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后骤然炸开的疼痛当然是没办法忽略的,甚至到这个时候女仆甚至还脑子清醒的在思考:面瘫这个时候有没有被救出去。
假如那个男人发现了她的目的,又转回去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深呼吸压下了腰上的剧痛,打算往外面再拉一波仇恨,却有一双手突然出现,捂住了她的嘴巴。
她本想动一两下,可惜这点小猫一样的力量完全不是后面人的对手。
挣扎之间,她往后看了一眼,看到后面那个人有一双冷漠的眼睛。这眼睛看起来好像和某个人有几分相像。
她还没有想到到底是和谁那么像,对方就把她交给了后面一拥而上的人。那一群人有几个跟着男人上去了,也有几个人啧啧称奇的看着满身是血的女仆。
“嚯,这火药威力还挺大。”
“好在不是真枪啊小妹妹,不然可能就直接进ICU了。”
“不要说得好像现在就好很多好吗?”
唧唧喳喳的声音在她的耳朵边上晃来晃去,奇怪的是她到现在仍然清醒。
她甚至还过问了一下那两个孩子的信息,得到了一个信息。也就是……只救出来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另外的那个孩子并不在房间里。
她没有被救出来吗?
女仆痛得眼前发黑,但仍想看看那边是什么样子,却被一边一句话也不说的侦探给打断了。
“我想你没必要去看了。”
那边的情景有点儿……他没有说下去,但那脸色苍白一脑门汗的姑娘执拗的看着他:“那么,她是安全的吗?”
能生龙活虎的打架,说她不安全……他想想对方充满杀气的心声,实话实说:“应该是安全的吧。”
是吗?女仆的身体晃了晃,脑袋都快扭过去了也没看到背后的伤口,但她还是能感受到那儿的景象。接着几个人人在她的身后发出惊叹,也有人对她不听命令的行为感到生气。
“果然是普通人,但她为什么要在那边呆那么久啊?”
“喏,可能是看到木仓了吧。”
“那也得先报告啊?”
“她必须要报告吗,这不是个不小心跑进来的普通人?这么多年警校白读了吗?”
女仆疼得脑袋嗡嗡作响,跪坐在墙角,几乎撑到了那女孩被救醒之后。
但面瘫并没有回来,她是出局了吗?
她有点难过,那难过甚至胜过了那个人被抓起来的喜悦。
被绑架的小姐,不仅是被佣人绑架的,还就一直被绑在宅子里。
这个消息让整个宅子一片哗然,但经过几番审问之后,大家发现那个男人并不是凶手——并不是杀害两个人的凶手。他来这里的时间并不长,刚好错过了杀人的时间。在揪出这个人绑架之后,宅子的搜查进行得紧锣密鼓。
在他们不情不愿之下,整个庄园多倍彻查了一遍,这也没办法,不知道谁搞了个分尸抛尸的短信群发,让人毛骨悚然。宅子里不少人都被叫过去做清洁了,也不知道会理出多少垃圾来。
这些事情都是女仆在病房里听到的,那时候她已经被处理好了,身上穿着病号服还裹着绷带,脸色有些苍白。
事实上她知道的第一个消息是面瘫还活着,这消息是侦探过来探病的时候说的,其他的话他也没有说很多,颇有些遮遮掩掩的。
女仆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对方生气了所以不来,但她又在养病,不好直接说罢了。
“你知道她生气了?”
“嗯,毕竟我也说过,他们会有点过保护。”
侦探小心的觑着她的脸色,继续说道,“她好像已经对那个地方厌倦了,换个身份进了宅子里。”
另一个身份,是借了侦探哥哥的门路吗?
不过……她自己进去了啊,女仆盯着雪白墙壁上的小小污渍,小声说道,“可她还那么小……”
小吗?
