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
剑微鸣,温热的血液肆意飞溅。渠明王抹干脸上的血,冷冰冰的铠甲在一霎那扫过滚烫的皮肤,他本能地微微瑟缩。
御驾亲征,他决不能败。
鲜血激得渠明王眼底猩红。
“战士们,死守此地,一个不留!”
金黄和银白碰撞扭曲在一起,徒留一地赤红。
宗军步步紧逼,渠军誓死顽抗,双方僵持不下,到最后都有些筋疲力竭。
直到一个小兵蓦地喊了一句:“将军!援兵到了!宗国援兵到了!”
渠明王瞳孔紧缩,心被荆棘攥紧,下意识望向某个方向。
黑马副将捂着受伤的手臂,声音激动得变形,“援兵到了!冲——”
慕海生浴血奋战,几欲靠近宗国将军,却总是被避开。
他有些担忧地望向渠明王。
渠明王咬着牙,挥剑已成了身体的机械动作。
肌肉的过度紧绷让酸胀的手臂如重千斤,盔甲压得渠明王喘不过气来。
一支箭于百密一疏中穿过重重人群直射背后。
“皇上——”
咔!
箭被拦腰截断,恰好插在渠明王的马上,马哀鸣一声,直直倒下。
渠明王飞身下马,又向那方向望了一眼。
慕海生解决掉杂碎,飞速奔来,“皇上!”
“无事。”渠明王摇头,倚剑而立。
“渠明王!认输吧!援兵已至,渠国就要亡了!哈哈哈哈哈要亡了!”副将吼道,在兵刃声中讽刺地狞笑。
“孤不死,渠国不灭!”渠明王拔剑,直指上空,“来吧!”
人马再次交织厮打在一起,待到近两炷香后,仍未分胜负。
渠军在城墙之上第二次放箭,呜咽和悲戚堵塞住紫黑的血液。
剧毒在脉络横冲直撞,最后勒紧心脏让人痛苦至死。
渠军竟是换了最致命的毒!
箭无眼,连着敌军友军一起死。
白马将军浴火而来,沉默地看着那些打滚求饶的士兵。
宗军人心惶惶,援军迟迟未到。
副将疑惑,奋力躲过毒箭靠近白马将军,问,“援兵何时能到?”
那将军一个漂亮的剑花收剑,细心抹去剑上血迹,“我何时说过有援兵?”
副将一怔,身子猛然一颤,“这……”
宗军已然力竭,他们有最后的力气殊死一搏,是因为将所有的希望压在了援兵上。
那将军没等副将再问,忽的跳下马,举剑狠狠插进身前土地。
铮——
银色的剑入土三分。
宗军的动作停了下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的将军。
毒箭亦停。
将军缓慢而坚定的,走到渠明王面前。
“宗国,愿降。”
“宗戈!你疯了!”副将也跳下马,一把拽住他,“渠中就在前面,宫殿就在前面!现在降?!”
“宗胤,”他拂落副将的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
“这只是分支……”
“不,这是宗国新锐,亦是精兵。”他目光黯淡,“是护国军。”
宗胤像遭了晴天霹雳,趔趄地后退了一步,“宗戈,你什么意思?”
将护国军调出,就相当于抽空了整个宗国。
“宗戈!私自调动护国军是死罪!”宗胤目眦欲裂。
将军默不作声地拂了拂盔甲上的尘沙,清了清嗓。
“今,宗国大将军……宗戈,率护国军降于渠国,愿渠国善待宗国战俘。”他用力拔出剑,弯腰递到渠明王面前。
宗军面面相觑,不甘之声此起彼伏。
渠明王凝视着干净的银剑,慢慢接过。
剑是热的,先前才被擦拭过。
慕海生被这变化弄得措手不及。
渠军围拢,宗军怨言纷纷,最后屈于巨大压力之下,还是缴械归降。
宗胤愤恨掷剑,却在落地时剑锋一偏,直向渠明王刺去。
“别!”将军下意识伸手阻止。
噗!
剑搅进血肉,生生捅穿。
唰!
慕海生利落地收剑,血瞬间喷溅而出。宗胤连一声痛呼都来不及发出便僵硬地倒在渠明王脚下。
那将军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随后晃晃悠悠放下,轻轻合上宗胤未瞑目的双眼。
尸体渐渐冰冷。
军鼓三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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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明十八年深秋,宗国败,全军覆没。
渠明王和军队凯旋而归,从断壁残垣走向欢声笑语。
背后是未熄的火和横亘的尸体,面前是欢呼的百姓。
背着的重担终于卸下,绷紧的弦放松后,脱缰的疲惫和痛楚差点让渠明王从马上栽下。
但他仍强撑着微笑,接受百姓的爱戴和崇敬,笑容苦涩而违心。
三年的战争。
足以流尽一个人的心血,耗光一个人的活力。
像已抽去了体内的主心骨,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流离失所民生凋敝的日子终于过去。
可渠明王知道。
这胜利,本不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