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之菊度过了几天快乐日子。
无论是上班还是下班,她都跟在薛粟风的身边。
夏清越在那天之后仍然风雨无阻的来酒吧,可是从来也没见到姜之菊本人。又过了小半个月,她如薛粟风说的一样,‘过了新鲜劲儿’,不来了。
姜之菊坐在吧台前,无聊的拨弄着手腕上的珠串手链。
小高在边上看她,她长得很白,珠串手链是嫩粉色的,显得她手腕更白。
“这是你从庙里求来的吗?”小高忍不住在一边问。
姜之菊侧过头去看她,“是哦,求得平安。”
小高纳罕。
当代年轻人,谁不想暴富呢?好像很少有人会求平安。但是小高不敢问缘由,只能问:“那灵验吗?“
“嗯……”姜之菊犹豫了一下,“谁知道呢,应该灵验吧。你看我倒现在不是都好好的,没病没灾的嘛。”
“也是。”小高点点头。
这时有客人来点酒,小高自己忙活去了,姜之菊从吧台悄悄地离开,走到薛粟风的办公室门口。
薛粟风最近很忙。
从那天她丈夫朋友家回来,薛粟风就开始忙碌。姜之菊问她在忙什么,她也总是含含糊糊的,不明说。
姜之菊心底里有一股很不好的感觉,可是连想都不敢细想,就怕成真。
久而久之,她就有点忘了自己在怕什么。
办公室的门虽然紧闭着,但是隔音不好,姜之菊仍然能听到从里面透出来的隐隐说话声:“……就是说……是这样……那我……”
姜之菊敲了敲门。
“谁?”薛粟风扬声问。
“粟风,是我。”
“进——”
姜之菊进门,薛粟风正坐在办公桌后面,一手拿着电话,一手在记着什么东西。她见姜之菊进来了,也没有遮掩,指了指手机,继续打电话。
姜之菊就坐在她对面等她。
“……那就先这样吧,我回头过来看一下,如果可以的话就这么定下来……嗯,谢谢你了。”
挂了电话,薛粟风问:“什么事儿?”
姜之菊摇摇头:“你好忙。”
“是啊。”薛粟风笑。
“你比之前还忙。”姜之菊用手撑住自己的下巴,“你在忙什么呀?”
薛粟风这时候不瞒她,对她和盘托出:“我们这边的合同要到期啦,房东说不续约了,我最近忙着看场地呢。”
“啊,这样啊——”姜之菊听到要搬家,兴奋的眉飞色舞,“那我们要搬到哪儿去呀?”
“还没定呢,找了一个地方,明天去看看。”薛粟风揉了揉头,“等定了,我带你去看看。”
“好的呀。“
第二天,薛粟风和姜之菊同时起了个大早。
不过各自奔向不同的地方。
薛粟风去看场地,姜之菊则去了一个小小的酒吧。
酒吧没有营业,但是里面仍然有人。第一个见到她的人露出讶异和惊喜的欢呼:“呀,姜姐回来了!”
“姜姐——”听到第一个人的欢呼后,自有人小鸟儿似的从里屋飞出来拥抱她。
“欸——”姜之菊伸手去接那人,把她搂个满怀,“乖乖,你最近怎么样啊?有没有好好听话?”
“当然有啦!”那人皱皱鼻子,“姜姐还把我当成小孩咧。”
姜之菊伸手刮刮她的鼻子,“是啊,我可忘不掉某人第一天来,打碎二十个盘子蹲在地上哭的样子。“
“姜姐!“那人一跺脚,撒起娇来的模样和姜之菊有七分像,“你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干嘛总揭我短呀?”
“还不是因为喜欢你嘛。”
和她们说笑一会儿,姜之菊松开拥在怀中的人,问:“她在不在?”
那人往酒吧深处看了一眼,点点头:“在呢。”
“行,我去找她。你们好好干活儿啊。”姜之菊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正要走,又被她拉住,“怎么了?”
“那一位,今天心情不太好。”
姜之菊见她眉宇中充斥着对自己的担忧,无所谓的笑了笑,安抚说:“没事,灭火这种事儿,还得靠你姜姐我。放心。”
“也是。那你加油哦!”
姜之菊走向小酒吧的深处,敲响了最里面那间屋子的门。
“进来。”女人的声音冷冰冰的传出来。
姜之菊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霸道香水味,坐在老板椅上的女人冷着脸,看着她,“回来干什么?”
