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但一直回避的问题。除了她们两个人之外,应该也不会有人会发出这个疑问了。
女仆安静的看着对方,“我也不知道,但假如我是那个特异点,说不定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什么使命呢?显然是让红玫瑰回归最开始的情况,让这两个人和解,顺便在救几个人什么的,说不定她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红玫瑰沉默了很久,久到好像天都要亮了。
然后她声音低低地说,“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这是什么对以后再也回不来了的战士的台词吗?
女仆没忍住,在心里碎碎念了一番,她不知道这句话有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但从红玫瑰的脸上看起来,好像也差不多。
“总之,对于‘以前’对你的态度,我很抱歉。”红玫瑰这么说。
“……哦。”女仆暂时还没想到什么别的点上,只觉得这时候的气氛沉寂到有一点尴尬,连忙另起了话题,“今天最后一天,你不和男主呆在一起吗?”
“等到成功之后多的是时间。”红玫瑰冷淡地说完这句话,把小白往女仆手里一塞,“我去做准备了。”
女仆看着外面笼罩在晨雾之下,显得格外安宁的城市,心里也莫名有了一丝悲壮,连忙又摸了几把小白压压惊。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格外漫长。
在防控警报响彻了整个基地的时候,大家都确实的感受到了黑云压城的恐惧,女仆把小白放在桌子上面,最后揉了一把它的脑袋,随后开门出去。
实际上都已经经过了这么久,她应该不需要担心,即使是不走运死在了这个世界,她也能回到系统空间。但其他人就不行,对他们来说死亡就是死亡,不会有什么“再来一次”的机会。
因此她更应该去,因为从这个角度来看,她就是个血包。
女仆跑过去,沿途的建筑物都只是静静的伫立在那儿,没看到有人从里面出来的迹象。
平时到这个时候,街道上就算不是人挤人,也会有不少人在外面,或是扯皮或是打架,起码没有这么冷清。
看来是都藏起来了。
这样也不错,起码不添乱,她要救助的人也会集中在那些战士之中。
她跑过这片她已经非常熟悉了的土地,朝着最热闹的地方而去。
太阳高挂在头顶,持续的跑动让她感觉喉咙像火烧一样,但她已经能看到那边有打斗的声响了。
那地方人太多,显得太过混乱,女仆甚至听到了有人的声音,像是一个女人在喊:快离开——
有点奇怪,好像不管是丧尸,还是她面前的那堆战士里,都没有人注意到她这里,又是谁喊了这一声呢?
但这对她已经不重要了,女仆马不停蹄冲进了旁边的补给站,对着里面惊诧的朝她看过来的人说。
“需要帮忙吗?”
补给站里的人把她从上至下扫视一边,最后带着疑惑,不解开口,“那你……会些什么吗?”
从他们的眼中,女仆能看到: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没事回家玩好吗,不要在这种节骨眼上搞这一套啊?!
女仆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走过去对着一个从胸口到腰腹都裂开了一条长缝的伤员笑笑,坐在他身边打量他的伤口。
说实话,这几乎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见到的最“正常”的伤口了,毕竟别的几乎都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拖成了病,亦或者是旧疾。
这种撕开皮肉,皮开肉绽,在女仆的眼皮底下还在淌血的伤口真是少见。
临时用不知道什么材料搭建的担架上,伤员痛苦的呻吟着,而女仆却像是愣在了那里,这让几个关注着她的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到底行不行啊?”
女仆背对着他们点点头,把鼻腔里的浓厚血腥气给呼出去,开始了治疗。
果然红玫瑰说的“特别”不是在开玩笑,起码她治好了这个伤口之后,也没有感觉到有多疲累。她把已经治好了的人放在那儿,问小房间里的其他人,“还有别人吗?”
……什么时候基地里居然有了治疗系能力,难不成哪个什么白衣人的传闻是真的?
虽然有很多话都堵在喉咙口,但眼前的形势无疑让人没办法把问题问出口,只能暂且把对方当做是一份子,忙不迭的运送伤员。
这个时候,不仅是前面的人在战斗,后面的人也一样。女仆觉得自己就算是当女仆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劳累过。
使用能力之后的劳累不只是身体上的,甚至还有精神上的疲累,在接手了第十三个人之后,她的脑袋都有点晕了。
即使小房间里的人忙得脚不沾地,但仍旧有源源不断的人被送进来,每个人都像是机器里的零件,兢兢业业的周转——但工作怎么也做不完。
女仆在治好了第十九个人之后,才朝他们说了一声,然后才迈着无力的双腿走到一边,靠着墙壁假寐起来。
外面的那些丧尸真的有那么多啊,女仆浑身无力的想着:不知道这一次得持续多久才行。
她力所能及的救下了这些人,但总有些人是她顾忌不到的,肯定也有人连马革裹尸的结局都得不到,丧尸就算没有锋利的牙齿,也会用手,用脚把他们踩在脚下。
没有女仆的能力,这个小小的房间很快就挤满了伤者,她用力甩了甩脑袋,没精打采的往那些重伤的伤员那儿去。但在这个时候,有人拦住了她。
“怎么?”
