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了记忆的沈剑倾,连自己的名字,都是从萧策那里意外听来,没人提起,他根本就不知道过去的事,可是现在……
客栈里面听来的消息,却让他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怀疑,而后再仔细一看萧庭曾经说过的话……
沈剑倾又道:“当初你既然能在名剑山庄的悬月崖下将我带出,那必定也是知道的。”
所以此刻……根本就糊弄不过沈剑倾。
指尖捻了捻,萧庭冷了神色才承认道:“是,你与沈源确实是父子。”
“萧庭!”沈剑倾不可思议睁大了眼。
萧庭只将头撇向一边:“你如此愤怒作何?你从未问过我你与沈源是何关系。”
沈剑倾动了动唇,却……有些不知道当如何说。
可这心里确实是莫名的凝聚起了一团火,上不来下不去。
“再者,即便你知道你与沈源是父子又能如何?”萧庭冷道:“你觉得以你当时的身体情况你能回到名剑山庄?还是你觉得沈源能撑着残躯,等你回去?”
“可……”沈剑倾身影发紧:“即便如此,你也不应该瞒着我。”
“我说了,我并未瞒你,只是你从未问过!”萧庭冷峻了眸光,话音阴狠:“你既然未问,我又何必多言?”
沈剑倾嚅动了唇,一时间却不知当如何说了。
当初他因得知自己真实名字而与萧庭发生口角,后又因萧策的话题将将自己的身世给止住了话题,而这些日子,身边再无人唤过他一声沈剑倾,他竟一时间也没想起来。
原来……原来他早便已经听到了父亲罹难的消息,却……没仔细放在心上。
“停车!”沈剑倾突然喝了一声。
驾车的小厮明显一愣,还是吁停了马车。
沈剑倾忽地从上面钻了下来,那一袭白衣翩若惊鸿,白色的帷帽薄纱轻扬。
萧庭紧追而入,一出手便将他拦下:“你去何处?”
“放开!”沈剑倾直接抓住萧庭的手,一个反拧扯开,便要向前行去。萧庭诧异,紧追而上,再次将沈剑倾给拦下来。
萧庭怒:“你这是打算回名剑山庄吗?你以为名剑山庄还有你的位置吗?”
沈剑倾背影一僵。
萧庭又将他拽回马车之上箍在怀里:“沈剑倾!你自己动动脑子好好想想!外头都传你早已身故!如若你突然出现在名剑山庄,那沈风父子岂能容你!”
沈剑倾微微一怔。
萧庭又道:“沈源死了,庄主之位便是沈风的囊中之物,你若回去岂不是叫他将庄主之位再吐出来,他岂能甘愿!!”
沈剑倾猛地抬头,还没说话,就听外头惊堂木又是一拍,那说书先生的话也高昂地传来:“沈源武功不俗,已进了江湖排行之列,按理说不该如此轻易便罹难才是,但诸位莫要忘记,在此之前,曾有人带人杀上名剑山庄,险些将名剑山庄屠戮殆尽,而沈源就是那个时候为了御敌才会身手重伤,否则以他的功夫如何会如此轻易罹难!”
“那你可知那重伤沈源之人是谁!”
说书先生:“千机楼楼主与江湖各路英雄曾经猜测,此事多半是为天门所为!诸位不知天门是何门派吧,且听我仔细到来……呃!”说书人话没说话,喉间突然多了一物,仔细一看,竟是一片竹片穿透了他的咽喉。
说书先生瞬间咽气,睁大眼身体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去,原本正听说书的众人直至此刻方才回神,也不知道是谁高声喊着:“杀人啦!杀人啦!”茶寮底下,众人瞬间四散。
车厢里,沈剑倾听着外头的动静,整张脸冷得可怕:“萧门主这是杀人灭口吗?”
萧庭眼中瞬间满是戾气。
可惜……
沈剑倾除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其他都看不见。
他身体虽好了大半,可视觉依旧还没完全恢复。
但他依旧还是感觉到了萧庭的森森杀意。
“本座若是要杀人灭口,早这么做了!”萧庭咬牙。
“看来你当初确实准备屠戮名剑山庄!”沈剑倾说得笃定却又困惑:“你与名剑山庄有何恩怨,要这么做?”
萧庭呼吸粗重,指尖死死抓着小几边缘,却不说话。
沈剑倾亦是神色肃然,他把与萧庭发生过的争吵再仔细回想一遍,而后,沈剑倾说:“名剑山庄,悬月崖下,你救我,原就不安好心,沈源之事,你之前便隐瞒于我,而今更是杀人灭口,难道沈源的事其实原就是你所为,不然你何必如此反应!?”
“我若要杀他早便动手,何至于让他苟活至今!”
