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先生，我们今天还搬家吗？”小团子吃着新买的关东煮，仰头给楚敬送了一个墨鱼丸。
他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询问着，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哈欠。
“岁岁，你想搬家吗？”楚敬低头问，将那个墨鱼丸含在了嘴里。
“想，又不想。要是楚先生想搬，岁岁就想。可是新房子有黄阿姨吗？有小姐姐吗？有楼下送榨菜的奶奶爷爷吗？还有门口可爱的小花朵小柳树吗？”
小孩子的问题很多，每一个问题都让人回答不上。
或许新房子有新的小花朵小柳树，但是没有黄阿姨，没有小姐姐，也没有热情好客的爷爷奶奶。
“岁岁，要是这些都没有，你还搬家吗？”楚敬回答不出来，只能荒唐地避重就轻。
他眼里闪烁着光亮，在夜灯下熠熠生辉。
他想，这墨鱼丸可真腥啊，他再也不想吃了。
将嘴里的东西艰难下咽，楚敬却像是鬼迷心窍一样又买了一盒关东煮回去。
“楚先生，前面有黑毛怪！”窝在楚敬怀里的小团子一声惊呼，引得楚敬望向了眼前的黑影。
那不是黑毛怪，是他。
跑已经来不及了，楚敬只能鼓足勇气走上台阶，来到了门前。
楚敬伸手去掏钥匙，明明钥匙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却费了好大力气才摸到钥匙柄。
小门灯还在亮着，可是却完全照不亮眼前的路。
楚敬挣扎了几次，还是没能将钥匙插进钥匙孔。
他心乱如麻，恨不得下一秒就会手忙脚乱地奔入黑夜中。
“我来开吧。”
黑影移动到身边，在门灯下露出了那张清澈的脸。
楚敬不敢去看他，也没有勇气把钥匙交给对方。
“楚先生，这是来帮忙搬家的朋友吗？”岁岁还小，他只是学着楚敬好客地对着对方笑。
顾裴去拿钥匙的手顿在了当场，他那只本就不热的大手逐渐降温。
察觉到覆在手背的人的走神，楚敬如愿地拧开了门锁。
“嗯，对，是来搬家的朋友。”
门开了，一股带着果香的热气扑面而来，冲散了刚刚的尴尬，带来的是挥之不去的回忆。
“你还是喜欢熏香。”
顾裴挺直了自己的身子，打算面对接下来走出来的所谓女主人。
他在得知小团子存在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会有这么一幕出现。
他是该坚挺腰板，大方坦然地面对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可是，这一刻的他越是坚强，却越觉得心酸懦弱，他的手在冷气中微微颤抖。
屋内是黑着的。
没有人来接，没有灯光通明。
“叔叔请进哦，家里只有岁岁和楚先生，你多担待。”
小团子好客地邀请顾裴进屋一坐，他手舞足蹈的样子看起来很焦急。
“谢谢。”顾裴尽可能地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可是他嗓子发涩，甚至有些干痛，让他说出两个字都有些难。
他此时被初恋，也可以说是还在爱着的人的孩子邀请进门坐坐。
他该庆幸这对父子两个还能对自己笑容以待，还是该惭愧自己的脸皮竟然这么厚呢。
“叔叔就不进了，叔叔想和楚先生聊聊，可以吗？”
“可以的啊！”
小团子主动拉开了楚敬的拉链，然后从他的怀里跃到了地毯上。
“今天的动画片开演了，岁岁去看动画片了，楚先生和叔叔聊聊吧。”
小团子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毛茸茸的小脑袋陷入沙发没了其他反应。
“阿敬，我们门口谈谈吧。”
楚敬的小区是那种外放式，单元门在外面，小区住户门前都有一段阶梯。
二人一个站在阶梯上，一个站在阶梯下，吹着夜风。
“分了？”顾裴大致了解了情况，简单地问了一句。
楚敬心里知道他在问什么，也只是答了一个字：“嗯。”
二人沉默了良久，久到彼此都冻透了，楚敬才一字一句地望着顾裴提了一嘴当年的事。
“当年是我主动离开的，从来没有什么意外，也没有什么插曲。顾裴，我不想跟在你身后了，所以就这样吧。”
“是这样吗？阿敬，当年的事情我去查了，她怀孕了，我知道，可是这不一定就是你的。你从来都很谨慎，也很听话，你不会做那么危险的事情。”顾裴不确信地跟上去，企图在楚敬进门前拉住他。
楚敬也只是转了身，没去看他，脚上根本没动作。
“什么是危险的事情？爱上了随时会不爱的人，还是没做安全措施？”
楚敬说着说着就笑了，仿佛这是一个很搞笑的笑话。
“如果是前者，那的确挺危险，因为我收获了一只总是追着我让我无奈的哈巴狗。但是如果是后者，生儿育女成家立业危险吗？我并不这么觉得。”
狠话谁都会说，顾裴这些年对外人说的也不少。
可是，被毫无杀伤力的狠话杀了一个片甲不留，他是第一次。
在楚敬这里，他大概没法翻身了。
