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寒洛只淡淡一笑,承认道:“到底还是没有瞒住你。”
沈剑倾皱眉。
上官寒洛道:“我原就是朝廷中人,出来行走江湖也是迫不得已,但我若想要在江湖平安无事,手里没有一点护身王牌,又怎么可能,这次若非你命悬一线,我……也是不愿让你知道这事的。”
沈剑倾不语,只依旧盯着他看。
上官寒洛轻叹,放柔的语气,似乎有几分认错的姿态在里面:“夜魈宫虽是杀手组织,但自被我收编之后,便只服从于我,已经不再做暗杀的活计了。”
沈剑倾蹙眉:“你……收买了整个夜魈宫?”
“收买谈不上,只不过便是互惠互利罢了。”上官寒洛道:“夜魈宫为我办事,护我江湖周全,我为他们提供补给,仅次而已。”
沈剑倾听着,默了许久,方道:“若能牵制他们,倒也无妨,只不过,别是养虎为患了好。”
上官寒洛抿唇一笑,忽地伸手朝沈剑倾拍了拍:“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沈剑倾垂了眼看,虽无言语,却是眉头轻蹙。
而再抬头,当看到上官寒洛那温润尔雅的笑意时,他轻蹙的剑眉这才缓缓松开。
他这是……默认了上官寒洛的碰触。
半个小时,队伍又再次出发。
马车晃动,带着里面的人,直奔京城而去。
而此刻,同时有只黑羽雀鸟,翻山越岭,飞掠过湖,而后落在那红梅盛开的院内,停在杆上。
此处景色深幽,红梅艳丽,不远处的峭壁之上,又瀑布悬挂而下,潺潺水声所有似无混合着山涧鸟鸣,异常动听。
拱门下,有小童快步而出,抓了杆上的黑雀,将他爪环上的铜片取下,而后便转身快速朝拱门那边行去。
而那黑雀,在被放开之后,便已经速腾着翅膀入了梅林眨眼不见。
幽幽小院,滕南缠绕。
紫藤花开,香气四溢。
疾步而入的小童,拿着手里的东西推门进去,里面,那一身蓝衣白袍的公子坐在中央,正于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对弈下棋。
“楼主,燕山府那边来的笑意。”小童恭敬禀报。
“哦?”公子眼睑一抬,睫羽卷长,眸中似带了几分冷媚:“燕山府许久未有动静了。”
老者道:“恐是大事,楼主不妨先看看是何消息。”
公子,伸手,接过小童递上的东西打开,可放他看到里面的纸条写了什么之后,眸色不由得颇为意外。
老者困惑:“不知是何消息能让楼主有这般反应?”
“大消息。”公子道:“沈剑倾竟还活着,而且……与上官寒洛正在一起。”
老者诧异:“他竟然还活着?不是说名剑山庄的悬月崖,陡峭险峻,连楼主您都下不去吗?是谁有这般能耐,竟将沈剑倾救了回来?”
公子未语,他只看着手里的纸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者与小童互看一看,两人皆不说话。
须臾后。
那公子将纸条随手扔进一边的火炉,又吩咐小童一声:“让人仔细注意上官寒洛的动向,莫惊扰了他。”
小童应是,转身退了出去。
房间里,又静了下来。
老者看他执了黑棋落下,不由得微微蹙眉。
忽地,公子轻笑,悠悠开了口:“沈剑倾若当真与上官寒洛在一块的话,也不知可会打破朝廷江湖向来不合之分。”
老者蹙眉,迟疑着:“沈剑倾能有这般能耐?”
公子抿唇一笑,并不言语。但老者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
……
京城城外,南云山上。
名剑山庄便落座于此,山庄修建巍峨大气,雕梁画栋美不胜收。
只不过这巍峨大气的名剑山庄,此刻却挂满了白绸,塔顶之上,白旗飘扬,庄严肃穆的氛围,笼罩在整个名剑山庄的顶上,也让远处官道上,那马车里的人,剑眉轻蹙。
那是与上官寒洛一同回来的沈剑倾。
马车里,沈剑倾坐在窗边,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清冷,连那眺望着名剑山庄的方向神色,都叫人看不出什么异常。
但……
上官寒洛知道,沈剑倾忘记了一些事情。
其实也不算是全忘,至少他还零零散散的记得一些,而府医说过,他这情况,是受牵引丹的影响。
牵引丹究竟……能将一个人影响到什么程度?
上官寒洛并不知道,不过就目前而言,至少……沈剑倾并不排斥他的碰触。
而现在,沈剑倾却是剑眉轻蹙,眸里明显倒映着那山庄里,飞扬的白旗。
那是祭祀冥旗,悼念亡者,祝其安息之用。
是……祭祀沈源的冥旗。
想到此,沈剑倾眉宇顿时紧拧。
上官寒洛并不言语,只伸手,握住沈剑倾的捏紧的拳头。
沈剑倾垂眼看了看,只淡淡地道:“我无事。”
上官寒洛依旧没有说话。
马车停到了名剑山庄的大门前,沈剑倾微微侧首,上官突然按住他的肩膀:“我先下去,你且等等。”
沈剑倾点了下头。
大门上,身着素衣的剑奴,见上官寒洛出来,急忙上前抱拳:“上官府主,您怎么突然来了?”
