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天池花花等着下班，直接奔向墙头，这高墙池花花爬起来已经得心应手了，她两手扒着墙头，打量了墙外，看着金条条今天有没有来，想好好跟她说说她昨天如何跟鬼大人斗智斗勇的。
就在这时，池花花正好看见金条条抱着一个包从远处兴冲冲地飘过来。
池花花对金条条招着手，还没等金条条说话，池花花赶紧跟金条条说道：“条啊我跟你说，有件事非常重要，我都记了好几天，就等着先跟你说，免得我忘记了。”
池花花深吸一口气，探着头对金条条十分郑重地说道：“你可千万记死了，千万不要踏进他们非野集团的办事处，哪一个都不要走进去！”
金条条皱着脸看向池花花，“为什么啊？”
“我跟你说，我那天听鬼大人说了，他们这里的办事处啊，大门哪怕跨一只脚，都会被强行留下签约的，要么身体约，要么工作约，总之就是要刮你一层皮，你可千万别进去！我之前签了坟地的，要不是我够机灵，差点又赔了夫人又折兵，你千万不要进去，他们太坏了！”池花花嘟着嘴，心里对这些霸王条约嗤之以鼻。
“艹！”只见金条条抱着一个大包的两手一松，她紧捏拳头一脚跺在地上，气急败坏地看着池花花，大声说道：“我就说西北那边办事处的鬼哥为什么那么好心要请我进去坐坐，说要送我一些玉山果，我看着他长得挺好看的，差点被骗进去了，要不是我拿了东西，说下次再去，我日……阿西吧——狗男人！”
金条条跺着脚在墙角转圈圈，气得对着空气打拳。
池花花附和着小姐妹的话，道“对！狗男人而已，还能做什么指望！”
她又对金条条摇摇手道：“不要生气啦，他跟我一样都是奴仆，还没你自由呢！不要进去就行，他也出不来的。”
池花花指着地上的大包，问着叉腰站定依旧气呼呼的金条条，“你这个是什么？”
金条条长呼一口气，往地上一看，“哦，对了！”她抱起那个大包，顺势准备往池花花旁边扔，“我给你扔过去。”说着金条条就把包高高举起，池花花就看着东西从她身边一个抛物线投掷到她这边来。
池花花瞧了瞧地上的包，落地声音啪的一下挺大的，她转头看向金条条，问道：“是啥？”
“就几块布，还有几个圆圆的石头似的东西。”金条条扶着墙仰着头对池花花小声说道：“我告诉你哟，这段时间我打听到，鬼大人们是有人管的！”
金条条四下张望，招着手让池花花过来一点仔细听，池花花扒着墙头伸直了脖子，听着金条条用气音说道，“鬼大人做了错事，是可以投诉的，找他们的上级投诉举报，你就用笔在那布上写他的错事，然后用那些小石头似的东西，随便用点火就能点燃，那个石头烧出来的火可以点燃布，别的火不行，得石头火才行，烧完了，那投诉信就能直接去鬼大人的上司那里。”
“我听东边的鬼们唠嗑，说有个办事处的鬼大人就是这样被处决的，据说草菅鬼命，最后被举报了。然后人家上司过来，直接一把灰飞烟灭，可劲儿了！”
“这么厉害！”池花花跳下墙，扒开包，看见里面一些两个手掌般大小的棕褐色皮布，被裁剪成不规则的图形。还有几块泥土捏成的一个拳头大小的石头，池花花拿着石头看了看，感觉像是晒干的泥块，里面还掺杂着很多碎草。
池花花再次爬向墙，看向金条条，“这么厉害的东西，你在哪儿弄哒？”
金条条擦了擦鼻子，叉腰笑着，“可不么？那皮是老乩换的，那屎是我在郊区找的。”
“老乩换的皮，什么皮？等会儿？屎？什么屎？”
“牛屎啊！”金条条看着一脸疑惑的池花花，道：“那个是牛皮和晒干了的牛屎。”
池花花干呕地哕着，一双手往前撑着，十指弯曲成蜈蚣，她看着自己的手，感觉这双手不能要了。
“没事儿的！”金条条挥挥手，道：“很多地方烧火用的都是牛粪，掺着干草晒干，易存又好烧。没事的！你得想啊，这关键时候能保命！”
