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欣喝完汤满意地揉了揉肚子,觉得很撑。
“柯子,我和桃子去说点私房话啊!”
辞柯正边吃边吐槽高山月,百忙之中回了句:“好!”
陶欣关上门,站着消食,说:“有什么事儿?”
桃槿欲言又止,慢慢吞吞地说:“你,在初始密室做接骨手术的时候,是不是梦到了什么?”
陶欣摸肚子的手一下停了,“是。”
“你是不是梦到了自己成了植物人,伯父伯母倾家荡产?”
“你怎么知道?”
桃槿直视她的眼睛,“我梦见了,我梦见了你的梦。”
“怎么会?”,陶欣瞪大了眼。
辞柯吃饱喝足,拿纸擦了擦嘴,看见高山月一直盯着客卧。
“你是不是在怕?”
“是。”
辞柯呆了一下,“这么坦然?”
他叹了口气,坐直了说 :“我不怕。”
高山月转过头看他。
“我家的桃子,看着可爱,处久了觉得她体贴、感性,其实内里截然相反。她看事情太理性,太客观。这种人一旦认定了,就会孤注一掷。”
辞柯正色说:“简单说,只要她足够爱我万事就迎刃而解。”
“滚!我真是白听你废话。”
“你家陶欣不一样,她总是想着大家都好,这种人其实才是感性的。我觉得你悬!”
高山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犹豫。
“我们听听他们在讲什么吧?”
“啊?你还真是变了!这种偷窥别人隐私的事你也干得出来?”
“他们不见得会跟我们摊牌,我们与其被瞒在鼓里不如心照不宣。”
两个沉默了会。
“听吧。”
高山月从茶几上拿了四片微缩耳机片,分了两只给辞柯,自己贴上其他两只。
“131,在客卧墙壁上插入收音程序,连接我和辞柯的微缩耳机。”
【好】
不出2秒,耳机里就响起第一句话——“我梦见了,我梦见了你的梦。”
是桃槿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
“怎么可能?”
“真的,就在昨天。”
桃槿一脸冷漠,“我梦见在初始密室,我站在你旁边,看见你闭着眼,看见你满头是血,看见手机上的推送,看见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还看见你躺在病床上,看见伯母说不要你带米线了,看见伯父签医院的账单,看见他们商量向银行借钱,然后商量卖房。”
“不,着不是我的梦。”
陶欣突然觉得穿越整件事都细思极恐。
“我的梦都是听见,而你的梦都是看见。还是相同的内容,还互补。”
“你觉得这会是巧合吗?”
桃槿说:“所以你认为是,有人故意的?”
“不,我更觉得是一股力量。”
陶欣说:“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上次进入的密室和我们四人的专业有关?但我最开始和高山月进入的那个密室并没有相关古建筑的内容。”
“说明缺陷迷宫这个世界,知道我们的存在!”
桃槿也觉得毛骨悚然,“但它为什么要让我们做梦?”
“你认为那真的是梦吗?”
陶欣坐下来,“只是我们两个在相近的时间做了相同的梦,还互补,我更觉得那是现实!”
“它让我们看到现实?”
“还有,我们为什么穿越?如果我所有的推断正确,那我们穿越的其实是意识,没有意识的人醒不来,可若是我们回去,就能醒吗?”
陶欣越说越激动,“我从来这里的第一天就在想,她是不是在让我们做一个选择?而且偏偏还是在我们都有男朋友之后,是想让我们在这两个世界中选一个!”
桃槿没忍住抖了一下,“这不就是那个女朋友和妈掉水里,先救谁的问题吗!”
“而且这更像一个防沉迷系统,我是第一次,你是第二次,那么什么时候第三次呢?而第三次又是什么呢?会不会几次之后我们还不做选择就开始惩罚呢?”
陶欣最后一句话说得很狠。
咔哒。
房门突然打开。
她俩对视一眼,突然失去意识。
陶欣在一个办白事的房子里,唢呐震天响,哭声向天悲。
她看见教授在哭,看见同学在哭,看见老师在哭,看见亲戚在哭。
还有,父母。
她的父母面前,有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陶欣颤抖着拉开白布。
她看见的她的脸。
很漂亮,她脸上难得化了浓妆。
她转身望向四周,是我的葬礼啊!
陶欣的哭声被淹没。
“喂!陶欣!陶欣!醒醒!”
陶欣抹了把眼泪,再眨眼时就看见高山月的脸,她一把抱住男朋友,哭得惊天地泣鬼神。
高山月秒变木桩。
等她的哭声小些,一偏头,就发现辞柯抱着同样大哭的陶槿小声哄着。
陶欣抽了下鼻子,对高山月说:“你学一学。”
高山月把手抽出来抱住她,说道:知道啦!”
两个人都哭得差不多了,突然意识到了问题。
他们两个怎么突然闯进来了?
“你们?”桃槿说。
“你们不会偷听我们说话吧?”
高山月说:“嗯。”
陶欣一下子推开他。
辞柯说:“偷听很抱歉,但我们一开始就觉得你们不对劲。大家还是摊开了说吧?”
陶欣低着头,把车祸和穿越的事都说了。
大家都沉默了很久。
“那你刚才看见了什么?”高山月问。
“看见了,自己的葬礼。”
辞柯和高山月一听都转头看着她。
“我也是。”桃槿说。
“那是我们的未来。”
缤纷的世界在窗外,空中轨道上十分喧嚣,小巷里铁板鱿鱼的香味怎么也飘不出去,小小的房间里寂静如死。
辞柯把桃槿牵走了,高山月和陶欣独处一室。
“你会选什么?”
“什么?”
