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就是司徒萱。
司徒萱那年手刃仇人之后,带着屏儿再次离开故乡,一路杀富济贫行侠仗义,因而结下仇家。在祥瑞县遇上了八大邪派联合劲敌,屏儿为了掩护她,被毒镖击中身亡。司徒萱也身负重伤,落下悬崖,幸亏一个老婆婆搭救,方才活下来。
之后去寻沈含晴,她却不见了。
此时此刻,司徒萱也骑在马上,望着蓝天白云想心中那个念念不忘的人。
一眨眼十一年了,也不知我的含晴怎样了?流落何方?还在不在人世?司徒萱把目光投向远方,心底喃喃着:想她一个柔弱善良单纯的女子,在这个复杂的尘世是怎样的艰难呢?自己那时候真是脑子缺根弦,怎么就不把她绑来,也强似现在下落不明的好。
司徒萱怎么都不会相信沈含晴不在人世了,她想她的含晴一定活着,而且好好的。
司徒萱从马背上飞掠下来,放它去自由啃食青草,而自己却选择一片很大的草地,枕着自己的手臂,望着白云晒太阳。许久,白云飘忽不定,越来越远,突然就闪现出沈含晴那张俏丽的面容来,只听她轻声笑道:“晨钟如神骏飞踏,又如细雨轻敲,乃二者之混合,清脆柔美之滴哒哒。少顷,日出东方映溪云,听一片娴静花草,仙音心诺之依依。倾海角,覆天涯。绿苔金圣阁,芳尘水清凝。含烟弥蒙兮,疑是梦幻笙歌。晓晨声明色,一缕阳光照、万物清新俱开颜。午后点点碎泻金,披满古木参天,乃幽静之清扬,满目玄幻之万树荫。彼时,日正直射漫流年,看一片琉璃房檐,色彩跳动之恍惚。青暮然,绿阑珊。丹樨缀流芳,荷叶触云舟。东西漫漫兮,临岸氤氲馨香。过午轻慵懒,一片透轩窗、千道金芒泄人间。烟霞初绽欲落日,飞鸟入林人归,乃西坠之金乌,游子回首之尽望乡。临窗,日晚拽入万重山,拈一片火红玫瑰,人约黄昏之柳下。与卿会,不思回。素衣桂苑路,纶巾洗无尘。浅香小酌兮,梧桐凝眸烟雨。夕阳无限好,一支渔歌起、百年沧桑做笑谈……”
司徒萱笑了:“含晴,我知道的,这是你的日光赋吧,我还记得有月光赋呢?”
“原来你这个习武之人,记性这么好呀,都记得。”又是一阵轻笑。
司徒萱低语呢喃:“你的所有一切都在我的心底,不会忘。
沈含晴笑笑:“再不让你凿壁偷看了,这次让你欣赏个够,来来,请听这一支。”音落,抚琴吟唱道——
“银光乍泄满窗,疏影横斜。玉阶梧桐,纤尘凝榭。思情满怀,惆怅中夜。乃伊人影,轻倚栏。迷蒙群山,寂寥甚远。临湖水而望月,登竹楼而伤颜。于时蛟河汉界,北断南烟。清露流萤,素玉盈天。低吟赋文,布局谋篇。司琴怨摇,轻落指尖。微风起、一抹月色润无声。玉兔东升迷幻,撩人明镜。寒塘叶动,随风荷影。身披皎洁,且走且停。乃孑然行,思故乡。目极深处,横亘大千。临彼岸而凝眸,登小舟而湿眼。于时此中之境,古今偎阑。轻霜玉露,皎白空悬。咏叹词章,歌赋小轩。素手轮滑,飞波轻弹。韵律起、一舞月色醉霓裳。星辰浩瀚泽风,玉苔赠华。轩宫迷彩,水润无暇。菊散清质,扬采流沙。乃媚月映,似仙瑶。百里洞庭,天水之间。论明山而秀水,若清辉而心间。于时两岸蒹葭,波纹弯弯。玉宇澄辉,倾洒云烟。笛箫齐奏,笙鼓玉殿。鸣音轻曲,四方潺潺。歌声起、一缕月色坠苍穹。举杯皓月长歌,琥珀银盏。游子催鼓,叩击山川。千里明月,悠然西南。乃羁旅人,几多愁。共谁明月,佳期无还。听乡音而秋弦,聆乡语而朔管。于时四季挂念,负累云雁。临风叹兮,临水桥断。步履徘徊,声林御苑。皋禽夕闻,草木鸣涧。乡愁起、一轮月色染芳华……”
吟诵之音方落,司徒萱又道:“我还记得这是含晴你,思乡的时候写的,没错吧?”
“是呢,你怎知?哦,想起来了,一定是你隔壁偷听过。”沈含晴轻笑道。
一说起凿壁偷听,司徒萱就很不好意思。
沈含晴仍然还是笑,接着不见了踪迹。
司徒萱一下子跳起来,口中喊道:“晴儿,晴儿你在哪儿?”喊了半天,仍是无人应答。司徒萱急了,一着急就睁开了眼睛,方才得知,是一场南柯梦。情绪顿时低落下来,增加了几许惆怅,望着远方浮想联翩。
“主人……”突然一骑白马奔驰而来。
司徒萱道:“可有沈含晴消息?”
