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了？侦探告诉他了？
女仆能感受到对面的人在审视她，并且在她没有回应的时候还悠悠加了一句，“事实上，侦探和我通过了气。”
女仆眼神流转，最后嗯了一声，以不变应万变。
“你还记得以前你跟我说过的话吗？”
侦探哥哥看起来并不介意演独角戏，一个人说得还挺开心，“我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那个时候你还只是个孩子，整天只会躲在人身后，现在倒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呢，女仆不知道，这人如果不是在诈她，大约原主真的和他关系不错。
如果情况是第二种，说明这个人的身世是真的有隐情，女仆掂量一下两种可能的比重，打算赌一把。
“我只是想知道‘我’以前是个怎样的人。”女仆作势想了想，说道。
“真的吗？”对方的眼睛直直看过来，好像在思索她说的到底是真的还假的。
头顶有声音嗡嗡的，像是在传送着冷气。
两个人都怀揣着不可说的秘密，小心翼翼地试探。
女仆已经抛出了证明自己身份的话，对方也从善如流的后退一步，告诉了她有关于原身的事情。
侦探的哥哥和原主产生联系是在他刚进警局那一年。那时候原主还是个不良少女，整天游走于大街小巷，明明是十几岁的年纪却做着为大众不齿的活计。
那一天原主被人找茬，被路过的侦探哥哥救了下来。
刚进警局的菜鸟，和不良少女的相处模式能是怎样的？两个人都不知道。但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对方的这一面，不免在心里有些疑惑。
他也问过对方，为什么有手有脚的却在做这种工作，不良没有回答他。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不良的苦楚只是大家不理解罢了。这一点侦探哥哥并不是不知道。
再强调一下——他有一个可以读心的弟弟，一路相处过来察言观色的能力几乎是滴水不漏。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推断出了对方的人生轨迹，这也是侦探哥哥能够很快知道女仆非原装的原因。
“在她的身上，我能看到一种特殊的气质，和你给人的感觉并不一样。”
女仆对这个猜想不置可否，“就算是，你居然能这么确定……让我挺惊讶的。”
“当然不只是这个原因，但是你要想知道另外的原因，得拿别的情报来换。”侦探哥哥笑眯眯地说。
女仆止住了话头，洗耳恭听他们后来的故事。
那次不欢而散的相遇后，两个人各自走着自己的路。在这条路上，他也见到了不少人生艰难的人。有时候他也会想到那个连额头都青了一块，脸上还保持着麻木笑容的女孩儿。
但因为太久没见，对方的脸慢慢也模糊了。
再后来，就是在宅子里的那次见面。
说实话，那几句话问出来的时候，他都没认出来面前的少女是谁。直到回去的时候被侦探提醒了一下，他才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来了对方的身份。接着那段时间的记忆就好像复苏了一样，变得清晰起来。
……那你说的好像一开始就知道一样。
“那么你呢？”男人话锋一转，问道，“你是暂时出现在对方的身体里面，还是和她共存到现在的？”
“……我不知道。”
她明显的犹豫了一下，毕竟这样的事情本身也不是她本人能知道的。
果然没能套出什么来，“你以前是什么样子？”
“普通学生，高中还没有毕业。”
两个人你来我往，说出来的都是无甚营养的话，毕竟普通学生又能知道什么呢，做佣人又是个体力活，和智力搭不上边。被孤立也是原主干的，她只需要好好做事就好了。
而且……假如她说的是真的，那她就可以从这个案子里摘出来，毕竟她没有作案动机，也没有作案的手段。按照她来这里的日期来看，都没办法把这个宅子给走熟。
那有没有可能她是在说谎，只是为了逃脱可能存在的罪责？
他们对视，又同时移开视线。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男人笃定地想：这姑娘肯定不是她口中的“普通学生”。
哪会有普通学生进到警局还能这么淡定的，时间线往前推一推，她可是见过了三具尸体的人。
女仆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对方的下一句问话，抬眼望过去。
“你已经问完了吗？”
“那还没有。”男人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你可以先喝口水，等会儿我们开始下一轮。”
