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绸帕诉真情

淳于府。
表姐赶紧过来一把抱住她,抚肩安慰道:“紫丹妹妹,勿伤心,莫要哭坏了身子。”
紫丹不语,突然默默挣脱了表姐的怀抱,走到书桌前,提羊毫奋笔疾书,书云:
秋。风起云飞看玉盘。情何休?倩影觅婵娟。
天。一首辞歌唱暮落。人何在?独舞自蹉跎。
悲。秋染黄兮落叶凋。情绪飞,怅然愁相邀。
枫。一剪红叶霜点缀。寒雨梦,酒醒悲亦追。
霜。一点寒意瘦凋零。残夕阳,但惹微云轻。
一气写完五支十六字令,但觉一阵眩晕,羊毫砰然落地。翠儿眼疾手快扶住紫丹摇摇欲坠的娇躯,和表小姐一起将紫丹半抱半扶弄到绣床上,随后,忙忙的飞身跑出去寻郎中。
不消片刻,郎中被请来了,隔帘搭线看诊,随后开药方。
淳于老爷夫人得了消息,赶紧来查看。
淳于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心肝宝贝叫着,心疼的不得了。
表姐日夜守护,紫丹的病情总算有了好转,看着她忧伤模样,表姐心里很着急。
忽一日,紫丹说,要给夏侯志宇秘密送信,可是又没有合适的人。府里的丫鬟仆人,都不大可靠,他们都听老爷夫人的话,断断不会替她送信的。
表姐道:“妹妹,这个你放心,表姐给你寻个人,保管稳妥。”
“表姐说的是谁?你那个江湖朋友吗?”紫丹问道。
表姐点点头:“对,就是我以前跟你说的那个江湖朋友,女侠,功夫极佳——说来凑巧,她刚好在此地她姑妈家做客。”
那可太好了。紫丹终于有了笑容。
夏侯府邸。柴房。
“我不进宫!我不进宫!我死也不去——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夏侯志宇大喊大叫,弄的铁链子哗哗作响。
门外守卫的家丁怜惜地哀求着:“少爷,求求您啦,您就不要喊了,成不?歇歇吧!瞧瞧,嗓子都喊哑了!”
“就是啊,您还是省点力气吧!再这样下去您身体会受不了的——再说了,进宫有什么不好的。做王上的人多美呀,有好多的人想去,人家还不要呢!您呀,能被选进宫既是您自己的福分,那也是府上的荣耀,可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哟。”另一个家丁也附和着说。
“哼!都给我住嘴!你们知道什么——去叫我爹爹来,快去!快去呀!”夏侯志宇跺着脚喊道。
“好好好,您别喊了。小人这就去请老爷,哎!”先前说话的家丁无奈的应了一声,叹着气摇着头一路摇晃着走了。
功夫不大,夏侯老爷摇动着胖胖的身子来了。他命家丁打开房门,随后慢慢的踱进去。
夏侯志宇看见父亲,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在地上:“爹爹,您就放孩儿一马,行吗?不要让我进宫,我不要进宫去。我不要呀!”
“不行!宇儿啊,爹也心疼你也不想让你进宫呀,可爹也是没有办法啊,爹若是放了你,那我们全府上下怎么办?”夏侯老爷叹息道。
夏侯志宇闻言,沉默不语。
“儿呀,你若是不从,王上定会一怒之下灭了我们夏侯满门的。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夏侯家这么多条人命因你而被抄斩吗?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夏侯家从此断绝吗?爹也是百般无奈呀!”夏侯霸老眼落下一行泪,俯下胖胖的身子凝视着宇儿那张英俊的脸庞。
听了父亲这一席话,夏侯志宇哽咽着,无言的凝视着父亲沧桑的脸,心中忽然一阵刺痛。“是呀,父亲为人臣子,面对王上做的决定,他又能怎样?自己一人的命能抵得上全府上百条人命吗?自己在爹爹心目中又能有多重要?还有就是夏侯家的基业更不能倒啊!”
噙着满眶的泪水,夏侯志宇心情忽然变得异常平静,慢慢的说道:“爹爹,您就别再说了,孩儿明白了,孩儿答应您便是——孩儿愿意随他们进宫!”
“是真的吗?宇儿真的愿意进宫了吗?宇儿真是爹爹懂事的好孩子!”夏侯霸眉毛一挑,高兴地握紧了宇儿的手。他心里甭提有多开心了。
夏侯志宇无言,但是很坚定的点点头。
“那你叫爹怎么相信你呢?你的功夫如此好,放了你,谁能拿住你?嗯?如今你的师父已去云游天下,还会有人能制住你吗?宇儿,不要怪爹狠心。爹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怕你一时冲动做出傻事。怕因此让夏侯家族受到无畏的伤害,知道吗?宇儿,爹爹看着你受着这般的苦,心里也是百般的疼痛呀!可爹爹一时又别无它法,宇儿啊,爹爹的好孩子,你可是要明白爹爹的一番苦心啦。”夏侯老爷惆怅说道。
“没关系,孩儿什么都明白了,爹爹尽管放心好了,若是仍不放心的话。那就一直锁着孩儿吧!无所谓了!孩儿不再做任何的反抗了,但凭爹爹做主好了。”夏侯志宇垂下眼帘黯然说道。
又过了一些时日,夏侯老爷瞧见儿子是真的不闹了,这才打开柴门,解开儿子身上的铁链,放了夏侯志宇。
此时的季节,已至深秋,凉凉的风夹杂着丝丝细雨飘然而落,给人一种冷冷凄凄的感觉。
夏侯志宇书房。
彼时,夏侯志宇斜倚着床头,捧着一张素帕轻声的读着:书剑飘零走江湖,披星戴月冷风欺。曾记当日别离君,潸然泪下湿罗衣。翠玉冰心可知意?钟晨磬暮哀哀鸣。鬓边霜花悲情落,素面憔悴惊浮萍。身在家乡做异客,独听玉笙念玉人。春眠花落娥眉聚,红颜盈盈泪成河。寂寞说词深闭门,青山绿水空复情。惆怅思君何时归,文章诗里滴泪痕。千里相思酒一杯,人世最伤独孤吟。日夕望君君不至,幽咽琵琶和泪飞。志宇君,紫丹好想你!