高山月问:“我说,你会选择哪一个世界?”
陶欣垂眸。
“如果真的要选,我会选我原来的世界。”
高山月走了,一场冷战开始。
陶欣每次想和他说话的时候,高山月总是刻意避开。
早知道就不和他说了,陶欣躺在床上想着,开始数羊。
主卧的高山月看着天花板,睡不着。
“你家陶欣不一样,她总是想着大家都好,这种人其实才是感性的。我觉得你悬!”
柯子这个乌鸦嘴,他想。
高山月真的是第一次谈恋爱,也真的是想当好一个男朋友的。但他没有资格要求陶欣选择他。
高山月本来以为他们会谈很长一段时间的恋爱,现在看来是他多想了。
他叹了口气,说:“131,联系校长。”
【主人,现在不是校长公开通讯号的办公时间,请问您是要联系他的私人通讯吗?】
“是。”
【开始联络】
……
次日,陶欣醒来时高山月就不在家,倒是把早餐都做好了放在厨房温着。
她咬了口煎蛋。
“有什么事可以好好说嘛,不要冷战呀!”
“我真的没办法。”
“你还年轻啦,长得好看,又聪明,又不缺钱,还可以找到比我跟我更好的女朋友啊!”
“我不能让我爸妈对着一个肯定醒不来的浪费钱和精力啊!”
她苦笑着,“我真的没有办法啊!”
【主人,桃槿小姐想见你。】
“啊?”
陶欣抬起头,揉了把脸,说:“请她进来。”
【好的,已开门。】
“哭了挺久的吧?”陶欣问。
桃槿的眼睛又红又肿。
“是啊。”
桃槿说:“你选哪个?”
“这么直接。”
陶欣心里那股子酸劲又泛了上来,“我选我原来的世界。”
“我就知道,你总是想着大家都好。”
“你呢?”
“我选择这个世界。”
桃槿眨了眨眼,“我是不是很自私?”
“我明明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可是我选择了这里,选择了辞柯,选择放弃所有的资本从头开始!”
时针“嗒”地一下指向2,橙色的阳光从厨房照进来,铺在地上,给桃槿盖上了半身亮光。
她眼睛里的红血丝逼近瞳孔。
“我放任我的父母对一具绝对醒不过来的植物人抱有希望!我真是畜生!“
陶欣摇了摇头,“这不是一道有参考答案的选择题,无关对错。我们早已成年,拥有自主选择的权利,有舍必有得,不是吗?”
陶欣安慰她,“要是按你这么说,我岂非也错了,对高山月而言。”
“话说你当时也看到了葬礼?”
“对,我自己的。你呢?”
桃槿惊讶地说:“我看到的也是你的!”
“你掀开了白布?”
“不是,我看见了你的,灵位。”
“怎么会?”陶欣小声说。
不多时,辞柯就来接桃槿了。
三个人聊了会儿天,辞柯说他打算先混个讲师当当,毕竟现在要养的是两个人,名誉教授的那点薪水不够。
然后她就被桃槿掐了腰,揪着耳朵吼道:“你只要帮我身份信息的担保人我就能出去工作,不需要你要,你才吃干饭呢!”
“好好好!”
陶欣一脸真诚地把两人请了出去。
没多久,高山月就让家用智能传话来让陶欣去中央图书馆等他,可以让131给她开教职工担保程序,这样她就能坐校园车了。
陶欣到的时候高山月正在一楼大厅演讲,半空中的漂浮粒子组成他的演讲主题——“论基础密码对现代密码学的影响”
“凯撒密码作为最为古老的对称加密体制,在座的诸位应该听都没听过吧?”
“我们已经习惯了借助复杂的程序,便捷的计算机破译密码,可是最基础的密码诸位都不懂又如何登上一层楼呢?”
“同态加密,安全多方计算……这些研究方向每年都有大把的人进,但是你们连最基础的密码都不知道!”
“如果诸位这缺陷迷宫里,没有计算机又怎么破译密码?”
高山月一眼望见陶欣。
那人站在大门边,身形瘦高,头发略长了些,风一吹就能遮住小半张脸。太阳从她身侧斜照过来,把影子拉得老长。
他身体前倾,想去碰上,摸两把也是好的。
明明是冬季的天气设定,但紫藤花还是开得烂漫。
夜幕铺下,每一朵小花的花蕊都开始亮起小小的荧光。
路旁尽是那些性格怪异的老教授所建的小院子,他们都是紫藤大学的招牌,学校专门给他们的特权,哪怕建的再丑也不管。
高山月和陶欣牵手走在青石板小路上,她一路步伐轻快,晃着脑袋。
“呦,小高!女朋友啊?”
鼻梁上架着两块老花镜的女教授招呼住了他们。
“孤陋寡闻了吧?小高和小辞都有女朋友啦!”
屋内老头插话说:“还都是这样好看的!”
“死老头!问你啦?你什么时候拿个院士再插话!”
女教授一下把剪花的小剪子拍在桌上,恶狠狠地瞪了后面一眼,老头默默把头缩了回去。
她一转头又是一脸春风和煦,“小高,我不听那糟老头子的,你说!”
高山月难得露出了个笑,扬起相握的手,大声说:“是的!不过等会就不是了?”
“啊?”陶欣一脸惊讶地转头看他。
“怎么,你这小子要学辞柯!”
女教授佯装愤怒。
“不是。”高山月陪着笑回答。
啪!
一朵巨大的烟花绽在夜空。
然后一朵,两朵,越来越多的烟花与整片星河共舞。
高山月走到陶欣面前,从口袋里掏出戒指盒,打开,单膝跪地。
“陶欣,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