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谈心

大多数时候,女仆待人还是比较和善的,以前她被不少人说过性格好,但现在这算是她的一家之言,因为她也不可避免的,很久没有同别人正常相处了。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对面瘫的靠近有些无所适从吧。
是的,那么明显的刻意接近,女仆早就发觉了,因为太多事情,面瘫其实都没必要这么做。
像是每天两餐都要把饭菜端过来,有时候会没事找事的和她聊天什么的,假如她的感知没有出问题,这应该就是在刻意搞好关系。
为什么呢?明明她才是应该讨好的那一个。
即便她很明白,却也只能在交往的时候,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何况昨天的小冲突,确实是她引起来的,面瘫没有一开始就发难也是她脾气好了。
女仆站在门口僵硬了一两秒,目光落在了面瘫手里端着的饭菜上面,看那菜色,推断时间是中午无疑了。
“额。”她终于张开嘴,但一开口就卡壳了一下,连忙接过面瘫端着的盘子,解释道,“对不起,昨天对你出言不逊了,但那不是我的真实想法……我很尊敬你的,只是那时候心情不太好,还有,谢谢你把饭菜端上来。”
这是什么尴尬的道歉发言啊,女仆在心里想着:听起来透着一股塑料味,但她平常跟大小姐说话也没这样啊,真的是因为太久没有和人正常交流过了吗?
在说完道歉之后,女仆住了嘴,又想到昨天的状况,觉得还是先把人请进房间比较好。但就在这一刻,她看到了盘子里餐具的数量,有点傻傻的开口,“你不进来吃吗?”
“不了。”面瘫平淡地说,“我还有事情要做。”
她说完这句话,把女仆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迈下了台阶。
——肯定是搞砸了。
女仆无力地想着,把盘子端进了房间里。
这个时候,她才看得到自己昨天情绪一激动,把房间变成了什么样子。
开了灯之后,监管室亮堂了起来,落在女仆眼中的是个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房间,没有酒店式的冷淡风格,更像是个普通女生的房间,甚至还有点乱。浅蓝色的床单上有星星的图案,同色系的被子团吧在床尾,像个没有卷好的春卷,衣柜大敞着,里面的一点零碎东西看得一清二楚,更别提桌子上那些零食了。
女仆:……所以面瘫刚才走,是不是因为看到了这些啊?
不不,按照正常人的思路,被那么胡乱怼了一通,肯定生气了,她大概是去上系统报告了吧,然后她就会被下放,重新参加游戏了。
重新……参加游戏?
女仆看着面前的房间,把桌子上的零食随意扒拉到一边,把盘子放了上去。
其实再去参加游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和玩家混熟了之后,就不用每天像个偷窥狂一样,把玩家们的活动当成综艺来看了。
说到玩家,女仆眨眨眼,她大概能算是把男仆拦着了一次,也不知道后来他们有没有碰上大小姐出局,她把监控打开,却发现在哪个房间里都看不到那些人了。
全部出局了吗?这么狠的?!
女仆心里一凉,不可置信地把监控回放,并且微妙的忽略掉了监管室门口,她看到那些人在面瘫的房间里聚集起来,再往前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好像在推理,再往前是纷乱的步伐……直到看到天色微明,大家从房间里出来,看到走廊外面的打斗痕迹。
她揉了揉眼睛,心情复杂的走到桌子前面把那些东西塞进胃里。
原来不是出局了,而是通关了。
她整整睡了两天,后面的发展她都不知道。
但她自己的发展,女仆觉得应该可以预料。
她安静的吃完了最后的晚(午)餐,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准备把房间恢复成初始的样子。
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装潢逐渐变得纯然陌生,女仆的脸也微妙的冷淡下来,她的五官慢慢发生了变化,从金发红眼变回了黑发黑眼,五官倒是没什么改变,身上染了血的衣服也被换成普通的衬衫长裤。
至于那因为桌子发生了形变而放在地上的餐盘,她想了一下,端起来往门外走。
这个时候,房间里的监视屏在动着,却是前两天的回放,女仆一时间没有还原回去,因此在出门的瞬间,又和面瘫撞了个正着。
面瘫看着她的装束停顿了很久,表情流露出一种惊讶:“你要出门?”
“算是吧。”她在说什么?
