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名剑山庄大喜之日,江湖中人纷纷前来道贺,人声鼎沸,却依旧掩盖不住剑徒在大门边高声唱报的声音。
“千机楼南宫楼主倒访……!”
“逍遥宫到访……!”
“琼华派到访……!”
“天枢门到访……!”
“天策府到访……!”
一声一声的到访,全是江湖上排得上名次的门派。然而最后那声唱报,却让整个前院的氛围仿佛瞬间凝固,寂静无声,只不过前院诡异的氛围,只出现了短短的几息,而后,门外剑徒唱报的人声,依旧高声传来。
崆峒山,峨眉峰,九华门,林家堡……
全都是江湖数得上号的名门大派。
名剑山庄的这次喜事,场面当真是盛大至极。
而这次喜事,只因名剑山庄的二少爷沈剑意与蓬莱岛岛主洛天临之女,洛莲碧的大婚之喜。
山庄之中,不论前院后堂,都是红绸花带,热闹非凡。
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门外剑徒突然高呼一声:“新人来啦!新人来啦!”
前院里,众人纷纷起身朝门外观看。
大门外,一袭红衣的沈剑意眉目俊朗英姿飒飒,在他身后,是蓬莱岛送嫁的队伍,四个手持莲花灯的青衣婢女,与八个壮汉同抬莲形花轿。
花轿上,薄纱翩然,里面端坐的人影朦朦胧胧,隐约可见她身姿的妙曼与玲珑。
眼见得庄内来了诸多宾客,沈剑意满脸笑意,他扭头朝那花轿看去,正待下马之时,忽地一阵狂风骤然吹拂而来。
风强,劲大,瞬间就将众人吹得迷蒙了眼,依稀间只能看见那花轿上红绸乱飞,而花轿旁,除了那几个抬轿的轿夫依然屹立不动之外,其他人都已经东倒西歪几乎立不住脚。
黄沙漫漫,狂风飞扬。
门边,好几位剑奴抵挡不住,在一阵阵叫喊声中,被这狂风卷了出去,砸到墙上。
而后,四周相继有人失去平衡,控制不住地被这狂风卷砸出去。
这风来得奇怪,让剑徒等人都招架不住,连那沈剑意也是猛地拔出佩剑,狠狠插在地上才堪堪稳住几分,而此刻,有人影从大门里面闪了出来,他一个飞跃,同时用力一掌猛地劈下,强大的内力瞬间被他疏散而出。
嘭!!!
一声巨响,狂风骤停。
满目间,只留下了一地的狼藉,与翻滚在地哀嚎的别派弟子。
沈剑意抬头看去,顿时惊呼:“大伯!”
此人沈源,名剑山庄的庄主,跟他身后缓步而出,一身襦衫文质彬彬的人,便是沈剑意的父亲沈风,一个无心武学,只醉心与笔墨的雅客。
眼见儿子无事,沈风又扭头四下看去,可这一满地狼藉,却只让他眉头轻皱。
“来者何人?”沈源蹙眉,高声喝问。
厅外,无人作答。
然而大门外,一口突然从天而降的红木棺材,骤然朝着沈源的方向袭击过来,沈源微愕,一把将沈风推开,顺带回手一掌,劈向那红木棺材。
可……
那红木棺材被沈源砸震出去之后,也同时被人单手接住。
那人不知是何时出现,他衣衫凛冽,身影修长,一袭暗红的衣衫上面用金线绣着卷云的纹样,他长发飞扬,暗红的发带随着长发翻飞张扬,脸上带着一个暗金色的面具,遮盖住他半边的容颜,只露出他鼻尖与下颚的部分,可即便如此,那面具下的眸依旧凛冽而又邪气。
他出现突然,几乎可以说是无声无息,也是瞬间让在场众人都是一阵惊愕。
而那突然出现的人,仅仅是单手便接住了这被沈源反击回来的红木棺材,面具下,他双眼一眯,掌心再次蓄力,又猛地将那红木棺材。朝着沈源的位置狠狠掷了过去。
红木棺材冲着沈源直逼而去,速度之快让沈源只能下意识地出手反击。
嘭——!
