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一个

·
庄园里,新出现的那个监管室已经被改成了和女仆的那间房间完全不一样的风格,整个房间都是朝着奢侈腐败去的,连一个椅子看着都价值不菲,看得出都是老板的品味——毕竟所有东西都不要钱可以直接做出来,那为什么还要考虑价钱。
她们两个人目前人手一个平板,但大佬显然对里面两个人放心的多,而老板整天平板不离手,对她们两个的“关心”溢于言表,只是到底报的是好心还是坏心就无人得知了。
“为什么我以前会跟去,但现在不去了?”
老板这些天时不时就把平板取出来看,自然是引起了另外一个人的注意,她发出了疑问:“你不是不希望她们在一起。”那么这个时候她就应该一起跟过去捣乱才是。
现在这看起来倒是乖巧了许多,但谁也不知道这乖巧下面,是不是还蕴藏着什么东西。
老板连思考都没有就给出了回应:“那当然不是,”
她从不怀疑面瘫会不会追不上,女仆一个人在这里这么久,现在遇到能说上话的一个人,而那个人又对她表现出了好感……心里没有点触动简直不正常。
但她不想看到这个人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被人追去了,到这儿来可以见到人,也可以为这感情设置一点障碍,何乐不为呢?
既然已经刷过一次脸了,占了一点位置也就不用再找存在感了,况且这个剧本,在她看来其实没什么……
·
”不……“
面瘫看着对方,眼睛黑黝黝的。
她慢吞吞地说,“我想,认识你这么久,总也应该了解你一些了吧。现在的你肯定也不会这么做的。”
女仆顿了顿,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歉意,她支吾着糊弄了过去,面对对方的脸也多了一些犹豫。
面瘫倒不觉得有什么,她说了这句话之后就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
女仆纠结半天之后告诉她,“我等会还有工作,你在这里等一等?“
难道她还能做些什么吗,面瘫迷蒙的想着,动动脑袋,看起来分外乖巧。
女仆想,这就是家里有个小孩儿的感觉吗?总觉得有些熟悉。
唔,因为变成小孩儿的人她很熟悉吧,就像她说的,已经相处这么久了嘛。如果加上她不记得的那些时光,应该是更久一些的。
好像到现在,女仆已经对于面瘫对自己的态度非常熟悉了。凭心而论,如果是她,嗯,恋人莫名其妙失忆了的话,她肯定会非常着急,肯定会表现得比面瘫着急得多,又在这个世界……估计什么道德法律都没办法束缚她吧。
她走着走着,突然想到了挺久之前她的一番高论,整个人顿时“……”了起来。
人啊,有时候换位思考一下才能发觉到自己的双标。
女仆赶紧在心里过掉这件事,换成一副营业脸,去见那一大堆人。
据说这会议还要开上个两三天,也不知道多少岁了,明显身体已经不是很好了的老爷子就这么被运送来运送去,恐怕事情还没开始,就得先进一次祠堂。
女仆摆着那张营业脸走过一路上窃窃私语的人群,甚至狐假虎威的就这么走到了人群的正中心。
这个时候比较特殊,上面也都是暗流涌动,更别提下面的仆人们了。
女仆安静做自己事情的时候都能听到她们的窃窃私语,无非就是别人又多了什么丑闻,为了压下事情到处走动什么的。闲言碎语满天乱飞,女仆本因处于潮流的中心,但却出人意料的表现得平稳淡漠。
可不得平稳么,她除了自己身上搭着的那条线,什么也不知道。要把情报什么的传过去还要看技术,瞬间这个宅子就有了一种大型考场的既视感。
或者说……宫斗?
女仆从一个个故事里走出来,还都没有遇上这样的,心情激荡之余还觉得自己可以在这儿锻炼锻炼。
但是要给这些来进贡的人一一分析并且对他们进行分类可真不是个简单的活儿。女仆集中精神,高强度的端了半天水,累的不行之后的第一个想法是——这原主是什么神仙,怎么个个儿都和她有点关系。
这几波人里,很多人的想法就是“多分点遗产能拿到一大笔钱”,再次一点知道能源要选可再生的,就会选择要股份或者基金,再还有的就是职位和公司,更奇葩的是,居然还有想知道老爷子下面还有没有什么不动产的,而这些重重复杂的线,一圈圈的将整个宅子缠绕起来,把女仆绕得像个纺锤。
纺锤艰难的动了动,很想就这么把所有线都给崩了。
好累啊,到底是只有她这样,还是所有的佣人都是这个样子?