池花花两手往下扒着外墙，长叹一口气，心里很快就看开了，她对金条条道：“你说我上次就迟到几分钟，她延期我二十年的事，我能投诉不？”
“这……我听说的是，得他虐待你才行，故意伤害之类的，我们鬼也有鬼权，如果他打你，扔你泡忘川，折磨你，虐待你，估计行。”金条条仔细想着。“他就没有虐待过你吗？”
“打扫清洁算吗？”池花花皱巴着脸，“这么大的西野楼，都我一只鬼打扫，怪虐待的。”
“啊这……”金条条低眸抿嘴，皱着眉头使劲儿想着，道：“对了，我还听说，这个规则是，如果写满十宗罪，鬼大人的上司必显灵。”
“我觉得，我觉得她是有罪的。”池花花扳着指头数着，“你看啊，进门必须消费，这侵犯消费者权益吧；坟头草管理费，我那一个胶囊哪里来的坟头草，还需要管理费吗？这乱收费不对吧；还有买了之后再告知有管理费，强买强卖，这也不对吧；还有啥，那啥，工作时间要坐班，非工作时间要打扫，这也不对吧；我猜他们把我们鬼的权益给克扣了一部分，你瞧，既然有像劳动者协会一样的规则存在，那应该是有权益保护的，大胆猜测一下，应该有工资之类的，只不过被克扣了……”
“你这五个，也不够啊！”金条条也在帮池花花数着。
“二十年那个也没有告知，是不对的。只是说迟到早退延期，延期直接在二十年上成倍加，这肯定也不合理。还有，还有，那啥，我越来越像人，没有吃的东西，饿肚子，都不给吃的，还不能出去。”
“七条。”
池花花一手比着七，另一手拍着墙，“我想想，我想想，哈！她从来不做事，我们可以说她那啥，不作为！”
“嗯，八条。还差两条。”
“诶你不是说她以前有杀鬼泡鬼吗？可以写上去么？”池花花扒着墙头往上蹭了蹭。
“这个不行，得你的遭遇才行，别的鬼的不认的，你是上诉鬼。”
金条条摸摸脖子，奇怪地看向池花花，道：“他就没有虐待你吗？打你，抽你，踹你，踩你诸如此类。”
池花花摇摇头，“没有。”现在倒是想她折磨一下自己了。
“咦？不对啊，都说西野楼的鬼大人可暴躁了，你……”金条条看着池花花，接着说道：“不会是斯德哥尔摩吧？”
池花花一啧嘴，仰天长叹一声，道：“真没有，连话都说不上几句，骂都没骂过我。”
想着鬼大人漂亮的身影，那两条长长的大白腿，在鬼界那么久，还没听说过哪个公务员穿短裤上班的。
“衣着不整算吗？”
金条条啊了一声，“怎么不整的？”
“就，每天光着俩腿瞎晃悠。”
金条条倒吸一口凉气，捂了一下嘴，皱着眉头想了想画面，嫌弃地呃了一声，指着池花花道：“这个可以，我就没见过鬼大人不穿裤子的，哪个不是衣襟整齐，都是穿的清一色的黑色制服。”
“诶诶诶，这个还可以写性骚扰！”金条条一拍掌，“穿的那么骚气，就是性骚扰。那就够了。”
金条条一拍掌，从兜里拿出一只眉笔递给池花花，“你都可以写了啊，随叫随到，你今天晚上就不用坐班我们就能一起回去啦！”
金条条高高一扔，池花花就接住了，她笑道：“你出门还带眉笔？”
金条条一摆手，“死的时候放兜里的，一直都在，多好，这样的笔用不完。”
池花花看着笔点点头，立马跳下墙去把刚才说的十宗罪写在牛皮上，结尾想了想，觉得人家鬼大人也没有虐待自己，也犯不着灰飞烟灭，自己只想恢复自由鬼身，到时候拿着胶囊在金条条家旁边定居下来，平常没事唠唠嗑，等着排期就行。
于是池花花在结尾给鬼大人求了求情，诚恳地告诉上司的上司，只要能让她不用付坟头草管理费，毕竟也没有坟头草，然后取消工作约，最好是当面烧了，就行了。
这样想想，池花花觉得十分公平。于是满意地再次爬向墙头，把眉笔和牛皮都扔给金条条，道：“你看怎么样！”
金条条看着牛皮上的话，点点头，“可以的，可以的，我觉得能成。我们也没有什么错啊！对不？”
池花花点点头，道：“对的，就是很公平嘛！本来那个坟头草就不公平嘛！你说是不是！”
