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宅子的时候，整个天空都已经暗了下来，隐隐还能看到月亮。
她们坐车坐到了别墅门口，接着就下车徒步进了门。明明两个人从外面进去的时候很明显，但没有任何人对此提出意见，门卫看也没看她们一眼，就开闸把她们放进去了，好像她们就应该是这么晚才回来。
像是被控制了一样。
有时候阀门开了也不是件好事，这种事情本来应该禁止的，但好像变得司空见惯了啊，女仆默默想着，跟着她进了里面。
为了清扫出剩下的肢体，大多数人已经从这大宅子里搬了出去，就连一部分佣人歇业了。房间的灯明明灭灭，仿佛这个宅子突然失去了生气。
不过自从老爷子去世之后，这儿就注定不得安宁了，他们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吵架而已。
往里面走的时候，她看到面前的人突然停顿了一下，对前面的什么东西说了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女仆歪了歪脑袋，看到面瘫前面站着瘦瘦小小的一个孩子。
她的身后是两个看着心力交瘁的女佣，看到她仿佛看到了上帝，“您终于回来了，小小姐都已经在这儿等半天了……”
“下次到这个时候，就直接让她去睡觉。”面瘫冷冷淡淡地说，几乎没看那个孩子一眼。
女仆倒是看了那孩子好几眼。
她能看到小孩儿穿着的衣裙，头上还带着个小皇冠，看起来却有些畏缩，不知道是不是被面瘫的情绪给吓到了。
“我，我……”小孩儿我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含了一汪泪水，只可惜面瘫对她的态度非常铁石心肠，“以后没事少来找我，我们不熟。”
……这话说得，女仆几乎能看到眼泪从那双眼睛里滚下来，只得上前说道，“她的……意思是现在已经不早了，还是先让小孩儿去睡觉比较好。”
她猜得到面瘫为什么不想和小孩儿交流，指不定这个孩子是唯一一个看到了她“变身”的人，她当然得离远一些。
但是这小孩儿看着也太惨了，看看女佣们的脸色，也不知道多早之前她们就已经等在这里了。
她说出这句话就知道自己逾距，那两个暂且还算认识的女佣的表情非常奇妙。像是在等面瘫一声令下，就会有人突然窜出来把她揍一顿一样。
她这两天在这里做了什么，看起来威压深重啊。
大门这儿一时间安静无比，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又好像只有一瞬间，面瘫道，“嗯。”
“嗯”是什么意思，是指她准许了对方的话，还是她本身就是这个意思？
出于小孩儿的意愿和女仆突然出现的保护欲，三个人兜转了半天，最后居然回到了女仆的房间里。
“等一下。”女仆在自己洗了澡，又给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小孩儿洗了澡之后，才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们两个应该都有房间的吧，为什么要往我这里跑？”
她这房间小不说，还只有一张单人床，按这两个人的身份，起码也是客房的规格啊？
面瘫并没有解决她的疑惑，反倒是和前些天一样，坐在椅子上好像在看书。
……这是在装作听不见吗？
女仆还想追问几句，但她手下的小姑娘动了动，从床上跳了下来，朝面瘫那儿走过去。
不管怎样还是想靠近她，就像是小狗一样呢。
女仆在脑海中都还没有勾勒出两个人相处的场景，面瘫就用冷冰冰的语气打破了她的幻想。
“不要靠近我。”
“我和你并没有任何关系。”
看起来她对别人的态度都差不多？女仆百无聊赖的在床上摊着，等到面瘫终于说出“不许哭”的时候，她叹了口气，把小姑娘带了过来。
在面对女仆和面瘫的时候，小姑娘的态度是完全不一样的，她对女仆和其他人都保持着很远的距离。不仅如此，在看着别人的时候，她的神态不是怯懦就是愤怒，但对面瘫却是全然的依赖，不管对方怎么驱赶都没有用。
女仆猜她是被那段时间的黑暗记忆吓到了，便格外温柔的安慰了她一番，虽然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效果。小姑娘面对她突然的接近还是本能的防备。
这么瘦小的一个小姑娘，她几乎都不说话，手臂细细弱弱的，看人的时候。
倒是不太像她的身份啊，女仆想。
几件事情慢慢搞定之后，时间已经缓慢的来到了九点半。小姑娘都已经困得五迷三道，可面瘫还不知道在做什么，她就硬生生忍着，连眼睛都不敢闭上，好几次都差点从床上栽下去。
女仆摸摸她被风吹干后细细软软的头发，爬起来去看面瘫到底在做什么，怎么就到现在也没有睡。
“你在做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面瘫分出来一点注意力看她，片刻之后摇摇头，对着后面说了一声，“睡吧。”