姜之菊端着和善的笑,小心翼翼地轻轻踮起脚尖走到她对面,坐在椅子的边沿,“找你,说事。”
“说。”那女人把自己窝进老板椅里,闭着眼睛,冲她抬了抬下巴。
姜之菊见她这样,就知道她累极了。可是现在她因为某件自己不是很清楚的事情在生气,所以她不敢贸然行动。
姜之菊只是半坐在椅子的边沿,努力着措辞:“她的酒吧要搬走,搬去哪里还不知道,正在找地方。”
“嗯。”她没有睁眼,只是点点头。
“还有……”姜之菊抿了抿嘴唇,“有人给了她东西,但是是什么东西,我还不知道。”
“谁给的?”
“是……她老公的一个朋友。”
那女人睁开了眼,背离开了老板椅,盯着姜之菊皱起眉,微微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问:“你怎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我……”姜之菊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我最近正在努力找她到底得到了什么。只是她……藏得比较好。所以我想找个借口,搬到她家去。你觉得好吗?”
姜之菊怕她发怒,连忙把自己想到的对策告诉她。
那女人重新窝进老板椅里,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姜之菊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等到她再开口的时候才重新恢复呼吸。她听到她说:“那也行。”
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后,姜之菊才说:“好,那我现在就开始准备这件事。”
女人在这时候才放松的笑了笑,“好久没在这里见你。回家的感觉怎么样?”
姜之菊知道她现在心情好了,也跟着笑起来:“简直太好了。我还是喜欢咱们这里。在她那里——憋屈。”
“哟。”那女人笑着瞥她,美目流转间风情万种,又醋意十足,“我看你跟人家倒是好得很呢。”
“你只会拿我开玩笑。”姜之菊皱皱鼻子,“那还不是,剧情需要嘛。”
女人在老板椅上懒懒地嘲笑:“是吗?你可不要太入戏了。”
姜之菊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在桌子上坐下,低头去看她,“我不会的。”
女人侧过头去,不看她的脸,“谁知道呢。如果有一天要在我们两个中间选一个,你会选谁?”
“当然是选你。”
姜之菊不假思索的回答。
女人转过头来,深深的看着她。看着看着,她原本骄傲又坚强的面具像是被什么忽然打破,疲惫就是趁着这时候钻出来的。女人叹着气说:“我不知道。之菊,我不知道。”
姜之菊也看着她。
她有这个世界上最美的面容,哪怕已经人到中年,也能够被称之为‘美艳’。
凑近了,那股霸道的香味把姜之菊的鼻子全部淹没,让她闻不到其他的味道。她用自己的额头去贴住她的额头,两人的嘴唇只有一寸远,“你那天亲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夏小姐。”
夏清越笑起来,鼻息拂到姜之菊的唇上。她伸手去推开姜之菊的脸,骂:“要死了,你跟着薛粟风那么久,别的没一点长进,只学会了骚扰老板。”
姜之菊坐直了,看她窘迫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赶紧给我滚回去,事情不解决你不要回来了!”夏清越冲着姜之菊一挥手。
姜之菊跳下桌子,听话的走到门口。开门之前,她问她:“你想我吗?”
夏清越翻了一个硕大的白眼,“不想你,赶紧走。”
姜之菊仍然笑眯眯的,她的手放到门把手上的时候,听到夏清越在身后低低的说:“想你了。”
回头做了个开心的表情,姜之菊开门离开。
走到外面,对一众在等的人说一句:“好了,开心了。”
把她们故作夸张的拍胸脯松气留在身后,姜之菊回自己的小出租屋里收拾好了行李。
晚上把行李箱拎到酒吧的时候,薛粟风果然问她:“这是怎么了?”
姜之菊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房东忽然跟我说不租了,倒霉吧。我想在找到房子之前,先在你的休息室里凑合几天。”
薛粟风看了看她的行李,又看了看她一脸苦笑,说:“好吧。”
“那我先把行李放你的休息室去啊。”姜之菊听到她答应,立刻眉开眼笑,拎着行李箱就往她的休息室去。
姜之菊前脚才刚刚出门,后脚薛粟风就跟过来,“算了,你要不去我家住吧,一个女孩子住在酒吧里,像什么样子。”
“啊?这……”姜之菊眨眨眼睛,想要说些客套话,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最后只好暴露本心的露出一个巨大的笑脸,“那可太好啦!”
薛粟风笑着翻了翻白眼,满眼的宠爱:“你这个小丫头。赶紧去把箱子放好,然后过来帮我算账吧。我这边还要买点东西,一会儿买完你帮我一起记账。”
“好咧。”
放好了行李,姜之菊屁颠屁颠的跑到薛粟风的办公室去。
薛粟风已经把账本摊到她的位子上等她,姜之菊赶紧开始帮她算账。
“姐姐,我们的新地方定下来了吗?”姜之菊边记录边问。
薛粟风点点头,“嗯。今天下午刚定。”
“是你昨天跟我说的那个地方嘛?”
