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醉酒

“哥,我在你家小区前,你……”我看了眼一旁鼓着眼睛的保安,讪讪说道:“你和保安说一下让我进去吧。”说完我的手不自觉地拽紧手里的袋子,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般忐忑不安。
电话那头是一阵沉默,电流的滋滋声让我知道这通电话还没被挂断。手里的老式电话机快让我给扣坏时,那头才缓缓传出声:“你把电话给他。”
我把电话递给了保安,保安问了电话、姓名、门牌号等问题写下来,就放我进去了。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我左手手里提着一大袋菜蔬,右手举着伞,仔细回忆着今早小陈和我说过的我哥的门牌号,在这偌大的小区无头苍蝇一样乱走碰运气。
可能有关我哥的事就都有灵性,我走到的第三栋房就是我哥住的那栋,我走进去收了伞找到拐角的电梯。
“咚咚咚”我轻轻敲着门,怕吵着他,却又怕他没有听到。
隔了一会儿,有脚步声朝着里走来,我瞬间紧张起来了,这是我第一次来到他家。
咔擦,门被打开了。
“哥。”我笑着叫了他一声
“嗯。”他小声应了一下,不仔细听还以为是冷哼声。
他站在门口,刚好挡住了进门的路,我们就这样僵持着,我的笑逐渐变得僵硬,直到面部的肌肉都开始酸痛了,我故作轻松地把手里的东西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给你买了些菜蔬,今晚我给你烧饭吧。”
他没有丝毫让步,像野兽守着自己的地盘,不允许其他人进去。
我尴尬地揉了揉鼻子,上前一步,像条泥鳅一样从他腋下钻了过去。我在他注视下脱了鞋子,打开旁边的鞋柜,结果里面拖鞋一双也没有,我只能穿着袜子走在地砖上,冰冷的刺感透过薄薄的布料传到我脚上,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把东西放在客厅的桌子上,他关了门走了过来。我知道这次我赢了这头野兽,他允许我走进他的地盘,即使是我厚着脸皮进来的。
“谁告诉你我住这里的。”他走了过来眯起危险的眼睛,居高面下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不舒服,还没等我回答,他越过我把桌上那带菜蔬扔在了垃圾桶里。:“段晏,我说过,我和你没有可能,这句话我不想再说第三遍了。”
我看着被扔在垃圾桶里的菜蔬,青绿色的菜叶和纯黑的垃圾袋格格不入,像是隔着无可逾越的鸿沟。
我眼眶发酸,我猜我的眼睛已经充血了。
“哥,我只是出于弟弟对哥哥的关心来看你的,没……没有其他想法。”我强笑道,“我知道我错了。”我为我私自询问他的隐私道歉,然后没能等他说话捡起菜蔬走进厨房。
今天早上我终于按耐不住那颗心,打电话给小陈询问我哥在干嘛。
我发誓,我真的只是单纯想听一听我哥最近的情况。结果就知道了他昨天和公司高管喝酒喝到脸色发白,回家路上吐了一路,直到吐出酸水,去药店草草开了副药吃下去才有所好转,今天刚好是法定节假日,于是我哥也就没去公司在家休养。
我哥的厨房简直和新的一样,锅碗瓢盆标签都贴着,筷子还放在包装袋里没有使用过。
我在厨房摸索着先把锅洗干净让粥给先煮上,再把一些易消化的配菜都洗好切好。我打开一旁冰箱,冰箱里都是空荡荡的,唯一的东西就是五个鸡蛋,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还能不能吃。
我抱着侥幸心理拿了个蛋打开,还好没有坏。那要给他煎了个荷包蛋。
等我都做好菜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我站在厨房里,听着客厅里穿来的敲击键盘的声音,突然就不敢走出去了。
他是我哥,虽然我叫段晏,他叫楚风,我们是亲的,却又像不是亲的。可能是因为我,也有可能是我妈的缘故,从我进他们家门的第一天起,我就没有看到过他笑。
确实,他能容忍我们母子俩,已经对我是天大的施舍了。
别人都是“欲上青天揽明月,唯恐相思人不知”,但是我怕,我怕他讨厌我,厌恶我,怕他觉得恶心,我不能说。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这场不能说出口的单相思会随着时间进入坟墓,但我还是小看天意了。
“段晏,今天晚上是我的烧尾宴,在卡斯汀KTV的3楼6号房间。”我从教室出来,就刚好看到了这条消息,我一个字一个字仔仔细细看过去,一想到这是我哥亲手给我发的消息就忍不住雀跃,把那条消息加入了收藏,还把它备份了,这才罢休。
虽然他没说我能不能来,但是我默认了这条信息是在邀请参加。
