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又一次被窸窸窣窣地杂声吵醒,她拍亮床头灯,困倦地坐起身辨听声音来源。
声音持续了两三天,从前两次半夜只是隐约像是蜈蚣不停地爬过墙皮和水滴落地的“滴答”声,到今天又出现了诡异扭曲的尖啸和隐隐约约的哭泣。
她手从台灯收回时,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硬物。
唔,这是她的一目连手办?什么时候被她放在了床头柜上?
奶白色长发随风飘扬,白衣上红黑的花纹在跃动,一目连站在黑龙之上,倨傲俯视大地。
原本应该是这种造型才对。
她歪歪头,总感觉一目连脸部表情有轻微变化,柔和了些许。
阴阳师抱起仿佛在微妙注视着她的孽火凌纱皮的手办,将其放进客厅的玻璃展示柜里,跟其他工艺小摆件一起欣赏了一会儿。
整个玻璃柜里基本都是花花草草的动植物,而手办只有一个她最喜欢的一目连,除此之外还有几个招福达摩和三个积木系列小兵人,那些小兵人是她前些天买仿真别墅玩具屋附送的赠品。
那个被她一眼相中的玩具屋正摆在她自己的卧室。
阴阳师小心翼翼关好玻璃门,去找声音来源。
客厅没有,厨房没有,卫生间也没有……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
阴阳师走遍每一个房间,侧耳仔仔细细听着,明亮白炽灯下却仍旧是那个安静的让人汗毛倒立的夜晚。
不知从哪吹来阵冷风让阴阳师身上瞬间涌上一层鸡皮疙瘩,而门窗却都处在紧闭状态。
她手心里渐渐渗出汗珠。
喉咙滑动一下,依旧干涩的发疼。
这几天听到的声音,是做梦吧。
阴阳师关掉灯,头也不回踢踏着拖鞋加快速度往自己卧室走。
背后的房间黑洞洞的,仿佛随时能从黑暗中冒出些什么。
睡觉睡觉,只要我四肢不出被子,就没什么好怕的。
阴阳师想着。
就在她踏进卧室门的那瞬间,脚底一硌,发出“咯噔”声。
阴阳师移开脚,露出脚下踩到的一个圆溜溜的东西,她弯腰捡起。
一个小兵人的头。
上面还喷溅有血一般的痕迹。
阴阳师脑袋轰鸣,拿着头的手不自觉发抖,她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了良久,才挪动脚步凑近玩具屋往里看。
小屋里,原本精致的玻璃茶几上莫名其妙多了个让人汗毛倒立的怪异恐怖头颅。
而她放进小屋里的几个小兵人正在其他房间蜷缩着,表情惊恐。
1、2、3、4……少了一个小兵人。
她看看手里的脑袋,最终在浴室地板上找到了第五个小兵人的身体。
阴阳师苍白着脸掏出小兵人的尸身,她环顾周围,拿起书桌上前两天吃剩下的纪念版冰棍棒,回头再想去戳那个恐怖头颅时,震惊地发现它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她勉励转动被吓到凝固的大脑想了想,去玻璃柜里拿起一个侦探造型的兵人放进小屋。
第二天一早,昨晚还拿着放大镜一副勤勤恳恳干活样子的侦探兵人死在墙角,头不翼而飞。
一目连也再次回到了阴阳师的床头柜上。
早早爬起来看情况的阴阳师见状倒吸口凉气,赶紧又拿来了巫师和武士小兵人放进去。接着,她又迷惑不解地拿过手办,在怀疑自己昨天到底是把一目连放回去还是没放回去中反复想了半天,才又准备将他送回玻璃柜。
“总不可能是梦游。”
阴阳师小心抱起一目连,脸挨着对方满脸幸福的眯起眼睛蹭蹭。
总觉得,抱着他安心了很多。
在她视野盲区,一目连微侧头,他的脸贴上阴阳师脸部那一小块肌肤,接着又抬手,用指尖触碰了几下,眼眸荡起温柔的波纹。
像是春日里落下的白金花瓣,让通透的溪水愈发温暖。
……
第二天是个休息日,阴阳师照例抓紧时间在网上当一名合格的一目连吹,包括但不限于连连最好,连连最棒,要嫁就嫁一目连,还顺带跟对面鬼切粉撕了起来,在鬼切适合结婚还是一目连适合结婚这个问题上争执不下,最后问题诡异地偏向了是鬼切X能力强还是一目连X能力强,在对方拉来越发多的粉丝之后,阴阳师震怒举起键盘疯狂敲击。
【先不说一目连根本没有X能力,就说一目连怎么能有jj这种跟他外貌形象一点也不搭的东西!】
阴阳师震声。
正在火热的对线戛然而止。
许久,对面鬼切粉齐刷刷发出【瑞思拜respect.jpg】、【输了.jpg】
还有鬼切粉悄悄私聊她:你真的不是一目连黑?