两手出掌,沈源击中棺木,却是被那棺木的力道,给冲击得连人带棺直往后退,速度之快让人咋舌,最后……
轰!!!
一声巨响,沈源猛地顿下身影,他的身后门窗皆碎,一地的狼藉,连那大厅里面也还有不少的人,也被这强悍的力道给震得东倒西歪,只唯有几个青年与角落里的老人,依旧纹丝不动地坐在原地,仿佛这股强悍的气流于他们而言,只不过是清风扶山一般。
而这几人扭头的时候,却只看见,前厅门外那沈源的背后,不知何时出现个人。
是个白衣男人,锦缎玉袍,发冠银白,清冷俊逸。
他就这么站在沈源的身后,一掌贴在沈源的背上,他身后,头上白色的抹额,随着长发飘扬,剑眉下那双看向前方眼,却是清冷中又隐含着几分威仪霸气。
冷若冰霜,贵如雪莲。
他的出现,让整个厅上的众人震惊而又狐疑。
他……是谁?
不过很快众人便知道了他是何人。
“剑倾!你出关了?”沈风大喜。
沈源意外,猛地扭头半回了身去,便看见立在自己身后的男子,一身白衣,容颜清俊而又微凉。
所以……
这人是他那闭关多年的儿子,沈剑倾。
数年前江湖上那个名如昙花一现,却让人念念不忘少年侠士。
名剑山庄沈剑倾,字白胤,号无雪,又被人称月上玉人。
江湖中,曾有人私底下说过:皑皑白无雪,皎皎胤龙辉。唯天芳独揽,山河剑倾心。
短短的四句话,便已然道尽了他的绝色卓越。
他的出现,让这大厅门外的沈源、与沈风父子震惊不已,显然谁都不知道他会在今天突然出关。
“皑皑白无雪,皎皎胤龙辉……”前方,突然响起另一道浑厚而略显沙哑的声音,这声音带着几分玩味,悠悠念道:“唯天芳独揽,山河剑倾心……呵,名剑山庄沈剑倾,当真不负传闻呐。”
沈剑倾定眼看去,但见得棺木那端里着的人,长发半披,红色的发带与长长的发丝纠缠一处,那一身暗红的颜色,像是经过了地狱的血池浸染了一般,森森寒气,透骨入髓。
“今日我名剑山庄大喜之日,阁下何故送口棺木过来?”与那人浑厚的嗓音相比,沈剑倾的嗓音,就如同他的人一样清清凉凉,却又暗含着几分凛冽:“如此阵仗,到不知阁下与我名剑山庄有何恩怨?”
话音未落,沈剑倾手腕一转,他侧身上前,一掌拍在那棺木上,瞬间就将那棺木朝对方反击回去。
而对方身影一掠,却是拔地而起,众人抬头再看,只见得他身影轻盈,足尖落在棺木上头,竟是接住了沈剑倾反击回来的棺木,随后他轻轻一点,整个人明明便是那样地惬意随性,却仿佛是用了极大的力般,竟是将那棺木重重地镶入实地之中。
沈剑倾落地仰头看他,斜入云鬓的剑眉顿时轻拧:“阁下是谁,究竟为何而来!”
而他就这么立于棺木之上,眸光一扫在场众人,眯眼、勾唇冷笑:“自诩是名门正派,却为一己私欲干出灭人满门的事情,为达目的更是不惜赶尽杀绝丑相毕露,简直妄为正派!”
沈剑意剑眉一拧。
那人却是一个甩袖,瞬间,数几十名黑衣银面的刺客,纷纷从四周翻涌而来,一落地就亮出了刀。
棺木上,那红衣男人眼眸一眯:“杀!”