女仆累得不太想说话,这么两句话还是努力挤出来的。
房间里每个空气好像都裹挟了血腥味,痛苦的嗡鸣声此起彼伏,她都快被这地方的气氛给搞晕了,连在她身前的人是穿的衣服她都没有看清楚。
“先去把那些轻伤的给治疗了。”那个人说道,“别让他们在这里占位置。”
女仆循着她的指示往那边看了一眼,看到几个人在那儿一边表现出痛苦的神态,一边坐在床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按着脑袋走过去,对方看了他一眼,“哦,你就是那个治疗能力者吧,你看那边的人叫得那么难过,先去治疗他们吧。”
“医生叫我过来治疗你们。”女仆说,“你们在这里太占位置了。”
“诶小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啊,我们可是受伤了诶。”不知道谁接了一句口,然后他们笑嘻嘻起来,“我们就想呆在这儿,你这么好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女仆脑子很乱,一时间没有懂他们的意思,只能举起了手,稀薄的白光在她手上闪耀起来。
“你听不懂人话啊。”对方的笑意消失了,看起来像是咬牙切齿:“你一个娘们儿不要不识好歹,就算你在现在可能有点用,知道我是谁吗你?”
女仆没什么意义的摇摇头,那片白光覆盖了那几个人,伴随着白光,那个人脸色难看的揪住她的手,“你——”
“你们在干什么?实在不想上战场就直接滚回家!谁也没求着你们来。”
那个冷淡的声音又开口了,几个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了过去,然后声音又响了起来,“少这么大义凛然,好像你就赶上战场了一样!只是凑巧有了能力而已,就敢踩在我们头上了?”
接下来几个像是以前就认识的人在一边吵架,女仆被晾在一边。等到清醒了一些之后她才发觉好像很多人都在看她。
这些人已经好了,接下来就是另一个——她慢慢走向另一个人,却听到了相同的回复:“请不要……治疗我了。”
“为什么?”女仆蹲下去看他,眼神朦朦胧胧的,“你不希望被治好吗?”
对方勉强裂开嘴笑笑,“你不记得我吗,我已经是第三次……见到你了。”
女仆摇摇头,不知道他的意思到底是“在系统中第三次见到她”还是单纯地“在这个故事里第三次见到她。”
“可能你不知道,但是这样——还挺疼的。”
对方看起来很虚弱,说话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女仆听到他最后说,“我感觉很累。”
我也很累,女仆麻木的想。或许她在神志清醒的时候还能和对方说一会儿话,但这时候她都有点神志不清了,面对这样子的话也就提不起什么逻辑和情感,和对方讨论什么生死的大命题。
“如果你想,也可以和他们一样,直接回去。”女仆说,“反正这些和我没什么关系。”
这个时候,她也没办法维持什么“在这个故事里就好好演完这个人的人生”的想法了,她好像从没有和现在一样明白,每个故事都有平民,路人,过客。
现在躺在这里的伤员,骂骂咧咧出去的那几个公子哥,还是在外面战斗的战士们,或者是丧尸们,谁对她来说不是过客呢?
换句话来说,她对谁不是过客呢?
就算是在现实之中,如果不是真的交集很多,难道你还能记住只见过一面的医生护士,厨师老师,甚至同一个公司里,不同楼层的职员呢?
既然只是过客,那么她肯定是没必要为了这几个见了几面的人修改自己的心态的。
说真的,他们很熟吗?
如果不是有红玫瑰和男主在,这个世界和她也真的没什么交集吧,真的有必要考虑那么多吗?
因此女仆举起了颤抖的手,在对方痛苦又愤恨的目光中,治好了他。
然后她转到一边,随便找到了一条白色的布,把自己的脸整个遮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人的时候也变了回去。
果然当她表现得堪称冷漠的时候,就不会有人多嘴多舌了。当然也可能是那些会多嘴多舌的,都已经被那个非常犀利的医生给赶了回去。
“……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样,不是伤员不是一声就滚出去,要回家还是回到战场上随你们的便,少在这里占着茅坑不拉屎!”
嗯,好像犀利的方向有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