来人点点头。
“风影,她在哪儿?”司徒萱一喜。
“回禀主人,她正去往范阳城。”风影禀道。
“风影,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暂时走不开,这样,你马上动身去范阳。记住,不可打扰她,一路保护就行。”司徒萱望着风影叮嘱道。
是。来人应了一声,策马奔去。
司徒萱的心情大好,牵着马儿也慢慢往回走了。
军营驻地之外三里处,草地。
令狐溪还在沉思,他确信自己的晴儿一定是不在了,若不然不会不来看他们的女儿的。他恨自己当初鬼迷心窍,居然写下休书。
啊……
正当他百般惆怅之时,蓦地几声呼喊传入耳内,令狐溪不觉一惊,忙循声向右飞掠过去。只见一棵树下,立着一位白衫女子,正惊恐万状地望着自己的足下。令狐溪随着她的目光仔细探看,原来此女的足下被一条杯口粗的白花蛇缠绕着。
令狐溪赶紧停下四下查看,折下身旁寸长的枯树枝,弹射过去,准准的击中了蛇的七寸。那大虫软软的松下来,立时瘫死在草地上。
“姑娘,你没事吧?”令狐溪忙上前轻扶住欲倒的女子,关切地问道。
那姑娘忙往后退了退,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回答道:“小女子没事,谢谢公子搭救之恩!”
令狐溪摇首道:“莫谢,莫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乃大丈夫份内之事,何来言谢?不知姑娘身居何处,可否让在下送你一程?”
姑娘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呢,还是不要劳烦您了,我家就在不远处。”
“这有何妨,在下也是举手之劳而已。”令狐溪怕路上还有蛇出没,所以坚决提议要送对方回去。
“既然如此,那、那小女子就先行谢过恩公了。”那位白衫女子或许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故而赶紧点头同意。
他们一路向西,行至五六里地左右,曲曲折折到了一处简易茅草房前。那姑娘停下后,将令狐溪引进屋内,并给他沏了杯热茶。
令狐溪一面细品着清香的茶,一面细细打量着四周。只见掩映在碧绿翠竹中的小屋,被一条清澈的小溪环绕。简易的篱笆院内,一群鸡鸭鹅互相追逐戏耍。窗下一畦鲜花盛开,惹得蝴蝶在期间翩翩飞舞。好一副令人不无向往的世外桃源!令狐溪被眼前的绝美境界陶醉了。突然,他眼睛一亮,双眸焕发着少有的光彩。只因他看到了靠窗偏左的方向,一个矮桌上放着一张古琴,竟然和含晴用过的一模一样。他情不自禁的站起来,走到桌前轻轻抚摸着那张似曾久违的古琴。然后屈起手指轻轻拨动琴弦,瞬间那铮铮的声音,带着他的思绪仿佛飘回到了从前……
“溪哥哥,晴儿给你弹一支曲子吧?您想听什么呢?”
“嗯嗯,好啊——还是《春江花月夜》罢。”
“呵呵,溪哥哥就会听这一首。”沈含晴调皮的眨眨眼。
“谁说的?我会听的多了!比如《云水禅心》、比如《将军令》、比如《蕉窗夜雨》等等。”令狐溪不甘示弱的回敬。
“那好呀,晴儿一首首给你弹。”一面说一面端坐调弦,素指微扬,姿势说不清的优雅从容而迷人。
端的是,弦音缭绕,宛如天籁仙曲,令人回味无穷。
“想什么呢?恩公!竟然如此入神。”白衫姑娘一声问话,打断了令狐溪的思绪。
“哦哦,没什么?是想起了一位故友——请问,姑娘也会弹琴吗?”令狐溪轻轻的问道。
“呵呵呵,小女子略知一二——恩公若是不嫌弃,小女子与您弹奏一曲如何?”姑娘微笑着说。
“好。既如此,就有劳姑娘了!”令狐溪深深一揖。
那位姑娘端坐下来,轻弄琴弦。霎时,一缕幽幽琴音从她纤指间柔柔泻出,飞进令狐溪的耳内。
此女之演奏技术虽然也很娴熟,但是比之含晴,还是略差了二三成,独独缺少了那种内在的神韵。只是觉得,似乎有一股说不清的杀伐之气存于音色之中?这杀伐之气不仔细听的话,是感觉不到的。女孩弹琴有杀伐之气,莫不是有什么预兆?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令狐溪百思不得其解。也或许是自己太敏感了吧?一个女孩儿能做什么杀伐的事?
“好!姑娘琴音悠扬,弹的不错!”令狐溪拍手称赞。
“让恩公见笑了!”姑娘站起身,瞬间又红了脸,令狐溪见状,心中蓦地一动,这个神情颇像沈含晴。
“哪里?哪里!的确是不错——哦,对了,还不知小姐的芳名。可否告知?”令狐溪又是一揖。
“小女子名唤兰草,不知恩公尊姓大名?”兰草连忙到个万福。
“在下令狐溪。叫我令狐大哥便可——今日相遇兰草姑娘,实属三生有幸!”令狐溪客客气气说道。
“是呢。能与恩公相遇,兰草也很高兴啊!”兰草的确是很高兴,满脸神采飞扬。
“此地环境甚好,犹如世外桃源。”令狐溪是在没话找话。
兰草笑了,仿佛绽开的一朵花,她莺音软语道:“令狐大哥,你若喜欢的话,就常来好了。”
二人又叙谈了好一阵,似乎都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意。不知不觉聊至黄昏,仍是余兴味甚浓。
令狐溪眼见天色已晚,恐女儿思思挂念。于是,恋恋不舍的辞了兰草,快马加鞭的向城内驰去。
多年了,令狐溪心底一潭死水,终于微微起了波澜。之后,果然经常来了,二人抚琴听琴,谈笑风生,哑然一对夫妻模样。
思思是个大度的女孩,也没有干涉令狐溪与兰草在一起。只是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们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居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