刺客挥动着刀,瞬间发起攻击。
整个场面,顷刻就陷入了混战。
刀光剑影,鲜血死亡。
沈剑倾见此景象朝腰间一模,一把软剑犹如寒光般骤然闪现,他猛地抬手一挥,剑气挥出,随声而爆,瞬间就击杀大厅前方一片的刺客。
“嗯?月影软剑?”红衣男人只一侧目,便认出沈剑倾手里的兵刃,他就这么立在棺木一端的顶上,双手负于身后,蔑视着眼前的景象。
一波一波的刺客如同潮水般的涌来,不论是名剑山庄也好,还是其他门派也罢,都有弟子门徒不敌而亡,可大厅门外的这里,却因为有沈剑倾的守护,居然让那些刺客都无从而入,但凡是想攻入门内的刺客,莫不是全都做了沈剑倾剑下的亡魂。
不出须臾,沈剑倾的脚下便已经是一片死尸,而他站在其中,却一身白色,皎皎如月,神情肃冷,像极了即将堕魔的仙,在尸山血海中挣扎一般。
微微眯眼,红衣男人似乎来了几分兴趣。
此刻,有鬼面使者从天而降,落于棺木旁边:“师尊,待弟子去杀了他!”
“你以为沈剑倾的月影剑是闹着玩的?”红衣男人从棺木上跃了下来:“你还是别去送死了吧。”
鬼面使者微微一愣。
红衣男人倒是缓步朝着沈剑倾的方向过去:“听闻月影剑与名剑的青丝剑,都是欧阳叔所造,本座倒是想会一会。”
沈剑倾猛地扭头,就看那红衣男人悠哉而来,却是每踏出一步,就骤然变幻出了一个分身!不过数步之遥,居然已经幻化出了七八个分身出来!
而红衣男人变化出来的分身,则随着他悠哉的步履,掠向了山庄各处,而留下的三个分身则朝沈剑倾包围过去。
“须弥幻影!”沈剑倾诧异,同时他也感觉到手里的剑,骤然发出嗡鸣的声响。
这是剑意示警。
“不错,有点眼力。”红衣男人停步,幻化出来的分身包围着沈剑倾:“不过,我这可不是简单幻影,而是实体,你,要如何?”
“剑倾!”沈源急得喊他,却被红衣男人的一个分身打来,一掌就砸进大厅里面。
这一下,让被沈剑倾护住的大厅,瞬间像是撕开了个口子,数几十名银面刺客鱼贯而入,不过须臾就将这里变为了战场。
沈剑倾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可他却无暇顾及,只能专心对敌着眼前的人。
手腕转动,沈剑倾再次挥剑,这一回,他手里的月影剑,整个剑身都发着淡淡的荧光,剑气也是瞬间骤变。
“嗯?”红衣男人眯眼,眼神明显变化。
他感觉到了剑气中隐含的炙热之气。
轰——!
沈剑倾突然一剑挥来,剑气凛冽而又霸道,让红衣男人后退一步,同时也让他身后的那鬼面使者,猛地朝着阶梯底下砸了出去!
这强悍霸道的剑气,直震得四周功夫不敌的门徒哀嚎不止,连那红衣男人身后的棺木,都被震得猛然朝着地上砸躺下去,棺壁炸裂!
与此同时,红衣男人突然发动,三个人影一起朝着沈剑倾攻击而去,那凛冽的掌风,带着阵阵寒意,每一击,都是擦着沈剑倾险险而过。
沈剑倾眉宇紧拧,手里的剑快得几乎只剩下了虚影,在红衣男人接连出掌,步步紧逼的时候,沈剑倾剑锋再次气息一变。
红衣男人眸色骤变,在他猛地抬手,以手背上的兵刃,挡下沈剑倾那从上劈来的软剑时,但见他那其余两个分身被剑气扫过,顷刻就化成了粉碎。
同时!
锃——!
