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裴源

姜之菊的手链被副经理收起来,以快递的方式邮寄给她。
薛粟风从新场地回到家里的时候,就看见姜之菊跪坐在客厅的茶几前,一个小玻璃碗里装着五颜六色的小玻璃珠子,她正皱着眉,眯着眼睛认认真真的把小玻璃珠子串起来。
看出来她在串手链,薛粟风在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下,问:“怎么想到弄这个了?“
“我原来手上有一串,然后断了,我就买了一串新的。“姜之菊一边串珠子,一边说。
薛粟风撑着下巴看她,“玻璃珠子?“
姜之菊瞥她一眼:“你没文化的很,这是水晶。“
薛粟风瘪瘪嘴:“真没看出来。“
姜之菊翻个白眼:“我不和你说,你都不懂。“
“好吧。”薛粟风好脾气的笑笑,“你这个水晶是有什么说头的吗?还是就随便买来戴戴的?”
姜之菊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当然不是随便戴戴的啦。我这个是求来的。我求的平安。”
“在哪儿求的?”
“某宝啊。”
理所当然的回答被听者以理所当然的白眼回复了过去,“某宝?你至少去个庙吧?”
“可是我觉得它还挺管用的啊。”姜之菊说。
“那你再去求一个穿好的啊,费这劲一个个串它做什么?”薛粟风不理解小女孩。
“我上一个就是这样一个个串出来的,就是觉得那样子很准啊,如果求一个穿好的,万一不准了怎么办?”
“怎么会。”薛粟风失笑,“只要是同一家店的,不都一样吗。”
姜之菊故作深沉的摇摇头:“你不懂。”
“我确实不懂。”薛粟风笑。
绳子串到一半,珠子没了。
姜之菊皱了皱眉。
薛粟风笑话她:“看起来你这个店也不怎么靠谱嘛,珠子也没给你发够。”
姜之菊脸色难看的提了提嘴角:“是啊。我回头找她们去。”
串了一半的珠子放在玻璃碗里,姜之菊回身去抱住薛粟风,“我好累啊。”
“串这么多小玩意儿,能不累吗?”薛粟风反手抱住她。
姜之菊在她怀里,用脑袋使劲去蹭她的臂弯,“你什么时候休假,我们出去玩吧。”
“休假啊,那还早吧。”薛粟风说,“自从做了这一行,你什么时候见我休过假了?”
姜之菊不悦,但也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撇了撇嘴,姜之菊说:“那好吧,那你什么时候能休息一天呀?”
“等忙完这阵子吧。”薛粟风说,“店里装修的大部分事情弄好了,剩下的还有些小细节。虽然小,但是也麻烦。”
“行——”姜之菊拖长音调,懒洋洋地说。
薛粟风的手机响起,她松开姜之菊,起身去接电话。
姜之菊跪坐在沙发上,看薛粟风站在阳台上,叉着腰讲电话。
‘她真不文雅。’姜之菊在心里笑她。
没过多久,薛粟风挂断了电话。
她再看向姜之菊的时候,表情有些复杂。那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慌。尽管她已经极力想要遮掩了,可是那慌张仍然是跑了出来,怎么样都藏不住。
姜之菊认识薛粟风一年多,头一次见到薛粟风流露出这样得表情。要知道,她从来都是波澜不惊的,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得倒她。
“怎么了?”姜之菊问。
“不知道,我得出去一趟。”薛粟风甚至都有些语无伦次,“刚接到裴源朋友的电话,说他发现了什么事儿。”
姜之菊首先反应了一下,谁是裴源,然后才想起那是薛粟风的丈夫。心中警铃顿时大作,姜之菊一下子从沙发上窜起来,跟着紧张:“怎么了?什么事?我陪你一起去吧?”