女仆感慨万千,最后只剩下一句“原主真厉害”。能够同时间这么高强度的工作还不露馅儿。
不过这么看起来……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一堆不能近赏的人心,和一个可能可以通灵的侦探,恐怖片的要素都已经齐聚一堂,也不知道是谁会先打这一枪。
女仆作为唯一一个可以近距离接触老人的人,倒是觉得老人无甚特别,好像不管是以前多么意气风发,到了这个年纪都是这个样子。
有时候她照顾了老人之后,再看到那些人明里暗里问她老爷子有什么最新指示,她也只能搪塞过去。
不是她不想说,是本身就没什么特别的,老爷子这个时候除了睡就是吃,情况好一点就会睁眼看看周围的人,连话都说不太清楚……难道这些人都觉得老爷子是什么超人?有时候闲下来了女仆就非常疑惑,毕竟在她这拙劣的眼光看来,但凡老爷子还有点自我意识……约莫就会直接把这群子孙全部回炉重造。
至于遗产就全部捐出去——还要在死之后他们算计得最开心的时候让律师说出来,就算不能亲眼看到他们变脸,气气他们也是好的。
但女仆想,这也只是她作为一个外人,在没有情感基础的情况下这么绝情而已,也许老爷子和他们过了这么些年,就觉得这些可以接受也说不定。
她按部就班的上了半天班,除了看到佣人们聊天之外,还自顾自的感受了一下这宅子里有没有什么阴气,用的自然就是上个故事里她学到的方法。只不过换了个世界之后,好像能力就失效了,女仆尝试了很久也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只能作罢。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屋子临时凑起来的人好像也变得焦躁起来了,那些人出现在老爷子房门口的频率甚至比女仆都频繁,女仆默默地想,指不定他们还搞了个透视仪什么的,在老爷子咽气那一瞬间,说不定这儿就变成什么会场了。
那……恐怖元素是在哪里呢?
女仆将房间打扫得纤尘不染之后,坐在房间的小角落看着老太爷的床铺发呆,一边跑神一边忍不住想:到底是老爷子变成怨灵,还是会有什么怨灵在宅子里出现,又或者是……
本身宅子没问题,有人贪心不足,把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带进了家里。
想太多真不是好事,不管是哪种想象都让人心里发凉。
无论女仆的心里有多多少种猜测,事实也只会是其中一种,不算出人意料也不算情理之中。
一宅子人没有等到老爷子去世,倒是先迎来了另一场葬礼。
女仆得知消息的时候还坐在老爷子的床边守着——毕竟她是老爷子钦点的,能在医生或律师在的时候,也能在房间里照顾的人。她先是从宅子外面看到了人,接着隐约传来了一阵嘈杂,接着是有人敲门的声音。
说是敲门还是轻了,那外面几乎是从外面往里面砸门,也不知道外面的景象是多么惊天动地。
女仆看了一眼呼吸平稳的老爷子,心里有点抱歉,开门的同时挡住了一股脑儿冲进来的人。
她扶着门框,瘦削的身体硬生生受了这几下,她都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到一个年轻人急不可耐的声音,“死了吗死了吗?”
这年轻人和女仆还算是有一面之缘,当时他的态度还不错,但现在嘛……大约就是就近原则取代了初见原则。
一片哗然之中,有个冷淡的声音传了过来,“确实有人死了,不过不在这里,要不你去验验尸体?”