我打了辆车来到他说的这个地点。刚下车就看到楚风正在和几个年纪较大的老头说话。他也看见我了,刚想皱起的眉头很快因为想起在场的人而对我微微点头。
我来到他说过的那间房,里面人不是很多,但我几乎都认识,想来他就叫了几个关系比较好的人来。其中小陈正在和一旁的人讲话,看见我来就热情地像他们介绍道:“这是……”“老板的亲弟弟,我们都知道”小陈张着的嘴还没合拢,不住摸了摸头。
很快我哥就上来了,那几个老头不见踪影。
我刚刚在下面就瞟了几眼,根本没看清楚他今天的样子。但现在他就站在离我不到五步的距离,今天穿了一套非常合身的西装,笔直的长腿,上身上宽下窄,哪怕隔着衣料也依旧能感受到他蓬勃的爆发力。
他在说什么我已经不知道了,我就想个小偷一样,贪婪的看着他的容颜,我想要他的一切。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目光太过灼热,我哥忽然瞟向我,我一惊,连忙收回了看他的眼光,同时在心里狠狠骂自己:怎么可以这样亵渎他。
人的思想总是会不受控制,你越想停止这一方面的思考,但是你却越会往这一方面思考。还好现在大家都纷纷在和我哥敬酒说客套话,也就忽略了我的异常。
等晚饭吃的差不多了时候就有几个人说“献丑了”,然后开始点歌、唱歌,我觉得真的是献丑了,一句歌词没有一个音是准的,也不知跑调跑哪里去了。
这是我哥的烧尾宴,想着为我哥庆祝一下,哪怕我平时酒量并不那么好我也喝了很多。
那酒很柔,冰凉的液体滑过我的喉间,稍稍为我驱散了一点热意。我迫切想要用冷冽的酒镇压下身体的燥热,身前桌上的酒瓶被一次次拿起放下。
刚喝好感觉没什么反应,总觉得再来五百碗也能喝下去,可是等酒劲上来时,我才又一次认识到自己的酒量到底有多差。
我的脑袋晕乎乎的,身体和脸开始慢慢发烫、发热,我我坐在座位上坐立难安,想迫切找到我哥的身影。
他正坐在一旁角落里的沙发上,那里光线十分不好,他几乎隐没于黑暗中。他双腿交叠,手中拿着一杯果汁,他像是累极了,半阖着眼,丝毫没有因为周围吵闹的环境所影响。
他是误闯入世俗的神仙,虽然被困世俗,全身附满枷锁。
我心疼这样的他。
酒精麻痹了我的理智,却让我的情感越来越占得上风,它自豪的叫嚣着,像胜利者半,引导着我走向不可补救的深渊。
“哥。”我走到他旁边轻轻叫了他一声
他听到声音,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随即又低下头,随意地说道:“怎么了。”
我半弯下身子,与他平视。
他的眼眸很深,深不可见底,很黑,像无尽黑洞,我就这样不要命甘愿地被他吸进去,这样我就能和他融为一体,成为他的一部分。不分离的那种。
“哥,我喜欢你,我爱你。”酒精把我的胆量几乎变得前所未有的大,它把我仅剩的理智给吞并掉了。我顶着晕沉沉的脑袋做我从不敢做的荒唐的事。
我不再考虑后果,我想,如果我还有明天,那我今天就要过得放肆;如果我只有今天,那我今天过得更要放肆。
我用手把他圈在我身前,不管不顾地低头吻上了他。
这好比像是漆黑海面上毫无方向的渔船看到灯塔一般,像沙漠中濒临死亡的求生者看到希望的甘泉一般。我搂着他,搂着我多年来守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的源头。
我疯了,因为我爱他。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我的脸被用力拍到一边,整个身形都不稳,往一旁踉跄了几下。我无知觉般茫然地抬起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感受到脸上焦辣辣的痛。
他的手已经放下了,全身都在抖——愤怒地抖。
这个巴掌声很重,但是KTV的音乐声更重,再加上这里光线暗,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刚刚发生的一幕,他们该唱歌的唱歌,该聊天的聊天,一切似乎没有发生。
但是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愤怒,不是小时候我偷偷把他最喜爱的书藏起来时他的生气,是愤怒。我除了第一次被母亲带到楚家时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过以外,就再也没有看到了。
然而这次我真真切切看到了,因为我吻了他。
我被他这一巴掌给拍醒了,想起刚才的所作所为,看着他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我知道,我最大的秘密,被他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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