薛粟风把她按下来,“不用,你在家里等我就行。你跟着一起去了,我反而要更慌乱。”
“那,那好吧。”姜之菊被按下来,手足无措的仰着头看她,“那你尽量早点回来啊。要不就给我发个消息,不然我会担心。”
“知道了。”薛粟风说完,头都没有回,直接拿了车钥匙就离开了。
姜之菊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紧张的心里突突直跳。
她想去酒吧找夏清越,但是想到夏清越那股暴躁脾气,自己过去这么一说,她保准就得炸起来,于是只能强忍着坐在沙发上。
薛粟风把车飚的飞快。
她的脑子里全是刚才丈夫朋友郑邦的话:“嫂子,你来,我发现老裴的死好像没那么简单。”
而具体是怎么的‘不简单’,他在电话里说不清楚,薛粟风也听不清楚。
到了郑邦的家,他早就开好了门在等薛粟风。
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没有之前递给薛粟风账本时那么轻松,他的脑门儿上都是汗,拉着薛粟风坐在沙发上,从牛皮纸袋里倒出了一沓照片。
薛粟风的眼睛都被这些照片晃花了。
她还来不及仔细看,郑邦就着急忙慌地说:“这是今天下午不知道谁放在我家门口的。我下班儿回家的时候就发现了,问我老婆,她也说不知道是什么,我打开一看,这可不好,里头全是老裴和一个女人的照片。”
正说着话的时候,郑邦的老婆也从厨房端了一杯水走过来,一边接上郑邦的话说:“就是呢,我看着这里头的女的,也不是当初跟老裴一起的那个女的啊。”
她把水杯放到桌子上,拿起一张照片递给薛粟风看,“嫂子你看,这女的,不是那个什么心吧。”
“阮心。”郑邦在边上替她老婆补充,“我就是看着不像,我才说这事儿不对了。当时不是说老裴和她……这怎么又换了一个女的?”
郑氏夫妇彼此摸不着头脑的相视一看,再一起把目光落到薛粟风身上的时候,才发现薛粟风的嘴唇都白了,拿着照片,一动不动。
郑邦看薛粟风这样,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偷偷的用眼神去瞟自己老婆,希望她能说点儿什么安慰的话。
他老婆收到郑邦暗示的眼神,但是无奈她这时候掺合在人家的家丑里,实在很难劝慰。
三个人尴尬了很久,最终是当事人薛粟风打破了这片凝重。
“这个人……我认识……”薛粟风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不自觉地颤抖,连牙齿都互相碰撞着,发出不和谐的‘哒哒’声,夹杂在话里。
郑邦又和妻子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
“嫂子,她是谁啊?”郑邦的老婆忍不住问。
郑邦伸手去,虚虚的拦了拦自己老婆,客气地说:“嫂子,没事儿,您不想说就别说。”
薛粟风已经说不出话来,郑邦和妻子几乎是靠唇语才听懂她在说什么:“她是……酒吧的……员工……”
说完这句话,薛粟风上半身软软的瘫下去,膝盖顶住胃,双手抱住脚腕,像是忽然之间被抽空了力气,再也说不出话来。
郑氏夫妻很贴心,在这时候谁也没有说话。
等了很久,薛粟风才重新坐直,擦掉眼角的眼泪,“不好意思,刚才有点失态。”
“没事没事。”郑邦连声说,“嫂子您也别太难过。”
“嗯。”
薛粟风伸手,把桌子上的照片收起来,重新放进牛皮纸袋里。然后她站起来,说:“还得麻烦你一件事。”
“您说。”
“帮我查一查,这个牛皮纸袋到底是谁放在你们家门口的。”
“行,如果我查到了,我就给你打电话。”
“好,谢谢了。”
回到车上,薛粟风把牛皮纸袋往副驾驶座上一扔,把额头顶在方向盘上,有一段时间没有动。
等到她再次抬起头发动车的时候,她又恢复了表面的冷静。
姜之菊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保持着刚才被薛粟风按下的姿势没有动。
直到她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才着急忙慌的冲过去。情急之下,还险些摔了一跤。
薛粟风伸手去接住她,“你小心点,跑那么快干吗?”
她的语气一如往常的温柔,可是姜之菊仍然听出来了不对劲。
她去看薛粟风的脸色——她黑着脸,皱着眉,疲惫且沧桑的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你怎么了?”是害怕的,心都在颤,小心翼翼地问出来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她真实的回应。
薛粟风没有立刻接话。
她走到茶几边上,把牛皮纸袋放到茶几上,对姜之菊说:“你自己看吧。”
姜之菊走过去,在茶几前跪下,打开牛皮纸袋从里面取出东西来。
“你自己看看。”
薛粟风又说了一遍。
照片上有两个人。
一个是裴源——薛粟风的丈夫,还有一个人,姜之菊自己也很熟悉。她穿着明黄色的吊带连衣裙,走在裴源的身边。虽然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但是亲密的仿佛恋人。
那不是别人,是她自己。
姜之菊抬头去看薛粟风。
薛粟风也在看着她,“你不觉得你应该跟我解释一下吗?”
“解释?”姜之菊拿着照片。她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也在不自觉地颤抖,跟着薛粟风的身体一起,“你要我解释什么?”
