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在书房里给大小姐整理了半天，即使知道对方在不久后也会变得乱糟糟的。
在她动作的时候，大小姐一直保持着平静的状态，看起来就像是机器人在待机，完全感受不到一点感情。
她撩开书房的帘子，往外看到一片荒芜的花园，皱巴巴，干裂的土地卷着草根外翻，昭示曾经遇到的酷刑。
大小姐听到了这个声音，却没有转头过来，仍然是坐在那里，像一尊雕塑一样。
女仆的手指动了一下，像是要改动什么又没有继续下去。
这可是上面的意思，她要是又自己做些什么，显然会被警告。
久远的，像是被冒犯了的感情翻涌上来，又被她强压下去。即使现在不会，但她总会有走的一天……在她走之后，就把性格设定改成她想要的样子。
问题是她希望大小姐是什么样子呢？显然这才是她真实的模样，但这样的对方目前只会让她感到不舒服。
不仅不舒服，有些她们以前的记忆也都消失了，这是即使修改了性格设定也无法改变的，有些东西就是永远的消失了。
女仆把帘子拉大一些，大小姐终于把脑袋转了过来，然后她困惑的想了些什么，慢慢筑起拐杖，走了过来。
“果然这还是能吸引到你的。”女仆喃喃道，但对方都不太看得见，这动作大约也没有意义。
“……花？”
大小姐好像说了些什么，女仆没有听见，“什么？”
“这里是不是，曾经有花？”大小姐慢慢的组织着语言，声音小小的，“你看到花了吗？我没有看到。”
其实女仆也看不到，她想了片刻之后问大小姐，“你希望这里有花吗？”
大小姐又摇摇头，小声说了一句不知道。
那下面以前是有花的，现在没有了，女仆漫不经心的想，如果她在哪儿种花，风景可能不错，但不知道会不会被面瘫拦下来。
说到底，这地方有花种这东西吗？她很怀疑。
大小姐在这个房间一直呆到日暮夕山，终于像是有了一点理智，又挣扎的说了几句关于原本女仆的话，她不太好又被遮住的眼睛，和不知道是混乱还是被碎片的记忆，让她没有分清站在这里的人是谁。
女仆不知算是恭敬还是心不在焉的回复了她几句，然后好歹是从她的话语中得知，这庄园里还是有安置种子的地方的。
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种子还能发芽吗？女仆很有闲心的想着这个问题，然后自己摸到了地窖，四处翻找了一番。
这个地方大喇喇的在哪里，但从没有人在这里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因为大小姐当然是不会在仓库里晃荡的，原女仆也不至于把暗恋日记放在这里。
她用了几分力气，从一堆储藏物中找出了一小包种子，没报什么希望的把它种了起来。
对于女仆的这个行为，面瘫表达了自己的不理解，“只要你想，就会有无数玫瑰出现在这里。”
“自己种出来的最有意义啊。”女仆不太在意地说，“而且我也没有种出去影响别人，也就是在这里养几朵而已。”
这个世界太没有宏观时间感了，你能知道现在是几点钟，知道现在是什么季节，但不知道具体年份。
拿这里经过了第几次故事轮回来记时间也太惨了。
于是女仆没有听从面瘫不算拒绝的拒绝，自顾自把种子塞进了花盆里，时不时就会盯着那盆花猛瞧，像是对方会如同童话里暴长的豌豆一样一下子钻出来。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在半个月都没见对方发芽后，女仆默默地换了一次种子——说不定是她第一次太急于求成，没有浇水什么的？
然后果不其然的又失败了。
女仆认真思考很久，然后用发豆芽的方式，打湿了纸巾又把花种放在里面，又耐心的等了半个月，终于看到了一点苗头。
她想，再等一下，等到它再大一点儿，就把它放到花盆里用土埋起来。
但不知道是不是监管室太缺乏阳光了，这颗小小的花苗很快也蔫吧掉了，就算再土里也没能多活上几天。
女仆：……好吧，大概她就是养不活。
她没有放弃，而是退而求其次的在阳台养了蒜苗和豆芽。
这次倒是养活了，只可惜她不吃蒜也不喜欢吃豆芽，每天工作回来也会在阳台看一看她的小苗儿。