火冒三丈问候对方的阴阳师干脆利落关机,在路过玻璃柜时,她莫名其妙连打好几个喷嚏。
玻璃柜里一目连十分罕见地面部僵硬,他脚下的龙发出吭哧吭哧地嘲笑声。
打算睡个回笼觉的阴阳师飞速爬上床,将自己全部包裹进被子里,这几天夜里睡不好的困倦让她再一睁眼已经到了晚上。面对黑洞洞的天花板,她忍不住又把自己往被子里缩了缩。
不知道巫师和武士小兵人怎么样了,不敢过去看。
她目光转向卧室大开的房门,在心里挣扎了半天,猛地一跃从床上跳起,奔到客厅的玻璃柜前,拿出一目连就跑,一溜烟地把对方抱回卧室。
阴阳师停在小屋前,怀里的一目连让她又充满勇气。她探头过去再次仔细查看每一层房间,直到见巫师和武士两个小兵人安然无恙,以守护者的姿态保护着剩下几个人,也没发现恐怖头颅的踪迹之后,她才略松口气。
阴阳师爬上床,将一目连放在自己枕头边上。半夜她又被奇怪的声音纠缠,半梦半醒中她感觉一只手搭在她的额头,替她隔绝了那些声音。
暖洋洋的气息。
她迷糊着朝温暖之处蹭过去,随即落入一个极其令人舒适的怀抱,仿佛被缓和轻风细细包裹住一般充满安全感。
一目连拥住阴阳师,静静待在原地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露出个堪称绚丽的幸福笑容,又像怕惊扰到对方,只是隔空张开手指不舍地轻抚她的头发。
没一会儿,一目连又缩回手办大小。
……
早上爬起来的阴阳师瞳孔缩成针尖。
她抱着一目连呆呆坐在小屋跟前,脑子里一片空白,两个小兵人全军覆没,还有剩下四个也没能幸免,尸体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头全部不翼而飞。
客厅里,那个全小屋的最大房间,愈发狰狞的恐怖头颅立在最中间直面阴阳师,脸上甚至露出咧到耳根的扭曲笑容。
没有眼皮,满是血丝的凸眼珠明明朝向着两边,却又感觉在死盯阴阳师,看她在穷途末路中挣扎。
阴阳师打了个冷颤,紧紧手臂。
现在能打的也就剩她手里的一目连了,阴阳师犹豫良久,还是放弃了把他也放进小屋的想法。她害怕他也像那些小兵人一样出事。
一目连被阴阳师贴近她的心口,对方激烈的心跳传到他的耳中,他眼睑微瞌,心里有种说不上的滋味,一会儿觉得阴阳师这么重视他,让他觉得已经不记得多少年之后自己终于再次被人需要,内心又充盈起来;一会儿又对阴阳师不放心他的能力弄得颇有些叹息。
但一目连还是微微扬起了唇角。
总觉得想到了某个糟糕的事情,一目连脑海里猝不及防闯入昨天阴阳师在网上对线的那句话,他眉头抽搐,头疼地按按太阳穴。
还未等他想好要怎么在不吓到阴阳师的情况下,让对方放他进小屋,就见不知怎么回事突然信心爆棚,恐惧转为怒气的阴阳师伸手就抓上了那颗恐怖头颅。
阴阳师手一疼,再缩回来时,手指被拉了道大口子,不断渗出血。
FFFF……K!
阴阳师顾不得受伤的手,直接眨眼功夫再次把那颗头颅掏出来,恶狠狠把它捏住,用尽全力往地上一砸,头颅滚了两圈,倒在地上面朝对方。
正待阴阳师走上前准备把它捡起扔垃圾桶,后者一个瞬间变成了普通人大小的头颅。
她的指尖离那颗恐怖头颅只剩一根汗毛的距离。
与此同时,阴阳师怀里的手办骤然光芒大亮,等光芒消失,她拿下遮光的胳膊,视线被扫在她脸上的柔软奶白发丝所遮挡。
一目连单手攥住阴阳师的手腕,正侧身护着她。
地面上那颗头颅已经化为细灰消失在风中,连带那座别墅玩具屋和小兵人们也被风完全清理掉。
“别害怕,没事了。”
一目连摸摸阴阳师受伤的手指,上面那狰狞的伤口在一点点愈合。
“抱歉,我之前还没有恢复全部能力,让你一个人害怕这么多天,”一目连说着伸展几下手指,小拇指肉眼可见地缩小,“虽然现在也没有完全恢复,不过,”他的声音依旧平和温柔,丝毫不见即将变回手办的焦躁,“就算变成手办我也会一直守护你。”
对上他看她仿佛含蜜的双眼,阴阳师痴呆当场。
她紧急反应过来结巴道,“那那那要怎么样让你保持真身大小,恢复能力?”
“虽然可能需要你的帮助,但不用特意费心……”一目连婉拒。
“不行,绝对不行,我一定要帮你!”
“真的不用……我的能力会再慢慢恢复……”
“这是我一生的请求,请务必答应!”
“……”
一目连沉默片刻,他深深望进对方眼睛,“……你真的要帮我吗?不后悔?”
嘎?帮你有啥后悔的?
阴阳师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斩钉截铁道,“不后悔!”
“那个……等会儿,该不会是让我缺胳膊少腿送命啥的……吧。”
“不会。”
“那就没事了,要我干啥都行!”阴阳师坚定反手握住对方的手,暗戳戳占便宜。
……
漆黑的天色已经泛白,阴阳师趴在床上气若游丝,她眼泪婆娑,朝身后人哭道,“对不起请原谅我!我后悔了,呜呜呜。”
“……快好了……”
这次婉拒了她的拒绝,一目连俯身在阴阳师耳尖安慰轻吻。
阴阳师突然福至心灵,嗷嗷道,“放过我吧,我再也不说你没有jj没有X能力了,呜哇哇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