“不是,是另外一个地方。”薛粟风点了点她算错的地方,姜之菊立刻用笔划掉,重新计算,“找了一个会看风水的朋友,明天帮我们去看一看好不好。”
“你不是都定了嘛?”
“还没交定金呢。”
“好吧,那我也想去。”姜之菊说。
薛粟风对这事儿本来也没那么在乎,她只是问了一句:“你明天是早班还是晚班啊?”
“晚班。”
“那行,那跟我一起去吧,然后我再送你过来上班。”
“好耶。”
算好了账,买好了需要的东西。姜之菊到前面吧台去转了一圈,又随机问了问客人最近的体验感怎么样,获得了一致好评之后,姜之菊心满意足的拎着行李箱跟薛粟风上了车。
坐在副驾驶座上,姜之菊兴奋得像是被妈妈接了放学回家的小孩。
薛粟风看着她只觉得好笑,忍不住提起她的家:“以前你读书的时候都是谁接你放学啊?”
姜之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司机。”
“哦,有钱人的女儿。”薛粟风看到她不高兴,但是也没停止话题,“很少听你说你家里的事情。”
姜之菊舔了舔嘴唇,“我家……有点复杂。”
“你现在和你爸妈还有联系吗?”
“早就没有了。”
离开家的那一天,姜之菊也只是拎了一只行李箱。
爸爸在她身后,什么话都没有说,也没有红眼眶,只是看着她走。妈妈站在爸爸的身边,也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就自己那么走了,孤勇的,像要参加一场大战。
“为什么呢?”薛粟风问。
姜之菊摇摇头:“没有为什么。我跟我爸妈感情本来就不是很好。”
“行吧。”薛粟风说,“我不太明白。”
“粟风的父母呢?”姜之菊看着薛粟风开车的样子,忍不住问。
薛粟风一边开车,一边很大方地回答:“我七岁的时候,我妈就生病走了。十岁的时候,我爸不想做个单亲爸爸,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我是在我姑姑家里长大的。”
“这样啊。”姜之菊有点语塞,“那你姑姑呢?”
“她不是这个地方的人。我是跟我老公嫁过来的。”薛粟风平淡的诉说过往,姜之菊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也不知道是否需要安慰她。
就在这时,车在薛粟风家小区停下。
姜之菊庆幸自己不用再和她纠结于家庭的话题,跳下车,自己去拿行李。
和薛粟风一起回了家,薛粟风指了一间客房说:“你可以住这里。”
姜之菊把行李箱放到客房,“好的,谢谢薛粟风姐姐。”
“少来。”薛粟风摆出不吃她这一套的样子,“我困死了,先去睡了。你自己随意啊。”
“好的。”
姜之菊乖乖的目送薛粟风走进卧室后,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把衣服和日用品都放好,最后在床头挂上一个粉色的捕梦网。姜之菊很满意的看着自己布置的新屋子,洗漱之后躺到床上。
辗转反侧,姜之菊不认床,但是一想到一墙之隔睡着薛粟风,她就睡不着。
抱着枕头走到卧室门前,姜之菊忽然想到六岁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抱着枕头走到父母卧室前,希望有人能够陪她一起睡觉。
薛粟风没有关卧室门,姜之菊看到她在床上熟睡。
蹑手蹑脚的爬上薛粟风的床,姜之菊听到薛粟风嘤咛一声:“嗯?”
“我睡不着。”她在她的耳畔低语。
薛粟风挣扎着眼皮,随手拍了拍她,又跌入沉沉梦境。
姜之菊看着她,仍然没有睡着。
六岁的后续,是父母打开了房门,呵斥她赶紧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小小的她躺在床上,怕鬼,怕妖怪,怕噩梦,一夜没有睡着。
姜之菊翻了个身,伸手偷偷去搂薛粟风的腰。
她的腰很软,第一次搂的时候,姜之菊就觉得了。软软的,像一团云。她怕压疼了她,胳膊只是轻轻的借了一点她的睡衣,没有真的全放在上头。
薛粟风像是睡得很熟了,丝毫没有察觉到姜之菊的动静。
姜之菊因此大了胆子,一点一点的挪近,把脸贴到她的胳膊上,轻轻蹭一蹭。
薛粟风不同于夏清越,她的身上有淡淡的,好闻的花香,让人想起温柔,和春天。
在这样的味道下,姜之菊紧绷的神经终于一点一点松懈,跟着薛粟风一起缓缓沉入梦境中。
她不知道的是,当她睡着之后,原本应该在沉睡的薛粟风睁开了眼睛。
她轻轻的把自己从姜之菊的怀里挪出来,起床倒了一杯冰水,把冰水一饮而尽后,才又重新回到床上。
薛粟风把姜之菊的小胳膊重新搬回自己的腰上,再次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