“你爱她吗？”顾裴还在企图挣扎，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不爱还生孩子做什么？你觉得我放下逐梦归于平庸只是因为躲你吗？顾裴，不是什么都会在原地等着你的，但是会有更值得期待的等着我们去追寻。时间不早了，我要安排儿子睡觉了，晚安。”
楚敬没给顾裴什么机会继续说下去，他进了屋，用门板隔开了彼此。
看着那扇青蓝色的门板，顾裴张了张嘴，还是选择沉默。
所以，楚敬，你是找到了更值得期待的生活了吗？
那之后的几天，楚敬放弃了搬家，也没有离职。
他开始去跑那些不认识的路线，去找一些新的雇主。
他依然每天去接岁岁，反复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还是按部就班。
可是，该来的已经来到了，怎么会没有变化呢。
他常走的那条路干净无尘，他的小岁岁会提起那个帅气叔叔，他的邻居也会问他今天家里来客人了？
他没看到顾裴再来，但是却时时刻刻被他包围着。
他在梦里会见到那个闪光的顾裴学长，会在做事的间隙走神，满脑子都是那个叫做顾裴的身影。
他会拉着楚敬的手，哭得震颤却吻中温柔：“阿敬，这个世上，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
再次从梦中惊醒，楚敬拿出了抽屉深处的照片。
那是一个笑靥如花的姑娘，她穿着粉边的学士服，羞涩却又惶恐地对着他比划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总算是忍不住了，他找到了那个多年被拉黑的号码，发了信息过去。
“我们见一面吧。”
这条信息，楚敬也曾发给一个女孩子。
在他们的十佳歌手结束后，在楚敬拿到了金奖后，在顾裴知道了他是他的小粉丝是追随者后。
那时候，楚敬没敢继续表达自己的爱慕，他只是选择做顾裴身边随时都在的追随者。
女孩子的多次出现，让楚敬隐隐有了危机感，但是更多的是疑惑。
她被女孩子拉着留下过联系方式，也被送了花，但是女孩子的目光却一直落在顾裴身上。
顾裴温柔，对谁都好，但是也都是有分寸的好。
张清风说顾裴入校就是风云人物被追求过很多次，让人记忆深刻的告白不下十次，但他却都拒绝了。
所以，不知道是抱着不想让女孩子被冷漠拒绝后太丢脸失望，还是不想让顾裴过于为难的想法，楚敬约了女孩子。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觉得女孩子对他有意思，只有他觉得对方的目标是顾裴。
那是楚敬入学以来，第一次约了女孩子去咖啡店。
可是，最后却被女孩子定在了酒吧。
楚敬到的时候，女孩子穿着一件和她往日很不搭的吊带短裙坐在吧台上。
她画着有些艳丽的妆容，但是却丝毫遮挡不住她那双水汪汪且无害的眼睛。
“学长这边！”
女孩子笑的格外灿烂，她的干净和周遭的喧闹格格不入，却又没有违和感。
“我约你来，其实是……”
“应该是我约你来，其实是想说说顾裴。”
女孩子率先开口，将点单本推给了楚敬。
她像是一个常客一样摊开本子，给他推荐了几个好喝的饮品。
“学长，你喜欢顾裴吧。”
“啊？”楚敬自己都没搞懂，他对顾裴到底是什么情感。
毕竟，作为粉丝，他在接收到顾裴的投喂时会脸红，红到浑身都熟透了。
他在和顾裴聊天讨论发信息的时候会娇羞，娇羞到让周睿以为他谈恋爱了。
有些时候，周睿还会嚷着给他们组建cp贴子，虽然被楚敬阻止了很多次。
后来贴子出来了，不是周睿的手笔，却有很多人可以看出楚敬和顾裴的糖分重点。
楚敬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小私心，最后在旁人眼里还是成了爱的表示。
“你喜欢他，挺好的，真羡慕他，可以拥有这么多。爱的人，被爱的人，还有好多好多。”女孩子举着酒杯，眼睛里闪烁的是复杂的光芒。
可这一刻，楚敬却觉得她真的很羡慕顾裴。
“学长，我不喜欢顾裴，但是也喜欢顾裴。”女孩子的解释很别嘴，楚敬却听懂了。
“作为异性，我不喜欢他，他是你的，我觉得很配。作为最想成为他家人的人，我很喜欢他，他会是一个好哥哥。”
女孩子聊了很多，包括她此时是艺术班提前批保送本校的准艺术生，还有顾裴可能想去做经纪人的那些事。
两个人从酒吧长廊挤出来后，楚敬被揩油弄得领子都歪了。
女孩子给他仔细整理了一下领子，笑着朝他伸出了手：“你好，我是温凉，冷暖自知，温凉自知的温凉。小嫂子，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女孩子的笑一直刻在楚敬的脑海中，每当岁岁笑的开怀时，楚敬仿佛可以从他身上看到温凉的影子。
他们在岔路口分开，一个进入学校，一个远离学校。
走出去没有几步的时候，温凉突然返回。
她站在楚敬面前拉着他的手和他说：“楚敬，顾裴喜欢你！相信我，大胆告诉他，世界就是你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