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柳树之下,剪影斑驳。
动怒的萧策眼神阴鸷,明明脸上带笑,却又阴狠骇人,眯了眼的模样,仿佛是准备开杀戒般,直让秦慕冷汗直淌。
可此刻,却有一只白净地手,悄悄地拉住了萧策的衣袖。
萧策明显一顿,低头看去时,脑子里随即浮现了另一幅画面。
是个小小的孩童,穿着个红色的肚兜,也如眼下这般拽着他的袖子,有些口齿不清地说:哥哥,呼呼,不气气了,怕……会怕。
微微闭眼,脑海中的画面骤然消散,只有耳边清澜的声音在响。
清澜道:“既已罚过,便算了吧,何必跟个妇人计较。”
萧策睁眼,眸里的阴鸷早已不见,他只扫了胡氏一眼:“即如此,那便听你的。”
其他人都愣住了。
连石竹也是一呆。
说真的,这还是石竹,第一次见自家公子……这么听话。
转身离开时,萧策突然又道:“秦慕,你家风不严,这次便只略做教训,若再犯,必取他性命!”
秦慕瞬间松了口气,大大行礼:“多谢先生手下留情!多谢清澜公子大人大量不与计较。”
萧策没再理他,只抓住清澜的手,带着他,一路出了秦家堡。
车板上石竹驾着车,心里对于自家公子的听话,还有些嘀咕,不过他倒也没有说出来。
车厢里,氛围静静,却莫名的有点怪异……
清澜虽眼看不见,却已经感觉到了。
因为……
萧策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
“你……你可以松开了?”清澜试着想抽回手,却被萧策抓得更紧。
“这是我第一次抑制住了杀意。”
清澜一愣。
萧策道:“我行走江湖多年,见过了无数的事与无数的人,从没有谁能一句话,就能让我消弭了杀意。”
“你……”
“清澜,你真的是……与众不同呐。”萧策突然伸手,轻轻抚摸过清澜的脸颊,困惑着:“为什么你会不同?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感觉你跟别人不一样。尤其是这次,更证明了这点,这……是为什么?”
清澜嚅动了唇,可半响却只说道:“许是因我与旁人相比,没了往昔记忆,又因为你而救,故而你待我便也宽容一些,一如我……”
清澜突然顿住,不说话了。
萧策一愣,随后忽地轻笑:“一如你什么?”
“没什么……”清澜不肯多言,却只将头撇开。
萧策定眼再看,发现他耳根微红,一时间像是猜到他未完的话是什么,顿时心情大好。
马车涓涓而行,车厢里的氛围却莫名有些炙热。
萧策也不再闹他,而是敲了敲车门,吩咐石竹:“去江城。”
“是。”
石竹应了一声,一挥鞭子,驾着马车跑了起来。
车厢里,清澜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却……被萧策伸手一把勾住。
“江城路远,你坐稳了。”
清澜指尖轻颤,推开萧策的手:“为何突然要去江城。”
提及江城,萧策眼神瞬间冷下,连话音里也带了几分杀机。
他说:“去寻仇。”
……
江城位靠京城,两城之间只隔了一条大河,与京城一样,江城这里朝廷与江湖之间的分划也十分严重。
而江城这里,除了朝廷的官员,最大的,就是城主府司马家最大。
而司马家的司马彦,则是这里有名的纨绔子弟,仗着司马家的威望与名声,连朝廷的人也不太当一回事,为了他,当地知府曾几次差点跟司马家火拼,后来还是司马家的家主司马异出来,了解经过,重罚了司马彦才平息了知府的怒火。
只不过,才消停了没有几年,这司马彦又开始变得猖狂起来,而且人也像是变了个人,厉害得不行。
车厢里,清澜听着马车外石竹传来的声音时,不由得也来了几分好奇。
他问:“如何厉害?”
石竹:“听说那司马彦原就是草包一个,可从三年前开始,却逐渐变得厉害起来,尤其是这一年更是变得勇猛无敌,江城之内几乎全无敌手,简直就像脱胎换骨了般。”
清澜皱眉,不语,似在思量这司马彦为何会有这般变化。
忽地,萧策手里的茶杯用力一放。
清澜瞬间察觉到了他气息不对。
萧策眯眼:“城主府。”
“是。”
城主府,司马家。
青砖白墙,雕梁画栋,这落座与江城中央的城主府,规模宏伟,有些堪比皇家行宫的派头,连知府对其也毫无办法。
而此刻这城主府的广场里,那身着绿衣黑卦,戴着手套,跟着一群护卫在这里练武的人,正是萧策这次寻仇的目标——司马彦。
司马彦原就是司马家不成气候的次子,平日里不学无术,插科打诨一样没少,可突然间也不知道他是哪儿开了窍,武功变得突飞猛进不说,其猖狂的程度,连他父亲司马异也不放在眼里。
而此刻,眼看着这一群护卫,一个个的全都不是自己的对手,司马彦更是乐得大笑,两手叉腰道:“怎么样!以我如今的功夫,江湖上,没几个人是我对手了吧!”
护卫们被打的鼻青脸肿,还不忘溜须拍马。
“二少爷功夫好强简,直可以进江湖排行前十高手了!”
“是啊是啊!这一掌化冰还从没听说有谁能做得到的!”
“既然没人做得到,那岂不是该排第一?”
“第一那可排不了,听说这排在第一的,是琼华派的慕容九萧,据说那人已经是半个神仙了,江湖上无人能敌呐!”