年轻人眉毛倒竖刚想刺上几句,女仆就很不满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有什么想法,但是老爷子需要静养……如果你们真的不能控制你的嘴巴,那就请自觉的离远一点。”
她这话说得颇不客气,这宅子里出去的人几乎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态度。
如果真的在外面,说不定就是失业N连——但女仆又不是真女仆,而且身上还有借口绑着,一时间他们也没办法说什么。
气氛凝滞的时候,又是一个全副武装的医生挤开众人走进来,也不知道他的雇主是谁,看起来也是急冲冲的。急冲冲的就往睡得安稳的老爷子那儿跑。
女仆并不在意医生找错人,但她作为一个直到刚才还坐在这里的人,也没办法对人家医生说,“老爷子还好好的,怎么不安稳都是被这一群人给惊的。我想你还是先去看看另外一个人吧……鉴于他可能已经GG,你可以先给你的法医同学打个电话。”
这个想法让她下意识的动了动嘴唇,对着能看到的人清点了一下人头:二代们还差一个大姐,三代好像有九个,来了有四个,剩下的包括黄毛,那个和她关系匪浅的大姐,还有几个存在感不太强的人,剩下的应该还有个成天溜达的侦探。
虽然人很多,但是读心(不读到自己身上的时候)真是一个好技能,把他们拉到小黑屋里一个个问过一遍,应该就能问出谁是凶手来了。
女仆的算盘打得很好,但现在主要的问题是,她被堵在这儿出不去了。
作为和老爷子在房间里独处这么久的人,多少人都想通过她知道遗嘱还有什么最新的进展,又或者是单纯地不想让她从这儿出去,总之女仆在经过一长串盘问,艰难的从人群里出去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小时之后了。
她在这个宅子里横冲直撞,并且顺利的从人群中找到了一条道路。
整个宅子都因为老爷子沸腾起来,但对于另一部分人来说人命还是非常重要的,因此她寻找着人群,终于看到了那个死人。
那个看起来有二十七八岁的人就那么躺在那里,脸上是铁青一样的灰色,嘴唇泛紫,眼球有点儿凸出,一身西装湿淋淋的贴在身上,双手双脚都没有泥沙。
女仆不是第一次看到死人,但她还是像那些第一次见到的人一样,表现出了相当的震撼和惊恐。
重重围观之下,少年侦探似乎已经结束了查探,他头也没回就知道女仆来了,“你来得很慢啊。”
毕竟刚才都在老爷子那边,现在他那边人多了,还有专业的医生和律师不需要我,我就过来了。
少年轻而易举的从她那儿得知了那些人的举动,以及那个时候女仆心里的想法,在心里权衡一番之后站起身,笑着对所有佣人说这只是个意外。
……包括女仆在内,一时间所有在场的人心里都忍不住传过来一句话:……你骗鬼呢?
女仆看过一些侦探作品,对于恐怖元素是毫无涉猎,但此时此刻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会大晚上西装革履的跑到游泳池哪儿去啊?!
没错,这个宅子就是非常离谱,不仅有一个大院子,还有一个露天游泳池。这还是女仆在打扫的时候看到的。那个时候她简直大受震撼——主要震撼在这么大一个游泳池,居然为了上面人们的需求还要每天清洁,往里面注干净的水。
难怪会有这么多佣人,要是庄园里也需要女仆一个人手工打扫的话,女仆默默咽了口水:那她肯定就直接把庄园荒废在哪儿了。
回到正题,侦探少年草草得出结论之后,就不知道溜达去了哪儿,女仆跟上的时候已经完全找不见他的人影了。
跑得可真快啊,女仆在没什么人的时候掏出手机打算摸鱼,却在开了免打扰模式的手机屏幕上,明晃晃的挂着一句话,“我看到了。”
发信人的号码看起来很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隐藏过号码了。
女仆可谓是对这个短信百思不得其解之余,又平添了一份对于原主的赞叹: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啊?
这个没头没尾的短信,让女仆把这个默认手机的所有联络方式都检查了一遍,除了如同谜语一样的联系人发过来了谜语一样的内容之外,并没有看到什么新的东西。
她暂且把手机丢到一边,按着有点发晕的脑袋往自己的房间走,反正这里这么多人,应该也不会去在意一个样貌表现都很普通的女仆。
女仆开门之后,看到的就是一个干干净净的房间,床上本应该有的人也而不见了踪影。
她转动脑袋,把整个房间尽收眼底,这才看到了从门后慢慢走出来的面瘫。
“她为什么要跑到门后去?”这个想法自女仆的心中一闪而过,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对面前的女孩儿说道,“我去看了老爷子,我出来的时候他还没什么问题,但我猜故事要启动了,有一个人淹死在了游泳池里面。”
女仆没有感觉到自己话中的焦急,但这被面瘫给捕捉到了,她平静的嗯了一声,然后走到床上坐下,一张幼嫩的脸上是截然不符的成熟,“你对凶手有什么猜测吗?”