侦探看着她,神色有些奇异:这个问题……
他犹豫了一下,“看在我们同病相怜的份上,我告诉你吧。”
女仆觉得面瘫还小,自己很难处理一些事情……他是不知道对方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但是:她也是这么想的。
且以面瘫的护犊子情结和她的战斗力,都比女仆要高得多,说句不好听的,好像都没有把她当成一个成年人来看待。虽然他看不到那边的腥风血雨,但这件事情他也算深有体验。“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他问她,也在问自己。
有哪个成年会喜欢被一直管束着呢?但他们确实也有脆弱的一面,就比如,女仆是不可能拿着一把小刀如入无人之境的。
侦探想到至今也没有找到的,那个男人的那一大半身体,默默地想。
事实上,我还是挺想知道……你们知道这件事会怎么做的。
一来他哥是警察,不会眼看着凶案嫌疑人在眼前晃悠,二来女仆这个人看着也比较正,能不能接受自己喜欢的人是个凶手是另一回事。
他试探性问了几句,女仆突然道,“其实我一直觉得她可能更适合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当然指的是系统内,而不是单单指这一个故事。
有一件事情,她没有和侦探说。
·
她在这儿见过面瘫了,就在第一天晚上,她被推到手术室之前。那个时候她趴在便携医护床上,整个空间突然一片黑暗。不仅是黑暗,而且,一点声音都没有。
像是什么不太好的东西进来了。
女仆忍着被打中地方的疼痛,想转过去看看,却被一只手按住了。
那只手的力气不算重,但传过来的声音轻飘飘的,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
很奇异,明明她并没有听过这个声音,但她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告诉了她这是谁。
你修改了数据吗?她想问,但这个问题在这里明显不合适,在她还在斟酌语言的时候,那仿佛凝了层冰的好听嗓音开口说道,“既然你连大局都顾不上,那这伤不如不要好。”
在她在这里养伤的时候,她会结束这次赌局。
面瘫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孩子的感觉,更偏向承认——不,那大概就是成年人的声音。
女仆感觉到那只手轻轻略过她汗湿的肩膀,似乎在腰的地方轻轻比了个圈:“如果是‘我’,即便只有一米不到的距离,也能避开那几发子弹。”
她喃喃地说着,好像在自言自语。
女仆并没能插上一句话,她为对方身上蔓延出来的气息感到震惊……又有点战栗。
面瘫收回了手,冷冰冰地说,“别添乱。”
这三个字仿佛是什么魔咒一样,在她的脑内反反复复的播放着,好像她为了,为了……她泄气的发觉,如果对方在那个时候也能变成大人的话,那么她的伤似乎确实就是白白受的。
她给面瘫的东西并不是她想要的。
面瘫本来就应该……如她在玻璃上看到的倒映一样,美丽,冰冷而锋锐。
比起侦探,现在她才是那个需要安慰的人吧……不,她并不需要安慰。
对于身边人的过保护,能有什么感觉呢?明明是自由的,但对方就如同一个笼子,将她锁了起来,明明能看到,感受到外面的空气,但却完全没办法靠近。
即使并不是密不透风的环境,也让人感觉到喘不过气来。
女仆静静的看着侦探手上的手表,好像能从那光滑的表盘上看到那两个人的影子。
几秒之后她眯了一下眼睛,仿佛有无形的气息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
不管面瘫现在是想把她当什么,但她不想这样下去了,什么娇弱的需要被保护的,很大可能拖后腿的……那是你还没见过什么叫真·拖后腿呢。
侦探眼见女仆伸手过来,又用了几秒钟时间取下了他手上的手表。在此期间还因为她的伤势原因,两个人你迁就我我攀着你,姿势别扭极了。
女仆把那手表捏在手心里,拇指划过了光滑的镜面。她抬头看向侦探的眼睛,“我们出去玩吧,你有什么地方想去?”
少年看着她捏在手里的东西,心想你难道出去玩还要和家长报备?
女仆轻描淡写地道,“我把它的信号屏蔽了。现在我们的声音传不到那边,你可以放心的开口。”
“我也有办法让他找不到我们。”女仆说完,又说,“怎么样?准不准备出去玩?”
侦探犹豫一下,指指对方都靠不上枕头的腰,又指指自己的脑袋,摇摇头。
他几乎不能去人太多的地方,那些混乱的思绪会让他原地去世。而且女仆这样子明显就是还需要修养,要硬生生出去走两圈简直是要人命的事情。
女仆看出对方的意思,又专心对着那表做了些什么,又把那东西递了回去,“喏,屏蔽仪。”
可以让你的世界清静起来,现在你什么地方都可以去了。
这几天,他连大变活人都已经见过了,现在女仆能随手改个数据,应该也没什么……个屁啊,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他从小到大的梦想。
大概不会有人每天都活在赤裸裸的真实之中吧,在别人说假话的时候,往往知道真相的就只有他一个。
是要若无其事的装作不知道呢,还是当做自己比较有洞察力,挑着时间把事实说出来呢?哪个看起来不像是完美的选择。
后来他哥哥当了警察,嗯,他想,那么他就去当侦探好了。
就算不合法,就算可能会受到冷眼,但侦探看出什么秘密都是理所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