沈剑倾的月影软剑,砍在他手背的兵刃上面。
“鬼手刀!?”沈剑倾诧异。
红衣男人眯眼顺势一个转身,另一只手上的鬼手刀,就要朝沈剑倾凌空劈来,他猛的一个后仰侧翻,躲开了红衣男人的兵刃,可腰上系着的玉坠,却受刀气波及,红线断开玉坠甩出,红衣男人下意识地伸手一抓。
一枚羊脂白玉雕刻的秋蝉玉,就落在他的手里,他随意一看,却是猛地睁大了眼,而此刻,沈剑倾握着软剑,忽地朝他袭来,他足尖一点身体朝后飞跃,一双眼就看着手里的秋蝉玉,全然不顾沈剑倾手里的软剑紧逼而上,几乎差点捅破他的胸口。
剑气逼人,断了红衣男人胸前的发,他却突然一个停步侧身一闪,反朝沈剑倾逼了过去,一出手就要去扒沈剑倾的衣服,却被沈剑倾一掌劈来,差点要赏他一剑。
两人的功夫,似乎不分伯仲。
红衣男人伤不到沈剑倾,沈剑倾一样也伤不了他。
两人擦肩而过之时,沈剑倾长剑一挑,将那被男人抓住的秋蝉玉打了出来,他飞身而上伸手要夺,却被红衣男人率先抢过。沈剑倾差点扑他身上,没想到他却是突然在沈剑倾腰上摸了一把,随后掌力一推,将沈剑倾推回地面。
同时间,大厅里,接连的刺客被人打了出来,压破门窗。
沈剑倾与红衣男人扭头一看,只瞧见大厅里,有人影飞掠而出,落于高处,那与他交手的红衣男人的分身也被他所杀。
而大厅里,则明显还有人稳坐不动,手里的银扇轻轻摇晃,似乎泛着刺眼的白光。
红衣男人眯眼,又朝沈剑倾看了过去,掌心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玉坠,而沈剑倾手挽剑花准备出杀招时,他却身影一掠上了屋顶。
“今日,我便当是讨了个利息,余下的,来日再算!”
沈剑倾眯眼,手中软剑忽地泛着烈火般的光芒:“你当我名剑山庄是什么地方,岂是你说来便来,想走就走的!”
一剑劈去,剑气纵横,直将整个屋顶全部掀翻,残瓦乱飞,而那红衣男人却不知所踪,连他带来的刺客也快速撤离,只留下大厅门外的尸体,证明着他们来过。
大厅里,有人相继出来,沈剑倾一个也不认识,他收了剑,眸光看过庄上或死或伤的剑徒相互搀扶检查伤亡,这才将目光,看向那倒在地上的棺木。
凝眉,沈剑倾出手朝着棺木一掌劈去,轰地一声,棺盖炸开,而里面的人,却让大厅里出来的众人全都震惊了!
“鲁掌门!!!?”沈源惊呼。
众人诧异,围拢上前,却只看见那棺木里躺着的人,年约六十,微胖的身形一袭藕色,而最让人惊讶的是……棺木里的他双眼大睁,却是……七窍流血。
齐敦门掌门,鲁文林,在江湖中排名居中,依附于名剑山庄的存在,虽然齐敦门实力并不如何,但也不得不承认这鲁文林轻功卓绝,少有人敌,可是鲁文林却……
死了。
还在名剑山庄的大婚之日,被人装殓入棺,送了过来。
不止如此,名剑山庄也差点遭人血洗。
沉着脸,沈剑倾微抿着唇,他伸手朝鲁文林身上一摸,便瞬间震惊。
“剑倾,怎么了?”沈源捂着胸口,嘴角带血地问他。
沈剑倾拧眉:“他全身的骨头全都碎了。”
沈源又是一惊不,可思议地朝棺木里的鲁文林看去。
而沈剑倾还有句话没说。
这鲁文林是被人活生生震碎了全身骨头的……
会是刚才的那个红衣男人吗?
沈剑倾困惑,身侧的指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可那里却已经空空如也,只留下一节断开的红线系在腰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