上官寒洛道:“听闻沈庄主之事,故特来吊唁。”
剑奴抱拳:“上官府主有心了。”
上官寒洛:“庄上二爷与沈二少爷可在?”
剑奴:“二爷与二少爷皆在,只不过庄主遇难,二爷也颇受打击,已经数日未曾见客,如今庄上,大多都是二少爷与三爷在做搭理。”
上官寒洛点了点头。
剑奴又急忙错身让开:“上官府主,里面请进。”
上官寒洛点了一下头,却是转身回到马车边上。
里面沈剑倾正看着他。
上官寒洛道:“庄上诸事,如今是二少爷与三爷正在打理。”
沈剑倾不语。
上官寒洛伸手拿过帷帽给他带上:“先进去看看。”
沈剑倾嗯了一声,正要下车时,上官寒洛突然朝他伸手,沈剑倾只看一眼,便将手搭他手心,借势下了马车。
名剑山庄门前,立在这里的剑奴见马车里又有人出来,一个个还颇为诧异。
而沈剑倾,他跟在上官寒洛身边,直接朝着大门踏去。
两人过门时,门外的剑奴还忍不住小声嘀嘀咕。
“这人是谁?怎么神神秘秘的?”
“估计是上官府主的朋友,好了,别好奇了。”
沈剑倾听到了门外剑奴的声音,同时他也蹙起了眉。
因为……
剑奴的警惕性,似乎大不如前了。
两人一路无话,进了大门,里面前院的台阶上,白旗飘扬,铜铃的声音或远或近地接连响起,广场上,站岗的剑护身体笔直,人人一身素缟,腰佩长剑很是肃杀。
沈剑倾眸光略了一眼,便隐约感觉到了不对,但他只触了眉,并未开口。
正殿堂前,有人坐在轮椅上被推了出来,沈剑倾刚扭头看去,便听上官寒洛抱拳,谦逊地喊了一声:“沈三爷。”
“上官府主。”
“上官府主。”
这两人,一人是名剑山庄的二少爷沈剑倾,一人则是名剑山庄甚少现于人前的三爷沈岩。
沈岩身体有急,向来深居简出,才刚四十出头的沈岩,看起来却很是年轻,恍若三十五六,只不过他发白的双鬓,显得他看起来颇为沧桑,而这份沧桑搭配着他一身儒雅的气质,又显得此人谦谦君子。
沈剑倾转身过去的时候,眸光隔着帷帽,便直接对上了沈岩的眼。
沈岩蹙眉,盯着沈剑倾看了须臾,随后才又朝上官寒洛看去:“上官府主远道而来,请怒沈某招待不周了,庄上多事之秋,怠慢之处还请谅解。”
“三爷严重了。”上官寒洛道:“在下前来,只是想吊唁一下沈庄主,别无他意,沈庄主之事,也请三爷节哀。”
沈岩轻叹一声,低垂了头:“剑意,你带他们去灵堂吧。”
沈剑意应了声是,,错步而出:“两位,这边请。”
上官寒洛点了一下头,两人随着沈剑意刚刚动身,一边便有剑奴过来,推着沈岩的座椅,往另一方向去了。
……
沈剑意领着两人,一句往灵堂而去,四周寂静,除了脚步声响,便是白旗被风吹得猎猎翻飞。
一路上,沈剑倾与上官寒洛都不言语。
沈剑意偶尔转头的时候,看得沈剑倾的身影,还颇为狐疑,默了默,沈剑意问:“这位公子不知如何称呼?”
上官寒洛看沈剑倾一眼,正待说话,沈剑倾自己开口了。
他道:“在下沈清澜。”
这两个字,便这般脱口而出了,帷帽下,沈剑倾自己也是微愣。
上官寒洛听这个名,心里一沉,到没说话。
沈剑意只朝他抱拳:“原来是沈公子,倒与我名剑山庄同姓。”
沈剑倾并不接话。
上官寒洛道:“说起来倒也是桩缘分了,只不过……清澜容颜有损,不宜露面,二少爷见谅。”
沈剑意微微一愣,只忙应了一声哪里。
三人再次安静下来,直到来到灵堂这里,才停了脚步。
帷帽下,沈剑倾微微睁大了眼,一双眼便紧紧地盯着灵堂上那个大大的祭字,满堂的白绸白矾,衬托得整个堂内,一片肃冷,铜铃轻幌,叮叮铃铃是悦耳轻乐,也是哀愁悼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