金条条伸手在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池花花惊诧地看着她用牛皮包好打火机对着池花花扔上来。池花花下意识接着了，瞧着里面真的包了个打火机，她瞪圆了眼睛看着金条条。
“你死的时候身上还带着打火机，这是干什么？你不是在酒吧喝酒呛死的么？！”
金条条呵呵笑着，“年少轻狂，不抽烟兜里也要揣个打火机撑场面，可别小瞧这打火机，那外面纯金的，那花纹可是手工雕刻，纯意大利进口的，可贵了！”
“怎么？还有混意大利进口的吗？纯啥纯，还不是中国制造。”池花花仔细看着四四方方的打火机底部，上书“MADE IN CHINA”。“这纯啥纯。”
“嗐！一个打火机，都做鬼了，还管啥，能用就行。”
池花花努嘴道：“你说我死的时候咋没在兜里揣点东西，搞得现在什么都没有。”嘟囔着池花花就跳下了墙，蹑手蹑脚地跑去点燃牛粪块。
等到一块牛粪块燃起来，池花花赶紧把那上诉微微卷起放在火上烧了起来，怕牛粪块不够，还紧挨着燃起的那个又添了一块。
池花花盯着烧起来的牛皮，黑色的烟雾缭绕，池花花蹲在墙头，偏着头仔细着一点一点看着它燃烧，快烧着手的时候就往牛粪块上一放，紧盯着它燃烧殆尽。
等到烧完了，池花花打量着四周，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她听见金条条在墙的另一边敲墙壁，池花花收拾好剩下的牛皮和牛粪，往包里装好，提着包纵身一跃往上一爬，扒拉着墙头攀着墙上，摇着包对墙外的金条条说道：“条！接着！”
接着池花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扒着墙头，看着接好了包的金条条说道：“我烧好了，这些你先拿回去。你先走，要是成功了，我下午就去找你了，要是没成功，我就不承认，反正匿名举报，没人知道是我！不过你先把东西藏起来！”
金条条点点头，深以为然。这边池花花摆摆手跟她说再见，两人告别，池花花就走了。金条条也抱好了包，往家那边飘去，飘回去把包藏在自家坟地边，坐在坟头等着自己的好闺蜜，感受着树林间的微风，金条条觉得很是惬意，以后，就可以和池花花一起在这里荒废鬼生，顺便等着排期了。
躺在坟头，金条条两手抱着后脑仰着，翘着二郎腿抖着脚，等着池花花什么时候过来，到时候跟老乩一起去庆祝一下。就在这时，金条条忽然停住了脚，呀了一声陡然直起身子，大声道：“西野楼就她一只鬼，要是不成功，算个屁的匿名举报，不就只有她么？”
“花啊！”金条条跳下坟头，在自家坟地急得跳脚，左走走右走走，一手抱着肋，一手杵着嘴，嘴里咬着大拇指指甲盖，时不时看向西野楼的方向，“也不定会失败是不，再说了，有举报一次就能举报二次，他应该觉得害怕，被威慑了，才对，不会对付我们家花花的。”
金条条坐在坟头两腿抖着，一个愣神，两手忽然捂着嘴，继而吼道：“阿西吧！杀鬼灭口！草菅鬼命可以处决，可只能当事鬼才能上诉，但死了的鬼没办法上诉，得能活才行啊！这他妈是个伪命题！艹！”
金条条带着那个装有牛皮的包，赶紧往西野楼飘，万一不成功，那个鬼大人想要杀池花花灭口，只要动了手，就算是草菅鬼命，吊着一口气，帮池花花争取一点时间，池花花还是可以写上诉书的。别的不说，草菅鬼命这一条，这个金条条是知道的，有个鬼大人就是这样被灰飞烟灭。
金条条下咽一番，让自己冷静一下，也有可能一次性成功了也不一定，搞不好路上就遇见了回去的池花花也说不准，金条条一边计量着，一边朝西野楼飘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