薛粟风在沙发上坐下,指着面前的照片,“这些东西。”
“我……你不会以为,我和你老公有关系吧?”姜之菊扯起两边的嘴角,生硬的向薛粟风说笑。
薛粟风看着她,没有任何表情:“我很难不以为。”
虽然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但是两个人在一起的,姜之菊的眼里有看向她一样的光芒。
“不是,你误会了。”姜之菊站起来的时候,膝盖一下子撞到了茶几,痛的眼泪立刻就掉下来。
她一边揉着膝盖,一边走到薛粟风的身边,把手搭在薛粟风的腿上,半跪在地上,“我没有。那天应该是我第一天去酒吧,在路上遇到了他。因为我是他面试的,所以我……”
薛粟风抬起手,打断了她:“算了,你不要再说了。”
姜之菊呆呆地看着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阳台的摇椅上坐下。
她跟过去,站在薛粟风的后面,从落地窗的倒影上看见薛粟风在哭。
薛粟风红着眼眶,在哭。
姜之菊慌了阵脚,跑到薛粟风的面前,“求你,你别哭。”
薛粟风不理睬她,只是把脸挪到另外一个方向,自顾自地哭。
“我、我不行……!”姜之菊死死的咬住牙关,挤出来这几个字,她像是憋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又不能说。
薛粟风在这个时候看向了她,等着她的秘密。
可是姜之菊只是一甩手,大步流星的走到门口去。
薛粟风听到大门被‘嘭’一声关上,错愕的惊在原地。
薛粟风没有跟着她,但是她猜到了姜之菊的目的地。
她要去找夏清越。
薛粟风没有猜错。
姜之菊一路打车到了夏清越的酒吧。不顾其他人的招呼,直接就走进了夏清越的办公室。
夏清越被她巨大的开关门声吓了一跳,“怎么了?”
姜之菊走过去,坐到她面前,“我演不下去了。”
“你在说什么?”夏清越被她说的明白又糊涂。
“不行的话能不能让我假死,我真的演不下去了。”姜之菊没有接她的话,自顾自地说。
夏清越沉默了一下,问:“为什么?”
姜之菊坐在那里,像一朵花瞬间枯萎了,颓废的喃喃:“要用一个谎圆另一个谎,她也不信了。”
“我看不是吧。”夏清越坐在老板椅上,讽刺地说,“我们核对过几乎每一个可能性,对几乎每一个可能性都做出了预演。你不是演不下去了,你是不想骗她了吧。”
姜之菊眨眨眼睛,“是,我不想骗她了。”
“你爱她,姜之菊。”夏清越冰冷的像是一台机器,“没有什么能阻挡你,除非爱情。”
姜之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了夏清越一眼。
她永远是那么精致,永远是那么冷漠。
夏清越耸了耸肩,“你看,我说对了吧。”
“……不。”
“不用否认。”夏清越笑了笑,“我能理解。毕竟,你们朝夕相处。”
姜之菊知道夏清越的脾气,在听到她说这样的话之后不可能还能笑得出来。
她一定有更阴暗的言论在等着她。
果然,夏清越直起上半身,把手握成拳放在办公桌上,笑眯眯地说:“要不然,我去告诉她,你杀了她老公?”
姜之菊没有能够说出话来,她的眼泪直接就断了线,不停的往下掉。
夏清越笑了笑,从一边抽出一张餐巾纸,仔细又小心地为她擦眼泪,“之菊,别哭了。其实你好好想想,你爱上的可能也就是一个假象。”
姜之菊没有理睬她。
薛粟风说:“这样吧,我给你放个假,你别回去了。就住在我这里。”
“……那她怎么办?”姜之菊带着闷闷的哭腔问。
夏清越摸了摸她的头,“你放心,她肯定知道你在这儿。”
姜之菊不想再问了——她被巨大的愧疚和痛苦冲击的无力思考。
走到办公室的沙发边,姜之菊连鞋也没脱,直接倒在了沙发上。
夏清越看着她背对着自己,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起来。
她拿起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给某人:帮我查查她那边又怎么了。
‘真是奇怪。’
夏清越在心里想。
在计划开始前,她明明已经和姜之菊做了很深入的调查研究,几乎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计划也确实在很顺利地进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频频出错。
夏清越虽然对姜之菊的临阵脱逃非常火大,但是也知道‘爱情’对于姜之菊来说没有那么强而有力。
所以这其中,一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好像冥冥之中,一直有第三方在往一个对她非常不利的方向推进。
可是具体是谁——夏清越得罪的人太多,实在是想不起来。
她发消息去的人很快回复了短信来:郑邦给她她看到了不该看的照片。
夏清越看到这条消息后,把手机往桌子上一甩。
果然,这其中有另外一方在搞鬼。
否则就薛粟风的脑子和心机,怎么会闹出这么多事情来。
夏清越又看了姜之菊一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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