女仆低头看一眼不知道算泛黄还是泛绿的茶水，非常乖宝宝的说，“我可以去一下厕所吗？”
“行。”
侦探哥哥从善如流的起身，走在她前面。女仆虚虚抚着腹部，在后面跟着。
小说里那些出入警察局如无人之境的桥段果然是骗人的，女仆解决问题之后，又在小隔间里蹲了半天，怎么也想不到怎么从这里面拿到资料的方法。
假如大佬或者老板进到这里来肯定会很不一样吧，起码她们两个不会这么被动。她按按眉心，起身开门，去遭受新一轮的询问。
侦探哥哥人高马大的靠在门口玩手机，见到女仆之后还和她挥了挥手。
……应该就是在和侦探通气。
他们走在警局的走廊上，隔三差五还能看到公告栏，公告栏的信息大多是手写，微微卷着角。
审讯室里的气氛和刚刚并无区别，女仆在男人的问询之下，几乎把这几天以来她的所有行踪都说了一遍。
她其实猜得到套路：接下来应该就是把时间线打乱，看她会不会出错了。这个认知让她坐直了，强打起了精神。
·
女仆一晚上都没有回来。
从侦探可以联系上他哥哥开始，面瘫几乎就霸占了对方的手机，他发的每一条信息都被评判过，一时间都让他汗毛直立。
“……你要是想，可以直接把我手机拿过去自己编辑。”
“会被发现的。”面瘫说。
但你每一条都要发表意见的话，不也很容易被发现吗？侦探叹气，“你可以安心些，我哥又不是恶鬼，不会吃人的。”
面瘫平静的看他一眼，仿佛在说：那是当然，不然你现在还能好好在这儿站着吗？
侦探难得没有读心就能看懂对方的意思，他干巴巴的笑了笑，“但你也看得出来，她是自己想去的吧。”
“嗯。”
面瘫没再说什么，慢慢走开了。
侦探听到她的心声，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说，“其实她的态度……”
小孩儿凌厉的目光射了过来。
侦探觉得自己吃力不讨好，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你们对对方的感觉差不多。”
他说得委婉，并没有直接说这俩人纠结来纠结去简直浪费时间，但他心里还是不解：小姑娘怎么看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呢？
比如——女仆真正的身份。
他并没能问出这句话。侦探迷惘的看着房间里鼓起一阵风，面前的小女孩已经不见了。
下一刻，他感觉到有一点冰凉接触了他的脖颈，随之而来的声音让他寒毛直竖。
“如果你还想活——”
“就什么都别多嘴，我知道的。”侦探的声音有点尖，说不清是被吓到了还是单纯因为两人身体的碰触。
她们果然是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他走了那么多地方，从没见过有能让小孩儿一瞬间变成大人的能力。而且他确定这孩子的年龄真的只有四五岁。
那孩子——哦，已经不是孩子了——放开他，把不知道什么东西随手丢开，从他身后走出来，正是一个身材非常好的女人。
侦探看着她垂到脊背的长发，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有头齐刘海，明明是这么乖的发型，居然能表现出如此浓烈的……好吧，也不算违和感，莫名的有种魔性的协调。
和在庄园里几乎不是一张脸的成年体面瘫走到电脑边，不知道做了些什么，书桌前升起了几块透明的屏幕。
侦探：……哇哦。
他凑过去看了看，发现那个屏幕联通的是警局的一个房间，像是实时的监控。而那房间里面的人，简直不作他想。
这到底是黑客，还是超能力啊。
面瘫看着屏幕中央的两个小点，半天不动一下。
在她的注视之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灵感应还是什么，屏幕上的女孩儿动了动，转头看了过来。
“怎么了？”
“不，没什么。”
这个小插曲过后，两个人继续说起了自己的话题。
“她感觉到了吗？”侦探忍不住问出了声，“这感应看着比我的能力都玄乎。”
【当然，她什么都知道，】
虽然侦探“看”到了真实之后，知道面瘫这话并不是在开玩笑，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为什么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她们要搞这么多事情啊。
不过为了他和这个世界的安全，他还是不要把这个态度表现出来好。
人生啊，总会有需要能屈能伸的时刻嘛，他苦中作乐的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