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敬鼓足勇气和顾裴告白，是在他们当了一年半的学长学弟后。
温凉和楚敬的关系一直不错，甚至随着温凉入学变得更好。
那时候，温凉会特意避着顾裴找楚敬。
楚敬并不觉得温凉需要这样做，可他知道关于温凉和顾裴的故事，小姑娘有一天想说就会告诉他的。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楚敬知道温凉了解顾裴，她甚至知道他睡觉吃饭的习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有时候，楚敬都怀疑自己喜欢顾裴，是不是被温凉助攻成功的。
楚敬打算出手改变自己和顾裴同学关系的那天，他联系了温凉让她来做见证人。
小姑娘在电话里比楚敬还激动，大喊着好。
只可惜，她因为有个应酬没能来。
“学长，我喜欢你，是喜欢的喜欢，也是爱的喜欢……我……”顾裴实习前被朋友们拉着吃饭，楚敬也来了。
他此时是现任艺术团团长，在其他人面前独当一面，在面对顾裴时还是紧张地说不顺话。
“我爱你。”顾裴一句话解决了楚敬的口不择言。
他俯身亲下来的时候，楚敬却还在迷迷糊糊地四处张望。
那个说好了要来见证一切的小丫头没来。
“顾裴，我要去做经纪人，或许我可以邀请你做我的艺人吗？”顾裴的眼睛迎着路灯闪烁着星子光芒。
楚敬知道自己的条件还不错，只是他还没想过去娱乐圈冲刺逐梦，虽然劝他的不在少数，甚至张清风还在他面前提过顾裴很看好他冲刺歌坛。
那时候，楚敬微微一笑，没提下文，那是因为他想听顾裴亲口说。
顾裴如果对他说：阿敬，来吧，和我一起。
那他一定会伸出手。
所以，他现在义无反顾搭上他的手。
每一次，顾裴出面去谈合作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围着顾裴问他这样好的条件为何不亲自入圈，他总是淡然一笑。
顾裴的优秀，楚敬从来都看在眼里。
否则，他怎么会因为一个简短的剪辑视频而追随了他这么久。
“学长，为什么不呢？”在拍摄休息的间隔，楚敬望着顾裴的眼，小心问道。
“或许比起做被众星环绕的月，我更喜欢围绕我的星星。”顾裴不说情话，因为他每句话都有情。
再次见到温凉，是在一个小明星的活动上。
大冷的天儿，温凉穿着一件很单薄的纱裙坐在一群合伙人中间。
油腻男时不时对她揩油，温凉想躲却不能躲。
刚刚起步的小人物，想在这个圈子里站稳脚步，总要牺牲些什么。
有失有得，从来都是万物生长竞争的规律。
因为有顾裴在身边披荆斩棘，楚敬像是一个坐享其成的小狮子，张口等待着大狮子投喂。
温凉明明是看见他的，却并没有装作熟识，甚至当做路人。
活动结束后，顾裴和楚敬在酒店里喝蜂蜜水解酒，温凉发来了消息。
“我想见见你。”
透过简单的五个字，楚敬仿佛可以看到那个女孩子无助痛哭的模样。
她其实不是只想见他，她更想见见顾裴。
顾裴本打算约个偏僻点的地方，以免给彼此带来困扰，不想温凉直接找上了门。
开门时，她对着二人笑了笑，之后就趁着顾裴去倒水的功夫在楚敬身边哭成了泪人。
“楚敬，我完了。”
她这话压得很低，却给人一种她真地完了的感觉。
“我可能要死了。”
她再说后几个字的时候，却是笑着的。
楚敬至今还记得女孩子崩溃无助却又不得不笑着的表情。
她说她病了，她说她放肆大胆了一次，她说她可能没法等到与顾裴比肩后和他相认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大片，楚敬至今还记得自己偷偷跑到医院去看温凉的那些画面。
女孩子美好的长发剃了，她顶着一个形似板寸的发型轻抚凸出的小腹。
“他会健康出生，我会默然离场。”
楚敬从来都不是做慈善的，可是当他知道这个女孩子的身世后，他开始犹豫了。
甚至，在他见到顾家的老爷子，看着那张支票的时候也有些恍惚。
原来小说和剧本里面的“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孙（儿）子”是真实存在的。他笑着拿起那张支票，格外淡定地朝着老爷子提出了要求：“加钱，我拖家带口都得吃饭啊。”
老爷子铁青着脸甩给了他第二张支票，那时候，对方像是如释重负地甩开了烂泥一样的他，而他却难受得几乎痛哭。
“楚敬，你可以把孩子送去福利院，然后帮我多照看他就行，你别这样委屈自己！我不允许你委屈自己！”
