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的人,心里都有个不能碰触的软肋,碰则山崩,或是地裂,而萧策……他或许便是这种人。
可有时候也是这种人,伤起人来才更加毫不手软。
垂了眼,清澜微微闭眸,只哦了一声。
“哦?”萧庭意外。
清澜后退两步,道:“既然萧门主已无大碍,那我便先回去了,不打扰萧门主休息了。”
清澜转身要走,萧庭并未留他,一直到清澜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萧庭才垂眼看向自己的手掌。
他蹙眉,眸里全是阴鸷。
“你想护他,我给你机会,但……你又能护他及时呐……”
自言自语的话音,房间里面无人回答,只有萧庭自己的叹息,忽地碎在房间的角落里面。
……
萧庭已无大碍,一行人略做整顿,便准备动身。
翌日一早,清澜早早地踏出房门,屋外阳光明媚,缕缕的光线穿透窗户,映照在走廊之上,直将整个廊下照得明亮异常,这样的光缕似乎让清澜的视线也跟着清明了几许,令他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想要看个分明,只不过……终究还是难为了自己。
轻叹一声,清澜只能揉了揉眼。
“怎么?昨夜没有睡好?”忽地,耳边传来的萧庭的声音,清澜扭头,便见得对面房间那一抹暗红踱步走近。
清澜摇头并未说话,倒是萧庭忽地抬手,指尖抓过清澜肩旁的长发,清澜下意识地跟着一个侧首,眼见着自己的长发挂在萧庭的指尖,他心里忽地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干脆抬手将自己的长发拽过,却……打结了。
清澜眉宇拧得更紧。
萧庭眼底似乎带了笑意,他五指收拢,便将清澜的长发握住:“进来,我给你梳理一下。”
“不必……”话没说完,清澜便被他硬给拽回了房间,按到桌边坐下,不等清澜起身,萧庭便走到他身后,拿着一把木梳,为他轻轻梳理起了长发。
“你……”
“如何?”萧庭道:“只是为你梳了一下,难不成你便心动了?”
清澜蹙眉,将长发从他手里拽过:“我自己来便是,不劳烦萧门主了。”
“你劳烦我的事情还少吗?连大半的功力都给了你,也不差你这一下。”萧庭又将他长发拽进手里:“行了,别磨叽了,一会还得赶路。”
清澜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随萧庭。
长发指尖过,一缕一丝一情弦。
萧庭捏着清澜的长发,木梳滑动,他垂眼看向清澜时,只见得清澜微垂的眼睑,睫毛根根分明。
“阴水卷的功夫,你修炼的如何了?”萧庭突然问他。
清澜应道:“一直在练,不过……”
“如何?”
“行气有碍。”
“有碍?”萧庭意外:“不当如此,可是你心有旁骛,才会行气不顺?”
“我并未胡思乱想,确实是行气有碍。”
萧庭蹙眉,又道:“修炼阴水卷的功夫,除了需得体质含阴以外,便是需得碎筋重塑,借以阴水卷的九九润物重修经脉,方能修习,而你恰巧就是碎筋重塑,修习起阴水卷来,也会比别人更加事半功倍,按理说不当如此才对。”顿了顿萧庭又道:“稍后你且行气,我看看是何缘故。”
清澜点头,随后忽地又问:“炼阴水卷,必须碎筋重塑才可吗?”
碎脉无异于死亡,这中间度,其实很难把握。
萧庭道:“若是不想碎筋重塑。那便只能从小修习,若不然强行修习阴水卷,三年之后,必将走火入魔,爆经而亡。”
清澜诧异。
萧庭不知是想起什么,忽地冷笑起来:“这江湖上,也不知是有多少人,窥觊这阴水卷的功夫,但能真正修习好此功的,却寥寥无几。东瀛千户算是一个,不过也是个不成气候的杂碎罢了。”
清澜微微一愣,没追问他东瀛千户是怎么回事。
萧庭也没继续这个话题,他只转而看着清澜,拿过桌上的发带,给清澜将长发系上:“好了。”
清澜微怔,扭头看向桌上铜镜里自己的倒影。
忽地……
萧庭的声音响起:“嗯,确实是皎皎如月,灿灿风华。”
……
离开客栈时,清澜依旧还是戴了帷帽,即便他并不想戴,可架不住萧庭在他耳边道了一句:“你若不戴,是想引了多少人惦记?”
清澜微愣。
萧庭便挑起他的下颚道:“也不怕你如此模样,遭人掳劫?还是说你其实是想经历一次大姑娘被抢的遭遇?”
