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无奈惆怅生

城东,富丽堂皇的司徒宅第,内花园。
《犀牛望月》、《白鹤亮翅》、《童子拜佛》,司徒萱潇洒地舞出最后三式,九九归一入定。
“小姐,您好俊的功夫!”贴身侍女屏儿一边递上毛巾一边由衷的赞叹。
司徒萱端正清秀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接过毛巾擦拭额上细密的汗珠,轻声的说:“屏儿,这是上层绝学,只怕你今生今世都学不来哩!”
“那是那是。屏儿愚钝的很,哪里能悟透这等上层武学。”屏儿将头点的仿佛鸡啄米似的,一脸的笑容。
“爹爹,可曾起床?”司徒萱又问道。
“哦,好像是起来了。屏儿看见阿仓打水来着。”屏儿赶紧回答。
“走!给爹爹请安去。”司徒萱将毛巾丢给屏儿,甩开步子向父亲房间走去。
屏儿儿顿了顿,连忙踩着小碎步颠颠的跟了上去。
“小姐,请安回来呢?还去那里么?”屏儿追上来,小声问道。
司徒萱乜了她一眼:“明知故问。”
城西,令孤宅第。
清雅轩,精致的卧房。
令狐夫人四十八九岁的光景,长的虽然是慈眉善目。只是那张脸确是很少有笑容,每日里总是似阴非阴的样子。此时,她正卧在榻上闭目养神,一旁的侍女阿香给她轻捶着腿。
闻见那缕熟悉的足音,她微微张开眼。温和的说道:“是溪儿吗?进来罢!”
“是,孩儿给您老请安来了!。”令狐溪一面答应一面推门而入。他瞧见母亲卧于床上,慌忙跪在床头,满怀关切的问道:“母亲今日身体不舒服吗?因何早起后现在又躺下了?”
令狐夫人展开少有的笑容,拉着儿子的大手,满脸慈爱的回道:“娘没事,只是近日忙于一些家事,有些疲倦罢了!再则昨个儿睡的又晚了点,溪儿莫要担心!”
令狐溪将母亲手贴在面颊上,轻轻说道:“娘,您老人家可别吓孩儿。您身子要有什么不适的话,千万别硬撑着,一定要告知孩儿。想娘您三十五岁便守寡,含辛茹苦将孩儿抚养成人。您吃的苦,受的累,孩儿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孩儿以后一定要好好地孝敬您一辈子的。”
“溪儿,娘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娘知足了。”老妇人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娘,孩儿今天要出去会一个朋友。您老人家赶快歇息吧!孩儿先行告退!”每次出门他都要禀告母亲。
“好。你去罢!不过要早些回来!”老夫人颔首应允。
“是。孩儿知道,孩儿去了。”令狐溪一面答应一面站起身来,兴高采烈的走出房门。
老夫人望着儿子的背影,一摆手,即刻换来一个丫鬟,低声道:“去吩咐阿财,跟着少爷,看看他去会哪位朋友了?”
丫鬟应了一声,赶紧走了。
望春楼。
本城最大的风月场所。
一个十分洁净典雅的房间。
彼时,一袭倩影端坐古琴旁,纤手颤指轻弄。但闻乐声悠悠,倾诉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惆怅。
随着琴音,轻启樱唇,作歌道:“望断飞雁兮海畔高山云雾茫茫,遥念故乡兮珠泪点点揉碎愁肠。悲凄怨曲兮声声哽咽风雨潇潇,俗世红尘兮几许落寞花倦倚窗。”
琴声摹的戛然而止。
弹琴的美人有些发怔,似乎是在思索什么。那个模样说不出的别致迷人,令人挪不开目光。
隔壁房间,有人在墙壁居然凿出一个洞,一只眼睛正盯着弹琴的美人。
过了片刻,只闻听一个声音轻声道:“小姐,为了天天看见她,你居然乔装打扮来这里,值得么?”
那个偷窥的人回道:“我就是喜欢看她。”
“小姐,该回去了?晚了的话,老爷又该责怪了。”那人继续唠叨着。
“嗨,我说屏儿,你怎的如此啰嗦?”偷窥的人恋恋不舍把那墙壁上的孔隐藏好,颇不耐烦的道。
原来是女扮男装的司徒萱和屏儿。
“屏儿是怕老爷责罚小姐。咱们、咱们还是走吧。”屏儿小声嘟囔道。
司徒萱好像没听见屏儿说什么,只是自言自语道:“多美好的一个人啊,才华横溢,气质优雅。”
小姐……屏儿还要催促,被司徒萱摆手制止了:“好好,你不要催了,走走,回府。”音落,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点了点了屏儿的额头。
片刻之后,琴音又缓缓而起。
美人一声叹息,随后传来轻轻吟诵:“海畔尖山似剑铓,秋来处处割愁肠。若为化得身千亿,散上峰头望故乡。”
“好!”
一声喝彩伴着欢快的脚步声唧唧传来,倩影惊的转颈望去,端的是风流倜傥,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深邃不见底,令人沉醉。
令狐溪摇着折扇从屏风后走出来,柔声道:“这是柳宗元的《与浩初上人同看山寄京华亲故》七律诗,含晴,莫不是你又思念故乡了?”
那个被唤作含晴的女子,乍一见令狐溪,美丽的双眸即刻如星光般闪了闪。只是一瞬间便垂下眼帘,音调平静且略带着一丝冷漠:“令狐公子,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过吗?咱俩门不当户不对,我们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你……你还是……还是快走罢!”