“温凉，我突然发现我很自私，我看到了顾裴当初和经纪公司存档的合同，或许我一直都错了。”
楚敬发现了顾裴被经纪公司发现时递出的橄榄枝，对方想邀请他做练习生出道，他拒绝了。
他再三思考做下的决定是来到楚敬身边做引导者，而楚敬会成为照亮前路的明灯。
曾经几次，楚敬都在感慨，顾裴认识那么多资源渠道，认识那么多厉害人物，原来那些人都只是给顾裴开出路，而不是给楚敬。
决定收养温凉的孩子，是楚敬这辈子做出的最痛苦却又勇敢的决定。
顾家老爷子不止一次和他强调顾裴是要做大事业的，他要接手顾家，而不是陪着一个小明星，还是一个男人浪费时间。
生命就那么短，短短数十年，别因为自己的私欲毁了别人的一生。
那是顾老爷子对楚敬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那个女孩子的母亲当初也是这样自以为是，结果你看看她培养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还想着和顾裴并肩，她是痴想妄想！”
温凉是顾裴的妹妹，生理学上的同父异母的妹妹。
楚敬见过亲子鉴定，听过温凉和老爷子亲口说过那些过去，顾裴也曾经提过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
“我说过，那个女孩子什么时候可以优秀到和我的孙子比肩，我就承认她的身份。至于你呢，就算是你很优秀，你也不配和我的孙子比肩！你们两个大男人，到底是想恶心谁呢！”
当深爱在别人的眼里变成了恶心，楚敬浑身都在抖。
他可以坚持当做一切都没发生，可是他不能忍受顾裴被人如此嫌弃看待，他的星怎么可以陨落！
温凉离世于一个大雪纷飞的傍晚，那时候马上是岁末，大街小巷都在安排工人紧锣密鼓地装饰着路灯。
楚敬摇晃着摇床，看着里面睡得香甜的小团子。
温凉给他定时发了消息，希望他不要去参加她的葬礼。
其实，她也没有给自己准备葬礼。
她托人将她的骨灰埋葬在了早就准备好的墓地，身后无留名地离开了这个尘世。
孩子的名字她也提前取好了，她说，年年有余，岁岁平安。
顾裴有年年，你有岁岁，谢谢你楚敬，谢谢他，顾裴。
对于温凉来说，她这一身曲折坎坷都不算什么，她只是很遗憾，没能风光满面地站在顾裴身边被承认身份。
但是她这短暂的一生少有的温柔是楚敬和顾裴给的，也都给了楚敬和顾裴。
温凉的母亲在几年前那个男人离世后就精神不太正常，后来更是连亲生女儿都认不出。
她一年中少有的几天是精神最好的时候，却在见了温凉后又打又骂。
她叫嚣着说温凉是个废物，用自己可以拿到手的物品打砸温凉，不顾一切地去说她无能。
“你这个废物，你但凡是可以进了顾家的族谱，我们也不至于被人瞧不起这么多年！”她打骂完，还是会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拿出珍藏在抽屉深处的合影。
照片上是一男一女，正值好年华，女子依偎在男人身边，满面笑容，格外幸福。
男人的眉眼和顾裴的如出一辙，楚敬只见过一次照片就确定了男人的身份。
那一次，楚敬跟着温凉一起去取衣服。
那是温凉存了很久的H大的毕业学士服，明明她刚刚入学一年多，却急着去拍毕业照。
楚敬拗不过她，只当做是女孩子一时兴起，所以就当做是哄她开心忘记愁烦，去拍了那张照片，那张被温凉当做遗照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子笑靥如花，和合影上的女子如出一辙。
后来，温凉不回家了，就把女人送去了疗养院。
楚敬曾经去看望过几次女人，想着等她稍微恢复一点带岁岁去见她。
她身体格外干瘪，没了血色，精神越发低迷。
她会抱着一个枕头，给它穿小衣服，唱着很多年前的童谣，唤着妈妈的好阿凉。
有时候，楚敬都在想，她是不是知道了温凉的事儿啊。
只可惜，她们没再见，楚敬再去，她已经离世了。
她死前倒是很清醒，留了厚厚一本日记给温凉。
楚敬没看里面的内容，直接把日记烧给了温凉。
楚敬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学会了把东西藏在抽屉深处，学会默默地拿出纸笔记录每一天，他真怕有朝一日，当他离开这世间的时候，他的爱也会随着岁月了无痕迹。
楚敬在出门前站在镜子前静立好久，他摸着自己的心口，那里依然火热滚烫。
是想她？
还是爱他！
或许都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