只不过好景不长，很快在又一次的故事里，来了一个不怎么让人省心的客人，在搜集证据的时候，居然把那些花苗都翻出根来，啥都没找到后骂骂捏捏的走了。
谁没事会把证据放在土里啊？你自己被吓到了也不能拿不能说话也不能动的植物撒气？
女仆有点生气，但也秉持着职业素养，只是悄咪咪的瞪了对方几眼，并没有伺机报复。
虽然她挺想的，但她还在考察期。
……话说这个考察期是不是有点长，为什么都已经看了八九次轮回了，她还要呆在这里，面瘫真的想找到她的把柄吗？
难道她不是已经暴露了很多嘛，不变通，多管闲事什么的。
女仆知道自己对面瘫怀着一点怨气，但她就是没办法自我调节，即使后来面瘫不知道在忙活什么，再没有干预她的小娱乐也一样。
明明她们的距离，比她和那些宾客要近多了。
快走吧，女仆想，如果你不走的话，说不定我又要朝你发火了。
然后在乏味得有些无聊的日常中，面瘫突然来找了她，并且朝她表示要找她去一趟，她的神情有点严肃。
几乎没见过她这么严肃表情的女仆先是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来，朝她点点头，表示自己会马上过去的。
这是终于要让她滚蛋的意思了吗？
女仆堪称慢条斯理的把剩下的事情做了，随后把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才上到了监管室。
“你来的好慢。”面瘫说。
“这时候总是要慢一点的。”女仆说。
面瘫露出一个有点困惑的表情，女仆笑笑，“你要说什么？说吧。”
这句话让面瘫的神色变了一下，她的嘴唇拉成了一条直线，眉头也有点皱起来，看起来像是在生气，然后她把女仆拉到了监管室的窗户那边。
这扇窗在挺早之前就一直被拉着，在面瘫说了不希望她打开之后女仆就没有再碰过，因此房间里总是暗着一块。
女仆毫无反抗的被对方拉到那边，正对着那个窗帘，“做什么？”
难道你还有训话的时候，让对方面壁的嗜好？
女仆说了这句话之后，面瘫很久都没有回答。
她默默转过头想看对方的表情，却被厉声喝止了，随后她的声音柔和了一些，让女仆自己把窗户拉开。
难道窗户后面会有个厉鬼来咬掉她的脑袋吗？
不，应该不会有这么血腥的，即使被降职应该也只是继续进故事而已……吧？
女仆在心里把面瘫的举动分析得天花乱坠，但理智上她也知道，不会是这样。
那会是怎样呢？
女仆抬起手，拉开了窗帘。
外面的光芒照射进来，她看到了一片晴空。
“什么也没有啊。”
女仆喃喃地说，然后目光下撤，看到了一片小小的花圃，花圃里开着漂亮的花。
她看着那花园，手指从窗帘的布上落了下来。
“我没有直接召唤出来，只是调整了那片地方的时间规律，让它提早开花。”面瘫在她的身后说，“这总不会让你生气吧？”
“……”女仆承认自己像是被塞了一块糖一样开心，但她还是有点疑惑，“我一直没有种成功，你是怎么做到的？”
面瘫：……
她想，要是说出来的话，对方会不会有种被愚弄的恼火。
但她同时也想起了老板的话——要以心换心，所以在心里挣扎了很久之后，面瘫说，“这是我从外面买回来的种子。”
原本的那些种子被女仆用了一些，然后剩下的那些也被她做实验用掉了。
“所以只有这些。”她勉强地说，“达不到花园的标准，但好歹也有一点。”
“哦。”女仆也干巴巴地回答她。
伴随着对话的终结，两个人又回到了话不投机的状态，但与那时不同的是，好歹这次不是只有一个人在想话题。
女仆把窗帘系上，又打量了一下花园的位置，然后想到了什么一样，“我记得书房才是最好的位置，为什么你不选在花园说？”
面瘫：……
面瘫小声的回答了句什么。
“嗯？”女仆没有听到，再转过去的时候看到对方的表情有点奇异，脸上带着点红晕，有点类似于恼羞成怒的小声说，“我不想选在那里。”
而她这个反应显然挑起了女仆的好奇心，于是她难得没有在意对方的意见，追问了一句。
“为什么？”
面瘫快速的看了一眼女仆的脸，见对方再没表现出那么疏离的神态之后松了口气，开始专注于对待自己复杂的情绪。
女仆耐心的等了半天，听到了对方心不甘情不愿的回答，“那是你和大小姐的地方，我不会选择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