接走了?”西弗斯声音发抖,“是不是一个……红发黑瞳的小姐?”
“对啊,你认识?”护士鄙夷的看了西弗斯一眼,“你个奴隶还能认识贵族小姐?”
西弗斯彻底凉了心。
他不在乎莫妮卡的死活,他已经救过莫妮卡一次了,不需要再救第二次。
但是他在乎莫妮卡的姐姐。
那个梦境,那个女孩,那些徘徊的行尸走肉。
那个海边,那个木屋,那口破旧的棺材。
他想知道自己的过去。
多可笑,当年为了活下来,他抛弃了自己的过去和感情,现在为了去死,他又要把这一切找回来。
他想要完整的死去。
身体的完整,灵魂的完整。
记忆的完整。
感情的完整。
不然他不是人。
他只是砧板上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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