也许是处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又或许是对着熟悉的人,女仆的焦急慢慢平复下来。她坐在椅子上,慢慢把自己经历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像是那些二三四代们对她的态度,又或者是佣人们口中的她自己,或者也还有一些牢骚和吐槽。
她慢慢地说着,面瘫也就安静的听,几乎不发表什么意见。直到最后她才说道,“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了吗?”
女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本来还打着想要和面瘫一较高下的旗号,但在被这里的人思想冲刷之后,她觉得都还行吧。
什么喜不喜欢的,比起这里的一大帮子人,面瘫不好吗?
起码她就不会情商低到在本来就不高兴的人面前多说什么奇怪的东西……好吧,想远了。
“我觉得和你一起住也没什么。”女仆解释道,“你看我们现在不就在一个房间。”
而且面瘫这个样子真是可爱了不止一点两点,甚至奇怪的到了她看过来一眼,女仆都有点想姨母笑的冲动……这应该不算是什么,母性大发吧?
面瘫现在虽然是个小孩儿,但她本人还秉持着以前的样子,是半点不希望女仆把她当小孩儿的。倒不如说她本人根本就没有“变小了”的意识,只是在拿东西和看到女仆的时候才会有点不便。所以这两个人直到现在也还是错开了频率。
就算连侦探和医生都说了那个人是在游泳池溺死,但死了人就是死了人,当天晚上整个宅子灯火通明,从外面加班加点找过来一堆警察,就着这宅子里的一大堆房间,开始一个个询问。
不知道是不是上头出了什么命令,从总部过来的警察看着一个比一个严肃,每个都是不好说话的样子,面对那些二代们也表现得非常油盐不进,于是一堆看着意气风发的人进去,出来的时候都像是霜打了的茄子。
女仆排在佣人队伍的末尾,暗暗感叹他们都是用的什么方法,才让他们听话的……真想学一下。
这个宅子里面估计很少来这么多人,重重人影把整个走廊堵的水泄不通,女仆被挤得得以近距离观察墙纸上的花纹,甚至还从花纹上看到了不太明显的脏东西。
她的身边人很多,大家都表现得叽叽喳喳的,像是油锅里蹦起来的水珠,每个人口中都有每个人的想法,女仆听了三四个人混乱的记忆和牛头不对马嘴的推理之后,觉得这个制度有点奇怪。
你把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那难免就会有人浑水摸鱼,或者还可能散播一些和现实不同的言论。退一步来说就算没有上头的干预,群体间得出的结论也会有从众效应什么的,大家能得出正确答案都还好,要是一起往错误的方向狂奔不救糟糕了吗?
但这些也不是女仆一个人能够解决的事情,她只需要说完自己知道的事情,然后去找侦探一个个问过去就好了。
她是这么想的,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或者说,计划及不上现实的发展。
就比如因为某些作品的印象,女仆一直下意识的觉得侦探少年肯定没什么背景,所以在看到少年侦探站在警察身边,和警官谈笑风生的时候,她都有一瞬间的震悚。
好吧,毕竟是能被这么个大家族的人雇佣的,那不可能就是草根打拼上来的,并且对方看起来也就是一副富家子弟出游的样子,她实在是不应该那么惊讶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女仆内心的震撼感染到了侦探,侦探朝她笑笑,没说什么,而他身边的警官倒是开了口,表现得彬彬有礼:“坐吧。”
女仆就乖乖的坐下,在心里组织起了语言:不管怎么说,她确实就是在做自己的事情,案件发生的时候她都在老爷子的房间里,要跑到游泳池那儿最快的方式就是跳窗,但她那小胳膊小腿儿,别说跳三楼窗户,就翻个窗户都费劲儿吧……
她的那些想法侦探估计也接收到了,但他也不是警察,问话也不是他来,因此最后还是警察打断了女仆的胡思乱想,他问道,“请问,在今晚的八点到十点之间,你在哪里?”
女仆规矩的坐在房间的位子上,规规矩矩地说道,“这个时间,我应该在清理一楼的院子。”
“有什么人可以证明吗?”
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