——紫丹啊,我的好紫丹。我知道你借江湖吟的句子,如此强烈地思念我,可是我夏侯志宇又何尝不是呢?我更是在深深思念着你呢!怎奈苍天不怜悯我们呀!让我们相识,相知,相爱,却只给了我们一条相思苦痛之路。
从此以后我们眼前的路就只能是阴暗无边,恐难有明媚之日。想你我涉世红尘,茫茫人海,知音难遇,此生若能得以与你长厢厮守,我欲夫复何求?
只可惜老天无眼,竟置你我于这般境界,紫丹啊紫丹!我夏侯志宇今生要怎样才能报达你对我的一番深情厚意?我又要怎么做,才能救你于相思苦痛之中?恨只恨天亦弄人,我们只能是有缘无份哪!想到这里,夏侯志宇泪水扑簌簌的滚落,打湿了那方罗帕。
泪眼朦胧中,他仿佛看见紫丹忧伤的弹着琴弦,美丽的面庞上挂着胭脂清泪。心里忽然一阵揪心的痛,眸中的泪水愈发的忍不住了,犹如决堤的洪水。
晚上,夏侯志宇吃了几口饭,就再也吃不下去了,夏侯老爷知道儿子心里有事,也就没说什么,只是嘱咐仆人们好生照顾。仆人们唯唯诺诺应答,尽心尽力看护着,生怕少爷有什么闪失,让老爷怪罪。
“夏侯公子……”一声低唤突然传来,夏侯志宇迷迷糊糊之中被唤醒,他睁开眼睛一瞧,原来是一个黑衣蒙面人。
只见那蒙面人见夏侯志宇醒了,也不搭话,而是把三块绸布扔了过去,这才低声说道:“受人之托,转交淳于紫丹小姐的书信,你看看罢!”
音落,身影一晃就失去踪迹。夏侯志宇暗忖道:这人武功不弱,会是谁呢?从来没听紫丹说过,她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啊?哦,对了,这好像是紫丹表姐的朋友,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仿佛听紫丹提起过。夏侯志宇一面想着一面打开那块绸帕,出现在他眼前的,果真是淳于紫丹的笔迹。
第一张绸帕上是这样写的:
春柳轻摇,黛山画影梅妆浅。花香青草付田园,乖巧莺鸣转。最是词心可惯。更那堪、盈盈顾盼。赋诗一首,纸上还休,犹如再见。
烛影摇红,夜深玉漏更宵短。偎阑谁抚碧琴弦,离恨阳关远。无绪歌收曲散。奈何天、频阶泪眼。晓窗云雨,一片残红,斜晖庭院。
夏侯志宇的目光有些朦胧,他开始看第二张绸帕上的词句:
星火阑珊,半弯月,明帆翠秀。慵懒倚,寂然风动。夜阑消瘦。奈何思卿难寐,尽将蓑雨凭回首,锁滩影、应此望征程,伤更漏。
巫山旅,音绕走。魂曼舞,时光透。水波临窗兴。玉笛琴奏。今夜伊人心底事,与君何处金门叩。千尺隔,屏怅敛双眉,相思久。
夏侯志宇拭了拭不知何时涌出的泪水,继续看第三张绸帕:
风敲玉竹潇湘,碧围抱紫千山骤。芳颜春梦,红帘半卷,疏离时候。水暖清风,弄琴微语。鸟鸣双奏,欲伴秋窗管,笙音已脆,恐惊阵,更弦漏。不忍看枫叶瘦,恨秋晚、浅凉还有。满园看破,仙踪何在,一蓑绿瘦。孤倚凭阑,残宵冷雨,梦堪回首。念丝丝,但把心尘灌醉,月明依旧。
夏侯志宇读完,把那第三方绸帕贴在胸前,心中说不出的痛,一时半晌无语。
淳于府邸。
紫丹慵懒的倚靠在榻上,病恹恹的毫无情绪,怔怔的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发呆,半天都不动一下。
翠儿心疼的说:“小姐,躺下歇歇罢,勿需劳神了。”
紫丹头也不回问道:“翠儿,表姐可曾差人把信送去了?”
“送去了呢,表小姐在你睡觉时候来过了,她说信件已送到,切莫烦心。让你好好养病。”翠儿赶紧回答。
紫丹哦了一声,再不说话了,目光仍然还是盯着窗外的竹子发呆,感觉自己就像那摇曳的竹影,飘忽不定,总也停不下来。
“都三四天了,为何不见志宇君的回信?难不成他屈服了?”紫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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