接着，那边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小孩儿躺上床，还盖了被子。
“你也是。”面瘫说。
是什么？我就直接睡？明明我也是进故事的玩家好吧，女仆看着对方低垂的眼睫，突然说道，“你等会要在我这儿睡吗？我去找个棉被打地铺。”
她喃喃地说完这句话，没再撑着桌子，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外空无一人，前些天出事的房间还贴着封条，她被打了之后的血也没有留在地面上，看来这里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也不知道她出来这半个小时能找到什么东西……
是的，就算面瘫说一切她来就好，但女仆也不想什么都不做。她思索片刻，抬腿往熟悉的地方走去。
·
再回到房间之后，小姑娘已经在床上睡熟了，面瘫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开门的响动，她抬头看过来。
女仆朝她点点头，开始铺地铺——理所当然的单人份，看小姑娘那么粘她，又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很可能会半夜哭醒的，得有个人安慰才行。
她是知道的，小孩子厉害得很，一片黑灯瞎火中，他们都能准确判断躺在身边的人是不是妈妈。
女仆很快铺好床铺，看了会儿之后她问面瘫 ，“你要睡吗？”
面瘫点头。
女仆就去关了灯，再依着手机的光走到地铺旁边，钻进去。
今天发生的事情真是多啊，上午她都还在医院里养病，晚上就已经回来了。
这也是在故事里才能发生的事情，不然伤口好得这么快肯定会吓到人的，包括医生和护士……说起来，今天早晨她好像是从医院里跑出来的哦。
“你们来找我们的之前，有通知医院吗？”要是吓到这边的医生护士就不太好了。
“你们从医院出走的十五分钟之后，医院就通知那个警察了。”
这倒不是他们故意的，只能说侦探少年对自己的脸没有正确的认知，他每天去女仆那儿晃悠，简直让护士小姐们恨不得一小时来这边看好几次，妥妥的人在周营心在汉，所以两个人同时不见的消息，很快就被传到了那边。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轻，像是怕吵醒了床上的孩子一样。
女仆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个时间，“那你呢？”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面瘫总不能说一开始，只是说了一句和他的时间差不多。
“哦……”
在外面折腾了一天，到现在女仆也有点精神不济，再加上面瘫在这里也不好玩手机，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到了一个小孩子，这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有关于孩子的梦。
梦里她面目模糊，但能看得出是黑头发。她背对着桌子坐在椅子上，看着床上一个蹦蹦蹦跳跳的小姑娘。小姑娘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看着也是黑发，即使看不清脸，也能感觉到她身上锋锐的气息。
刚醒来的时候，女仆还能感觉到那种温馨的氛围，但在完全清醒之后，那感觉就慢慢消失了。
她顶着天花板看了半晌，有点僵硬的转过头，刚好看到一双眼睛。
两双有些相似的眼睛对视，接着小姑娘站起来，哒哒哒的走到一边去，好像是在向谁报告一般：“她醒啦。”
女仆：……
她从地铺上坐起来，还伸了个懒腰。
又是新的一天，但这时候女仆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好，她出去之后几乎没看到人，在准备打扫卫生的时候还被面瘫拦了下来。
“没必要。”她说，“这一整个别墅都被锁定了，警察会来帮忙打扫。”
女仆为这个结果感到十分的惊讶，在听到面瘫说这个故事已经完成了百分之八十的时候，感觉到了剩下百分之九十。
这种还没有做什么，但故事就要完结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
女仆对“她对这里没有任何贡献”有点难受，这天上午效率非常快的把警察搜过的地方又看了一遍。得出的结果是：果然专业的就是专业的，搜过之后简直跟被扫荡了一样，什么证据都没有了。
面瘫看着挺忙，好像一直在用手机和人联系，在第三次偶遇从别人房间里出来的女仆之后，她终于没忍住说道，“如果你很喜欢在这里转圈…你可以带上她。”
这个“她”指的就是自从面瘫回到这里来，就几乎没有离开过她的小女孩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