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结束已经是凌晨两点多,楚梦珂扯了个理由匆匆告别同事,做贼似的溜去了地下停车场。
她在车里等了十多分钟,才看到消防通道的门被人打开,一个虚弱的人影晃晃悠悠地朝她这边走过来。她看着觉得不太对劲,也顾不得别的了,推开车门朝他小跑过去。
离得近了,楚梦珂才意识到韩琅的状态是真的很差,也明白他为什么放着那么方便的电梯不坐,非要走楼梯了。
他右手的震颤已经严重到让人难以忽视,就连很少发作的左脚,都止不住地在抖,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步子迈得很小,像是难以掌握平衡,随时都要摔倒的样子。
“去医院吧?”韩琅的样子让她有些害怕,慌得120都要拨出去了,却被他拦了下来。
“不用,就是……太累,睡一觉就……好了。”他连说话都有些吃力,左手扶着楚梦珂的手臂,慢慢往车边走。
楚梦珂把座椅调整好,这才扶着男人坐上去,怕他不舒服,特意把他脚上板正的皮鞋脱掉,扔了个靠枕在他脚底下垫着。
幸好今晚路上的车很少,一路风驰电掣地往家赶,车子开得也还能算是平稳,等到了地方,韩琅已经昏睡了过去。
楚梦珂一个人弄不动他,只能是把他叫醒,就着灯光看他,才发现他下颌竟然糊着不少口水,连衬衫领口都湿了。
好在韩琅醒转过来意识还是清醒的,她扶着人进了电梯。韩琅住的是复式楼,他的卧室在楼上,今晚这个样子肯定是上不去了,好在楼下的客房定期有阿姨来打扫,倒也是干净的,还能凑合一晚。
药是不敢再多吃了,楚梦珂打热水给他简单擦了身子,换上舒服的睡衣,又给他从脖子到脚趾都按摩了一遍,可人这却还是睡不着。
明明在车里还打了个盹的,到了该休息的时候,韩琅硬是熬到凌晨四点多,眼睛里都出红血丝了,还是醒着的,手脚的震颤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被面的起伏都很明显。
楚梦珂咬咬牙,自己翻身上床,娇软的身躯迎上他的,把韩琅僵硬颤抖的身子揽在怀里。“叔叔……”迎上他惊讶的目光,看他也没什么反抗的动作,她也没闪躲,“我知道现在说这些有些不合时宜,但我还是要讲。”
“就算你把我支得远远的,让我彻彻底底伤心了一把,我也还是要告诉你,我的答案没变。”她说着看了韩琅一眼,发现男人眼神悠远,似在回忆。
她索性一鼓作气:“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就是你年纪比我大,现在又加上一条,身体还不好了,怕耽搁我嘛。可我也26岁了,心智成熟,有自己的事业,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你说过我还小,经历过的事、见过的人还不够多,会遇到更合适的人来爱我。可是我在非洲也算是见证了很多的生生死死,自己也在鬼门关晃了一圈,那个时候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还没有坦坦荡荡地告诉你,我,楚梦珂,喜欢韩琅!”
话说得多了有些口干,她舔舔嘴唇,语调一转又开始撒娇耍赖:“反正我不管,我现在也摸清楚你是什么意思了,你就算是赶我走,我都不会走的!”
小姑娘说得情绪上头,脸胀得通红,韩琅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他扯着楚梦珂的衣袖,嘴唇抖了一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事……怎么了?”他几乎是语无伦次。
楚梦珂自觉失言,打个哈哈试图蒙混过去:“没什么事儿,就是有次采访碰上了暴乱,受了点伤,我那时候在气头上呢,没让他们告诉你。”
韩琅抖着手摸上她的脸,声音急切:“伤在哪儿了?”
“诶诶诶,我说正事呢!”楚梦珂把他的手捉下来,塞回被子里,“你到底答不答应嘛。”
他沉吟半晌,害得她的心都提了起来:“叔叔的情况你都知道,到现在,我也算是土埋了大半截的人了,以后只会更糟糕。”
听他这样讲,楚梦珂都快要哭出来了,被同一个人拒绝了两次,上回被他发配去了非洲见世面,这次,又不知道会被他搞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我承认,我早就爱上了我们家珂珂,但有些话要提前说好。”他眼底有渐渐弥散开的笑意,神色却是郑重的,“我给你后悔的机会。如果将来有一天,你累,后悔了,随时可以走,不要有顾虑。叔叔看着长大的小姑娘,要一辈子都是幸福快乐的,叔叔不可以让自己成为她的负累。”
“你的意思是……”当美梦成真,她甚至在怀疑自己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生怕理解错了他话里的意思。
见她这样的表情,男人脸上难掩疲态,却难得带了丝狡黠的笑,在被子底下反扣住她的手,声线低沉悦耳:“有个小粘人精都放狠话了,叔叔好像也只有答应的份儿了。”
巨大的喜悦如烟花在她的心底绽开,楚梦珂高兴到说不出话,只会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躺在床上的孱弱着对她微笑的男人。
真好啊,多年以来藏在心底的恋恋不忘,终于有了温柔的回应。
亲爱的叔叔,你不知道,我有多贪恋你赠与我的温柔。
从此以后,我有了你,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你都是命运馈赠的礼物。我会牢牢守住你,陪你度过漫长岁月,陪你历经病痛衰老,迎接此生的每一个黄昏与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