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在一个房间里转圈。
她猜测这是原主以前住的地方,四面被乱涂乱画得一塌糊涂的墙壁,房间里空无一物。
女仆站在房子的一个角落,耐心地等待了半天,才看到一个人影缓缓出现,确是和她不太一样的一张脸,起码显得年轻许多。
十七八岁,大概是她对这个时候有异常的执念吧。女仆观察了一下这人的面部表情,想要分析一下她现在的心理状况,却看到对方非常激动的扑了过来。
“我非常想见到你!”
原主的语气慷慨激昂,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谢谢你能够实现我的愿望。”
女仆心说我也是情势所迫啊,如果能更早一点,其实她是不太喜欢掺和进这种发展中的,直接回去种田可能会比较符合她的作风。
“这样子,我也可以安心地走啦!”
好像不仅是外表,原主的内心好像也回到了十几岁,看起像是个小女孩儿一样,“我本来还很担心……你会不会没办法处理呢,但你做到了,那就太好了。”
她在这没有任何障碍的房间里喃喃自语,这些声音当然是传到了女仆的耳朵里。
“走?走去哪里?”
女孩儿抬头看着她,“当然是直到刚才,我都一直待着的地方啊。”
她没有被阴翳遮蔽的眼睛格外晶亮,“那才是我应该去的地方。”
女仆不知道这人的精神状态是不是有点问题,她解释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等我回到我的家,你也……”
“回家?”一道冷色从女孩儿的眼中划过,“我已经没有家了,还能回到哪里去呢?”
“那就再建立一个家就好了。”女仆安静的提议,“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女孩儿歪着脑袋,“所以我才要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呀,你不是已经做过一次了,已经熟练了吧。”
女仆:……
好吧,她是真的觉得这孩子有点问题了。
她没办法和这个小孩儿对话,揉了揉额头道,“换一个吧,我要和二十三岁的你说话。”
“我就是我啊。”原主天真地说,“什么二十三岁,我今天十七岁哦。”
就算是十七岁,也已经过了卖萌的年纪了吧,女仆很想这么说,不过把小姑娘给吓哭并不是她的趣味。她便冷下神色,用略带命令的语气说,“把二十三岁的你叫出来。”
十七岁的女孩儿难过且迷茫的看着她,一双眼睛雾蒙蒙的,声音好像也带着沙哑: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女仆不为所动,她在当监管者的时候,什么样的求饶没有听过,况且这小孩儿明明什么都经历过,还摆出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姿态给谁看呢。
大概是给她的前男友看吧,对方应该正喜欢她这种样子。温柔的,活泼的,楚楚可怜。
但在楚楚可怜之下,那个男人更喜欢的东西,却是由他最不齿的理由磨炼出来的。
在女仆通透到近似冷漠的目光中,那女孩儿渐渐不摆出那么一副柔弱的样子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成熟的姿态——但她仍然没有换掉她的脸,看起来仍是十七八岁的样子。
“你好。”她率先开口,这样子倒是比刚才顺眼多了,女仆随口回答了她。
“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你们两个能相处得这么好。”
原主一开口,居然说的是有关于她们两个的事情,看来这个人还挺……八卦?
可惜的是女仆自己也想不太出来为什么,大概是面瘫几乎不会和她对起来,大部分时候她们起冲突,都是对方先退一步的。
“她退一步,是因为她完全没办法和你吵架吗?”女孩儿表现出真实的疑惑,“我指的是,为什么你会把那个小拖油瓶带在身边。”
会错意的女仆一愣,随即马上转移话题,“因为她很小啊。”
她猜测原主可能没办法理解这一点,原主是从那样的地方出来的,看过的事情比她而言应该只多不少。
“不明白。”原主干脆的摇摇头,“包括你会那么信任那个侦探,和那几个警察……大概你说了我也不会懂。”
她们两个的确生活在不同的环境里,女仆想,她就算已经失忆了,但从她想到家这个字还能感觉到温暖的潜意识来看,她以前的家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女仆想自己总不能一直在这儿和这姑娘讨论你怎么样我怎么样的问题,便打起精神主动出击,“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什么?”
“对于你在手机里写下的那行字,你是怎么想的?”