司马彦哦了一声:“那第二第三的是谁?”
“这个我知道我知道,第二的天门门主萧庭!”
“哎,什么天门,一个成立才不过十年的新派,哪里够资格上什么名次呐。”
“天门是不是第二这个不好说,但我知道,这第三是千机楼,第四是天枢门,这第五则是名剑山庄的沈剑倾,哦对了,若论美貌,听说这沈剑倾还可当得第一呐!”
“第一?”司马彦瞬间眯眼。
护卫们的话夹子像是瞬间被打开了,一个个提及这美貌之事都格外来劲儿,甚至还能将这美貌之人给排个名次出来。
司马彦听着他们的恭维,不由得放声一笑:“若这名剑山庄的沈剑倾,当真是个排第一的美人儿,那我倒是想会一会他了。”
四周护卫忽地全都安静下来。
司马彦道:“我玩过江城里不少的美人儿,可还没碰到这武林世家的公子……谁!!!”
一把匕首,猛地朝司马彦飞了过去,被他反应极快地侧身躲开。
一众护卫去瞬间警惕起来,一个个全将司马彦给围拢在中间护住。
屋檐上,萧策就站在那里,他的身边是一身白衣,头戴帷帽的清澜。
底下司马彦与那些护卫混账的话,清澜一字不落的全听见了,一时间心里全是反感,连剑眉都拧了起来。
萧策垂眼,睨着底下众人,最后眸光锁在司马彦身上:“就你这样的货色,也敢肖想沈剑倾?”
司马彦脸色阴沉:“哪来的杂碎!也敢在我城主府放肆!”
萧策身影一闪,猛地掠下屋顶。
同时司马彦猛地砸了出去,惨叫着摔倒在花圃里面。
而他之前所立的地方,萧策正站在那里,扭了扭手腕:“我还以为有多大能耐,被人传得神乎其神,原来也不过如此。”
四周护卫猛然大惊,睁大眼睛下意识地面面相觑着,就无人敢上前一步。
司马彦爬起身来,一身花叶颇有几分狼狈与滑稽,他赤红了脸,猛地一掌朝着萧策打了过去!
嘭!
掌风扫过,落地化冰,而萧策,却不知何时已经闪到边上。
屋檐上,清澜蹙眉,底下的动静,让他微微侧首。
石竹随在他的身边,道:“你放心,这等凡夫俗子,可伤不了我家公子一根头发。”
清澜不语,也不知是不是没有听见。
而底下,萧策也不知道何时又再次出现在司马彦身前,并且一把掐住了司马彦的脖子,将他从花圃里逮了出去,砸到墙下!
护卫们已经呆了,却不敢上前,机灵一点的则趁机转身跑了,将这里的事去禀告城主司马异。
而司马彦,他摔砸在墙角,刚翻了个身,却猛然看见萧策居然又像鬼魅站在眼前。
司马彦被吓得怪叫一声,惊慌失措地直往后退:“你你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萧策冷眼看他,不回答只伸手再次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拧了起来:“是谁教你的寒冰掌?”
“你……你说什么……我……不知道!”司马彦想要挣扎,却根本无用。
萧策眯眼,眸里杀气咋现。
“住手!”拱门处,有人疾步而来,一看院子里的景象,心里虽急,却又不敢妄动,只吸了口气,忙朝萧策抱拳:“敢问阁下是谁?不知犬子有何得罪之处。鄙人司马异先在此向阁下赔罪,还请阁下暂时放过犬子一马!”
萧策扭头,那掐着司马彦的力道并没有松开。
“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考虑要不要放了他。”
司马异拧眉。
萧策问:“何人教他的武功?他从何处学到的寒冰掌?”
这算什么问题?
司马异困惑,却还是抱拳:“犬子武功向来平平,至于这寒冰掌,则是鄙人家传武功。”
萧策眼神瞬间更冷,他一把将司马彦扔了出去,转身看向来人:“你家传武功?”
“是。”
萧策眯眼,冷笑:“司马异,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司马异惊诧:“阁下何意?”
萧策只是冷笑:“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想清楚了回答我,寒冰掌当真是你司马家的家传武功?”
司马异神色莫名,却还是点头:“这确实是……呃!!”
他突然被萧策一掌打来,直接震得砸到墙上。
然而,低头的瞬间,司马异更是惊讶:“寒冰掌!?”
他的胸口,顷刻就被凝冻成冰。
屋檐上,清澜蹙眉侧首,心里也略微惊讶,萧策居然也会这门功夫。
院子里,萧策眼神冷如冰刀,他两手负在身后,不疾不徐地朝司马异走近:“我再问一次,寒冰掌是你司马家家传武功吗?”
“阁下……阁下究竟是谁!为何而来!”
“我来寻仇。”萧策说的随意,却让人遍体生寒:“如果寒冰掌当真是你家传的功夫,那么今日,你司马家的人,都得死。”
司马异震惊住了,连清澜也明显诧异。
他没想到,萧策说来寻仇还真是寻仇的?
“他……”
“清澜公子,你别去。”石竹急忙拉他:“公子已经动怒了,你若去了,恐被误伤。”
清澜蹙眉:“难道他这是当真打算灭了司马家吗?”
“这……”
石竹迟疑,却也等于是回答了清澜。
萧策是打算灭了司马家。
他来寻仇,并不是只说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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