“你这是承认你当初几乎血洗名剑山庄的事了!?”沈剑倾突然发怒,猛地一掌将萧庭打开。
嘭地一声,马车一阵剧烈的摇晃。
驾车的小厮明显惊愕,猛地吁马却不敢再有其他动作,倒是马车里,突然有一模白影忽地飞掠而出,落于街上。
萧庭紧随其后,身体死死绷着。
沈剑倾回身看他:“在下与萧门主就此别过吧!”
“沈!剑!倾!”萧庭咬牙。
沈剑倾背对着他,话音颇为冷淡:“萧门主相救之恩,在下铭记在心,但家父含冤罹难而亡,在下却不能置之不理。”
萧庭眯眼:“你可知,你这一去等待你的将是什么?”
沈剑倾不语。
萧庭又道:“你如今记忆尚未恢复这一去便是羊入虎口,沈剑倾……”
“不劳萧门主挂心了。”沈剑倾淡淡地道:“是成是败,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与萧门主,无关。”
“无关?”萧庭似乎愣了一下,随后大笑起来:“好!好!好!好一个无关!既然你这么说,那本座也不拦你!本座倒想看看你这般硬气,能到几时!”
……
萧庭与沈剑倾闹崩了。
这件事让欧阳商与莫洹古还颇为诧异,然而两人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剑倾踱步而去,却不敢上前。
实在是萧庭的脸色,阴沉得格外吓人。
不吓人才怪,这已经进了庸都城,眼看着就要回到天门了,可沈剑倾却跟萧庭闹崩了,确实挺让人无奈的。
马车里,萧庭眸光紧盯着沈剑倾的离开,他五指紧紧握成一圈,眼眸里亦全是阴鸷。
“师尊……”欧阳商壮着胆子上前,却听萧策忽道:“拿了我大半的功力便想一走了之,那这么容易!”
欧阳商表情一惊,顿时……不敢说话了。
庸都城外,茫茫荒林。
沈剑倾独自一人行走在这林中,他视线尚未完全恢复,目前也仅是勉强视物而已,可即便如此,他也必须得回名剑山庄。
因为……
那是他的家,罹难而亡也是他的父亲,他怎么能……不回去?
可是……
沈剑倾突然停下了脚步:“阁下跟了我一路,不妨出来吧。”
脚步移动,草丛唏嗦,这是有人从沈剑倾的身后走了出来。
“清澜公子。”
沈剑倾微微侧首:“莫洹古?”
莫洹古道:“我奉师尊之命,来带清澜公子回去,还请公子见谅。”
沈剑倾蹙眉:“他反悔让我走了?”
“得罪了。”莫洹古忽地发动攻击。
沈剑倾猛地一个闪身,刚躲开,莫洹古的功力就直追而上,他赤手空拳,意在活捉沈剑倾,是以连兵器都没出手。
现在的沈剑倾身体虽然还没完全恢复,但他有萧庭大半的功力不说,加之近来萧庭为他护法引导精元的走向,他已经不再如同前些天那样会受两股精元冲撞的影响。
只不过……
莫洹古的功夫,依旧还是让沈剑倾颇为吃惊。
因为他的功夫诡谲多变,竟一点也不似寻常武功。
凛了心神,沈剑倾不敢大意,与莫洹古交手之时,两人的掌力相碰,发出嘭地一声,那四散的气流顿时吹拂得两人周边杂草摇曳,枝藤轻晃。
“清澜公子,纵然你身上有师尊大半的功力,可你并未痊愈,不是我的对手,还是随我回去吧。”莫洹古眉宇微蹙,虽然与沈剑倾掌力相碰,却并未使出全力,连那话音听来都还颇为轻松。
反观沈剑倾,却面色微白,似乎有所不济。
对于莫洹古的话,沈剑倾只当做未曾听见。
他一想起萧庭明知他的身份,却故意隐瞒于他,明知他为沈源之子,却闭口不提,更是明显沈源已亡他依旧不言一语,只一门心思地把自己朝天门带去,沈剑倾便说不清楚,这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感觉。
他……身为人子,却未能为亡父送终,他这是不孝!
一想到沈源拖着残躯,却得不到自己的模样,只能含恨而终,沈剑倾的心里就无法平静。
他必须回去!
心念一定,沈剑倾再次转了内力,莫洹古猝不及防被他逼退了半步。
“若清澜公子执意不从,那我便只有得罪了。”莫洹古眯眼,忽地运转内力,霎时间,一股强悍的内力朝着沈剑意袭了过去,直震得沈剑倾猛地朝后砸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
莫洹古自己也惊了一跳。
沈剑倾一时间起不来身,他嘴里出血,脸色惨白,被莫洹古内力震过的手臂,此刻已经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