原主撇了一下秀气的眉毛,“那上面写的当然就是我想要表达的意思,‘宁为瓦岁不为全’啊。”
女仆想你真是这么想的就怪了,这得是有这个决心并且真的这么做了的人才该用的话,你自己搞到一半心态崩了,转头抓人进来是几个意思?
“你也不用这样看着我,我当初真的就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出了点小意外。”她解释半天,干脆不解释了,“反正你帮我完成了复仇,你想怎么看都没关系。”
女仆:……她决定要祭出最终招了。
“话说回来,你的那个恋人……你们之间是怎么相处的?”原主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些红晕,声音甚至还从墙壁间反弹了一下。
看来她对那个人,感情还是很深的啊,就连题目也要出得和这个人有关系。就女仆本人来说,她是觉得这两个人就像是那种言情小说里,你虐我我虐你重复几次,拖成一个大长篇的类型。
这么说吧,就是“在小说里可能还会让人感慨好虐或好甜,但在现实中只能求双方快分手”的程度。
“明明你们两个也一样啊。”原主看着自己的手心,非常不理解地说,“你都不知道她干过什么,她杀过的人比你见到过的都多,见到她的人没一个不害怕她的……为什么你不仅不生气,还要好好对待她?”
女仆思考的重点当然是放在了“杀的人比你见到的都多”的这个设定上。她虽然没能亲眼看到对方杀人,但从面瘫有时候流露出来的情绪,也能窥见一点。
那边原主还在絮絮叨叨,“你不也是,在那么多的世界里,做过的事情书都数不清了吧?”
“为什么你们不分手?”
她经历了一次惨痛的分手,到现在都要保持着分手前的容貌,这些自然变成了她的执念。
我们的差距有那么大吗?
可你们的差距明明更大啊?
那为什么我们分手了,你们没有?
“……可能是这个样子。”女仆很想搬个小板凳来讲,可是她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对对方说,她要一个椅子吧,便默默咽下去了。
“他喜欢的你,是‘从苦难中爬出来仍然熠熠生辉’的你,他那时候只看到了你的光芒,但对于你的苦难并没有很深刻的认知。因此在看到苦难具象化的内容之后,他感觉非常幻灭,认为你欺骗了他。可……你从来只是这个样子的,是他自己的认知破裂了。”
女仆说着话,同时感觉有什么看不见的刀刃缓缓划开了她的皮肤,让她感觉到什么东西从胸口里飞出去了,“但我……她一直知道我是什么样子。而且可能她知道了我以前经历的那些故事,可能还会心疼我也说不定。”
“明明你们只认识这么一点时间?”
“嗯。”虽然对面瘫来说,可能并不是如此。
“那么。”原主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拍了拍手,“假如有几千万的话,你们就能好好地在一起,顺便还养那个小孩了是不是?”
女仆张嘴想要拒绝,但她继续说,“你是没有过去的人,我是没有未来的人……我可以把我的过去送给你,你可以继续作为我活下去,为我赢得未来。”
这不就是她以前考虑的第二条路吗?
女仆已经拒绝了这条路第一次,当然也不吝于拒绝第二次,“不用了。”
“为什么?明明你一点儿也找不到以前的记忆了吧?”原主握着双拳,“我记事比较早,你可以看到很多东西的,应该都是你没有见过的。”
她的激动戛然而止,气压低低地说,“哦,对了,我忘记你和他一样,对我的经历感觉无法接受了。”
“不是啊,我不是在介意这个。”女仆摆了摆手,“我介意的是另一件事情,你应该也知道的,就是有关于……那个宅子里的三个死人的故事。”
女仆就这么站在房间中央,开始描述起了那几个案件。
首先,那个黄毛是被女嫌疑人给推下去的,这一点有小不点的证词,动机应该就是有关于她的黑历史了。
其次,第二个死者的出现……侦探那时候和她玩了个语言游戏,说不全和她有关系,那么应该是有一点关系的……女仆猜测可能是原主干的。
再最后,谁会没事跑到一个有那么多人的宅子里,只为了一个小女孩儿。他又怎么知道那个小女孩儿在那里,而且她还不那么受宠呢?
女仆不是侦探,她的推理其实都只是推测的范畴,不过在说完这些话之后,她看到了原主的表情…看起来有点狰狞?
那应该就是她说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