“什么时候回来?”面瘫从善如流的打算从女仆的手里接过盘子,被她拦了一下。
女仆回答了一个疑问句,“我想应该不回来了?”
“为什么?”
女仆觉得有哪里不对。
“所以,你接受了我的道歉,没有把我的失职汇报上去?”
“我为什么要报上去?”
她看着面瘫,面瘫看着她。
“因为我的态度不太好?”
面瘫看着她的脸,缓缓摇了下头,“我不觉得你的态度有什么问题,是我自作自受而已。”
好吧,看来都是她想多了,女仆脸上有点发烧,“不,那不是你的错……但我觉得我们应该能保留自己的想法,而不是一直用这两句话跟对方交流对吗?”
“嗯。”
因为上一团宾客已经在面瘫的张罗下通关了,整个庄园安静得只剩下沙沙声,女仆尽量不去看走廊上那多余的痕迹,把目光聚集在面前的人身上,以致于面瘫一开口还吓了一跳。
“你说你最近心情不太好,为什么?”
女仆不知道她有没有自觉,只能回复说自己这些天没有睡好,毕竟庄园被修改之后,每天晚上她都能听到那些声音,惨叫声总是会让人难以安眠。
“你可以把声音关闭。”面瘫说,“我就睡在旁边,我能看住他。”
一时看住有什么用呢?女仆想,她才是这里的监管者,庄园的方方面面她都要看顾着,“虽然屏蔽可以解决一些问题,但我不想那样。”
那样子,可能会出现多余的伤亡,监管者也不只是管控玩家,否则以计算机的监管力度,根本不需要这个职位,她得为玩家们规避一些风险……即使规避那些,在别人看来可能没那个必要。
她又不是机器。
“所以。”面瘫的思维也不知道是拐了多大的一个弯,突然跳回了前面的话题,“你害怕那些东西?”
不是害怕,只是不喜欢。女仆很想这么说,但面瘫的语气太奇怪了,明明是个疑问句却好像是肯定句一样,“有点吧。”
害怕恐怖的东西一点也不丢人,女仆这么安慰自己,人或多或少都有害怕的东西的,只是可能她害怕得多一点罢了。
这话落到面瘫耳朵里就是另一个意思了,“既然你害怕,为什么还要做那件事?”
话题被转了回来。女仆咬了下嘴唇,“我不是已经说了吗,我不想看到……”无意义的伤亡。
面瘫的冷淡,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曾经度过的那些日子。
她初到那些世界里,整个人都懵懵懂懂的,只是一味的在那些故事流浪,慢慢的她也摸清了一些套路。
熟能生巧,她对付副本的手段逐渐成熟起来,她有时候在副本里闲下来就会想,那些副本不会就是什么真人秀吧。
是不是玩家们在副本里摸爬滚打的时候,总有些摄影机会在看不到的地方拍摄着,会有什么东西,把那些人的死亡当做是爆米花的作料呢?
然后终于,她在过了第23个副本之后,被带到了系统世界,上面的人表示她可以成为一个监管者,当然,要先经历实习期。
在系统世界,她看到的监管者几乎都对那些死亡视而不见,就好像他们已经进化成了什么别的生物一样。
像是孤高的神,在睥睨着下层的蝼蚁。
女仆捏着拳头,心想这也是一个车轱辘话题啊,对方问这么多遍肯定是没法交流的,她果然高兴得太早了。
“不,这个话题我们已经讨论过了。”面瘫平静地说,“我的意思是,暂时庇护他们会有更好的方法,而不是用身体去抵挡挥下来的拳头。”
是爪子,女仆在心里悄悄反驳了一句,然后说,“那样会被……”你发现的。
她急急地住了嘴,并且希望前面的人没有联想到这一点。
为什么啊,以前这种话她都能忍住不说的,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啊?!
面瘫停住脚步,好像是在等女仆跟上去,“如果你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怎么更改怪物的设定。”
“你不介意我再进行修改吗?”
女仆犹豫了半天,最终破罐破摔的说了出来,“那样不是会扰乱你的计划?”
很奇妙的,本来她应该担心对方会摔盘子走人,但事到临头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不会的”。
面瘫确实没有因此生气,修改整个庄园是她的“任务”,但这个任务和女仆的安危相比并不重要,凡事总是有个优先级的。
以及,她大概后知后觉的知道了,女仆那些天都表现得有点冷淡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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