令狐溪并不急于答话,一味欺身向前,欲将香躯环拥入怀。含晴知晓他的企图,连忙向后退去。令狐溪轻轻一笑,跨前半步,长臂倏伸,微微一带,香躯即刻拥进怀中。他用无比爱怜磁性声音柔柔的说道:“宝贝,你是逃不掉的。含晴,含晴,你永远是我令狐溪的!永远永远是我的最爱!”
在那宽阔的胸怀里,闻着熟悉的气息,听着动人的软语。含晴的心里陡的升起暖暖的爱意,一丝甜蜜而温馨的感觉立刻涌遍全身。她情不自禁地抱紧令狐溪,倾听着对方热烈而有力度的心跳声。含晴深情而略带醉意地合上双眸,轻声细语呢喃:“溪哥哥,溪哥哥,我好爱你!真的好爱你……不要离开我……永远也不要离开我,好吗?千万千万不要啊……晴儿真的离不开你呀……溪哥哥……”
听着含睛轻软的细语,令狐溪整个人都快醉倒了。他缓缓低头寻那迷人性感的樱唇,含晴慢慢的迎上去。令狐溪弯腰将含晴抱起来,温柔的放在散发着女子淡淡馨香的衾被上。慢慢的褪去薄如羽翼的裙衫……
衾帐慢慢的垂下,空气慢慢地收紧,一阵阵幸福的呻吟声瞬间弥漫在温馨的房内。柔柔的软软的,荡人魂魄。
一番激情的云雨过后,含晴将臻首靠在那宽大的胸脯上,用修长的纤指轻划着令狐溪古铜色的皮肤。幽幽的说:“溪哥哥,晴儿已将所有都给了你。倘若我们不能长相厮守,我也不怨你不怪你。睛儿今生能与你有此番情意,已是不枉一世了,睛儿定当永生不悔!”
令狐溪嗅着美人的发香,一边轻吻一边柔柔的说:“宝贝,给我点时间。不要急,我会慢慢说服母亲的。相信我,晴儿。我的好晴儿好宝贝。嗯!乖,我是不会让受半点委屈的,日后我一定会好好地疼爱你!怜惜你!”
含晴摇摇头,忧心忡忡:“令狐家乃名门望族,娶一个青楼歌女为妻,岂不是令天下人耻笑吗?溪哥哥还是不要再做梦了。”
令狐溪一脸的坚决:“本公子不怕!我就是要娶我的含晴宝贝,他们能奈我何?我就是要和我的宝贝生活在一起,他们又能把我怎样?”
“可这俗世红尘真的容不下我们啊!哎!”含晴轻叹了一声。
狐溪忽然紧紧搂住娇躯,那情形生怕自己一松手,怀中的人儿就会即刻飞掉。他的语音仍是带着无比的坚定和决绝:“不,我不管你是青楼女子,还是平民百姓,我一定要说服母亲娶你。我一定要让你做我的妻子!”
含晴凄惨一笑,猛然挣脱令狐溪的怀抱,站起身,整理整理秀发,声音冷冷的说:“令狐公子,您该请了,老夫人不是让您早些回去么?你可不能惹她生气和不高兴,你可得做个孝顺的孩儿哦。”
令狐溪一怔,刚要说什么,含晴忙摆手阻止,平静地说:“令孤公子,您什么也不要说,快回去罢!含晴已把最珍贵的礼物送给了你,我一定会守身如玉,请您不要再来了。好好珍重!”
语毕,她端坐几旁,“铮”的一声,拨响了琴音。
令狐溪跪在娇躯身后,拥着她口中深情地叫道:“含晴,含情,我谢谢你的珍贵礼物,我会永远珍惜它,但你不要拒绝我,不要!”
沈含晴娇躯剧震,秀目盈满泪水,缓缓吟道:“蓬鬓荆钗世所稀,布裙犹是嫁时衣。胡麻好种无人种,正是归时底不归——溪哥哥,我多希望你是布衣,我是平民啊,我们一起在田间种胡麻,收胡麻,粗茶淡饭虽苦犹乐度一生啊!”
令狐溪痛苦的含泪道:“含睛,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含睛闭上秀眸,颓然的说道:“溪哥哥,你走吧,晚了,老夫人必会责骂的———希望你不要再来了,我不想再见到你。”
“含睛……”令狐溪的眼里噙着泪水悲哀地叫道。
“快走,你再不走,含睛今日便自尽在你面前!”含睛双目闪着决绝的光芒。
令狐溪一震,慌慌地站起身:“含睛,别、别这样,我走、我走还不成么!”一面说一面恋恋不舍退了出去。
刚出房门便闻见里面传出痛哭声,紧接着一曲忧伤琴音响起来,伴随着悲吟:“山间翠绿水溪清。云舟似、叶摇轻。风扶岸柳牵情。最分明。屏外送,故人行。目凝远影泪珠倾。灯昏盏、冷窗青。分离处、一身静寂归程。断更声。月星魄、梦难成。”
令狐溪黯然伫立了好一会儿,直到阿贵来叫他,说是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他这才满面含悲,心情沉重的踱下楼。
令狐府。
老夫人斜靠在榻上,听阿财汇报。
“他果然又去了望春楼,这个孩子,如此不听话。”老夫人目光一聚,脸上即刻罩上的乌云。
“老夫人,接下来如何办?”阿财小心翼翼问道。
“眼下需要断了溪儿的念头,你,赶紧去司徒府送信。老身要见司徒老爷。”老夫人沉思片刻,吩咐道。
“明白了,小人这就去。”阿财应了一声,赶紧走了出去。
老夫人脸上的乌云,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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