清澜微恼,不想与他废舌,便干脆将帷帽戴上。
几人下了楼梯时,清澜步履走得略微小心,萧庭随他身边,跟了他速度。
大厅里,人满为患,喧闹之声彼起彼伏,好不热闹。
清澜从大堂走过时,忽地听到有人在议论什么,而让清澜在意的,却是听到了个颇为熟悉的名字。
沈源。
脚步微顿,清澜微微侧首。
他听到大堂的左前方,有人在那里惋惜。
“可惜了名剑山庄的庄主,临死之前都没有再见到亲生儿子一面。”
“谁说不是呐,白发人送黑发人原本就够闹心了,结果这沈源又突然遭遇了不测,也不知道这名剑山庄,今年是不是犯太岁哟。”
“别说,还真是,先是名剑山庄二少爷大婚之日,被人搅和,后是才刚刚闭关出来的大少爷生死不知,现在连这庄主沈源都遭遇了不测,可不就是犯太岁了吗?”
“那名剑山庄现在如何?是二爷沈风坐上庄主之位吗?”
“嗯那可不好说。”
那几人在那里兀自说着,议论纷纷,可清澜却听得心里猛地一紧。
沈源遭遇了不测……
为何他会突然感觉难受?
还有……
沈源……是谁?
“清澜?”耳边,萧庭的声音突然响起:“怎么?”
“没……没事……”
清澜敛了心神,想当没事,可……心口却总感觉刺刺的,有些疼。
萧庭朝那高声议论的几人看去,面具下的眸瞬间冷了。
清澜微微低头,继续往前行去,可那几人的话,却依旧还在身后作响。
什么名剑山庄大势已去。
什么庄主沈源可惜了。
什么天妒英才。
什么沈风将为庄主。
一声声,直让清澜整个人都不对劲了,连上了马车,清澜也沉默异常。
萧庭盯着清澜看了须臾,忽地朝外唤了一声。
莫洹古立即打马靠近低声问他:“师尊可有吩咐?”
萧庭话音冷冷:“去将之前的那几个人处理一下。”
莫洹古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地看了清澜一眼,而后,他不再说话,吁了马,转身便走。
忽地,清澜突然开口:“萧门主近来……可曾听闻过名剑山庄的事?”
萧庭扭头看他。
清澜捏了捏指尖:“不知萧门主,可愿告知一二?”
“近来确实有听到过些关于名剑山庄的事,你若想知道的话,也不是不可。”
清澜微楞,总感觉萧庭话没说完。
果然……
萧庭突然凑近清澜耳边。低声略暧昧地道:“你若肯亲我一下,我便告诉于你,如何?”
清澜微楞,似乎没有想到萧庭,居然也学会了萧策“趁人之危”的手段。
可是……
名剑山庄。
沈源……
清澜忽地扭头,闭眼,寻着萧庭的方向凑了过去,却……
“唔……”
他自己反被萧庭吻住。
分开时清澜呼吸微乱,面颊微红。
萧庭指腹摩擦过清澜的唇瓣,才缓缓地道:“据说名剑山庄庄主沈源,近来似身体不适,恐有撒手人寰之相。”
清澜微惊:“撒手……人寰?不是已经遭遇不测了吗?”
萧庭道:“只是据说而已,不过事实是否如此,是否当真不测,也未可知,毕竟江湖大了,什么样的谣传都有。”
清澜蹙眉:“那方才客栈里说的那些……”
“不过是以讹传讹。”萧庭嗤笑:“名剑山庄如今虽不如名剑在时那般辉煌,却也不弱,沈源能排进江湖风云榜上,自然也不是孬种,哪会那么容易就遭人害了?你呐,也别听风就是雨的。”
清澜依旧蹙眉不语,心里似乎有些微乱。
萧庭又道:“江湖上,向来却不缺的便是捕风捉影,若非亲眼目睹,实在不可轻信,你也不必如此在意,左右那沈源与你也全无关系,你犯不着为他而乱了心神,这于你恢复有碍,不过你若想知道详细的,我可以让人再去查查?”
“那……”清澜抿了抿唇:“那便劳烦萧门主了。”
清澜心绪不宁,似有些恍惚,萧庭看他神色不对,也没闹他,他们一行人倒是走了,可那客栈里方才谈及沈源的人,却全都被人封了喉。
无人的巷子里面,一身蓝色长袍身披大氅的男人踱步而入,他手拿折扇轻轻敲打着自己的掌心。
在他身后,有人疾步上前,去检查巷子里的那几人,结果……
“府主,这三人皆是被同一兵器一招封喉。”
巷子入口,立在那里的人转过身来,那俊逸不凡的模样,正是天策府的上官寒洛。
折扇轻轻敲着掌心,上官寒洛轻笑:“能让欧阳商出手灭口,看来,此人身份确实可疑。”
西门卫问:“府主,可还要再继续跟踪?”
上官寒洛拿着折扇的手臂一抬:“跟太紧了会打草惊蛇。”顿了顿,上官寒洛又道:“我记得,罗门生似乎就在江城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