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也不算说谎，毕业季总是和四处奔波求职联系在一起，待到终于入职实习岗位，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吃饭吗？好呀。可我现在刚下班呢。”顾青歪着头一边接电话，一边收拾着办公桌。
女神带笑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有些失真：“就在你工作附近新开了家火锅店，你是不是还没尝过呢？今天一起去试试吧。”
在嘈杂的人声里，顾青扶着包躲过了密密麻麻摆放着的啤酒瓶，侧着身躲过了推着小推车上菜的服务员，终于找到了女神所说的桌号。
女神正低头划拉菜单，顾青瞟了一眼她点的菜：“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吃辣的。”她眨了眨眼，有些怀念地看着四周装潢。
这是一家有名的连锁店，以前高中附近也有一家。她和苏枚都嗜辣，常常在周末偷摸着出校门一饱口福。现在回过头想想，也觉得唏嘘——她们有太多相似了,在为相似而感到喜悦之时，却没有意识到她们的决裂也是必然的。
“这都是她点的，先说好，可别嫌弃我点鸳鸯锅。”正在顾青正思索是哪个“她”，女神忽然对着顾青身后一笑，“去洗手间怎么去了这么久。”
“去前台拿酸奶了。”
苏枚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身后响起。
顾青依旧被吓了一跳。这是她们高中时总爱玩的游戏——苏枚在她身后说话啊，呼出的热气总是让她被痒得笑起来。而她也会反击，转过头来，拿过苏枚手里的冰豆奶冰那人露在外面的脖颈。
顾青眼神向苏枚手上一瞥，果然看到了她手里拿着的豆奶。豆奶许是刚从冰柜拿出，还冒着点冷气，苏枚的修长的手指也被冻得通红。
顾青僵着脖子，一点点抬头去看苏玫。
她仿佛还是四年前的那个样子，齐肩的马尾，露出光洁雪白的额头，上挑的眼尾藏着锋芒。顾青总觉得那眼睛更适合长在男人身上——比如她高中告白的那个学长身上，因为只有那样，她才好大大方方地为那双眼睛发痴。那双眼，光彩四射又锋芒毕露，当凝视她的时候，总让她没来由的心跳加速。
为什么长在她最好的朋友身上呢？顾青在那时常常会为此感到遗憾。
所以当看到有着相似眼眸的学长，顾青很容易地陷入了单恋。学长满足了他对暗恋对象的所有要求——亲切爽朗的笑容，干净的气质，以及那一双熠熠生辉的，永远含笑的眼。
“你也来了。”顾青脑海里霎时转过许多念头，终究归结于平平淡淡的四个字。
苏玫将手中的冰豆奶放在桌上：“刚才给你拿豆奶去了。”
苏玫自然地落座于顾青身侧，转过头坦坦荡荡地看着她，仿佛她们从来没有过争吵与隔阂。
顾青求助似的望向女神，女神不说话，只是笑着看她们俩。
“都涮老了，别吃了。尝尝这个，你以前爱吃。”苏玫给她夹了涮好的筷子毛肚，凌厉的双眼此时染上温和的笑意。
顾青向来是个温和甚至懦弱的性子，此时却冷冷地侧过身子：“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呢。”
她说完觉得太生硬了，有心想要描补一番，咬了咬唇，却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女神看了她们一眼，笑了：“高中好多人啊，曾经那么好，说要做一生一世的好朋友，最后都是慢慢淡了。我现在看，就只有你们，还是那么要好，真令人羡慕。”
值得羡慕吗？
顾青想，如果她们之间没有学长那件事的话，是值得羡慕的。
顾青和苏玫都不接话，席上一时间冷了下来。女神见状另起了一个话题，是关于今后发展的地域，都是大四毕业生，这些话题倒也常常在饭桌上提起。
苏玫看着顾青：“我记得你以前是想要考研考回A城的。”
顾青冷声道：“没考上。”
苏玫哦了一声，挑眉：“那你会回到我们学校附近的那个报社吧？”
顾青惊讶地望着她：“你怎么知道的？”
她内心的打算，连父母也没说过。
苏玫笑了：“这很难猜吗？你专业是中文，又不想离家太远，报社应该是你的最终选择吧。”
顾青心里一颤，啤酒一时间也拿不稳了。
苏玫又笑了：“傻子，真以为我是猜出来的呢？我问的小谢。”
小谢就是人见人爱的女神，顾青哼了声，对她和女神如此亲密感到一丝嫉妒，却也不知道在嫉妒谁。
酒足饭饱，苏玫笑着和她们告别：“我们还会见面的。”她这样笃定地看着顾青。
女神温和的眼睛打量着顾青：“苏苏说你有话想对我说，是真的吗？”
“我那天说我在中学一直很崇拜你……其实不止是崇拜，还有仰慕，爱慕。”
女神的神情很平常，她因为出色的容貌，接受过许多男男女女的爱慕，这于她，不过是又一次普通的告白，“不过……”女神眨了眨眼，“你现在不怎么想了，是吗？”
是吗？
顾青迟疑着，没有说话。她想起自己告白的初衷——
女神和苏玫到底在一起没有呢？
她老早就想知道了。
不过看样子是没在一起吧。
顾青心里泛起一丝别样的念头，浮浮沉沉的思绪，仿佛是漂在多年前校园里的那片池塘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