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弥亚的十八岁生日过得很快,他的十九岁生日同样如此。
草长莺飞的日子里,郝黎也迎来了她在这个世界度过的第二次生日。
伊弥亚依旧像第一次一样笨手笨脚旁敲侧击,她装作不知道的一本正经告诉他,最后收获了一桌她爱吃的西点和室内的漂亮“星海”。
即便是魔法伪造的星辰,在她眼里也美丽的不像话,充分满足了她不知埋藏了多久的少女心。
这一年中,他们和法尔穆的合作还在继续,伊弥亚在怀亚特那的函授进展良好,只是郝黎偶尔看到伊弥亚眉间浮起愁绪……不知道在帝国揍大魔导师犯不犯法呢,郝黎额冒青筋地想。
那个晚上结束以后,伊弥亚虽然恢复了平静,与往常一样,但平静的似乎过了头。
时间流动在高塔仿佛静止了,报复或者离开,他没有做出任何抉择,他没有联系加德纳,也没有利用贩卖的魔导器做什么,同时也没有提出离开高塔。
以他魔导师的身份,即便会被帝国通缉,离开也不是一件太为难的事。帝国的宫廷魔法师仅有一位是魔导师,而且只是挂名,常年不在皇宫中,魔导师这种地位,绝不是皇帝的附庸。
郝黎不知道伊弥亚在想些什么,但她尊重伊弥亚的决定,只要伊弥亚在她身边,在何时何地对她来说都没太大区别。
那晚后,伊弥亚对郝黎说的他是书里的人只是略为惊讶,便复归冷静,那本与其是书,不如说是异世界的人偶然窥得另一个世界的命运。郝黎同意伊弥亚的想法,纸片人是不是活在真实的世界郝黎不知道,但她在这里,这个世界就已经是真实的了。
伊弥亚也曾小声问过她是否回到故乡,郝黎思索了一下,如实说出了她的想法:她的确有这样的念头,但首先这是无法成为现实的,这个世界有时间魔法空间魔法,也没听说过谁能跨越时间的,即便是大魔导师也没听说能传送活人去异世界,那大约是神明的范畴。
她离家十年有余,与父母聚多离少,也为了生活结婚和父母争吵过,关系算是比常人疏离,她过来的时候已经看到父母领了抚恤金,尸体都火化了,不过,倘若有奇迹的话,她也希望能向父母传递她还活着的消息,哪怕是一张纸。
但她已经不难过这些了,即便刚来到这里,一只脚差点迈入湖泊,眼下也不再有这样的想法。
她安定下来的心无所畏惧任何到来的狂风暴雨,这大概是高塔赋予她的礼物。
“唔……伊弥亚你觉得,要多放点盐吗?”
从锅里舀出一勺明透的汤,郝黎把木勺塞进嘴里,连蘑菇带汤一起咽下去,她微仰头看旁边的伊弥亚,伊弥亚也和她做了同样的动作,把送往唇边的餐具放下。
他疑惑地想了想,摇了摇头。
“嗯,那就这样好了。”郝黎打了个响指,“多放青菜少放点猪肉,之后出去把食谱交给伊莲娜好了,加上我的辣白菜,怎么说也要促进下这个月的销量才行!”
郝黎终于把魔爪伸向了帝国餐饮业,她在日常来往下城区时,盘下了家快倒闭的餐馆。
店主是一对夫妇,餐馆是祖传的家业,郝黎吃了一次就知道为什么店里人烟罕至,实在是店主夫妇做的东西太难吃了。即便是下城区,也是首都的下城区,郝黎当机立断买下餐馆,没有辞退这对夫妇,让他们继续代管,换上号称洛玛王国实则异世界的食谱售卖,头一个月不说火爆帝都,但营业额也还不错。
郝黎原本考虑征服万千华国人的火锅的,可惜她买下店子刚好是春天,装修一下都快到夏天了,没空调的大热天吃一身汗的火锅,郝黎暂时引领不了这样的风俗,所以先循序渐进,之后再让华国美食征服异世界。
反正做梦又不犯法。
奸商发作的郝黎眼里又开始映满金币,伊弥亚看着燃起熊熊火焰的她嘴角弯了弯。
灿烂的光透过玻璃洒在少女细软的黑发上,透着温暖,伊弥亚喜欢看身边的人这样生机勃勃。
但他有时也十分畏惧她身上流动的时间。
他与怀亚特的联系加深,从未翻开过的空间魔法理论也终于阅读,并被指导,对于魔法师来说晦涩的理论,对他而言——
伊弥亚垂下眼睑,金芒在他银白的睫毛上跳动。
“这碗汤你要负责喝完哦,亲爱的殿下~”
硬把剩下的汤塞进伊弥亚手里,郝黎看着伊弥亚仿佛从睡梦中惊醒,抬起眼睫。他在那天晚上过去后就经常会陷入发呆的境地,不知道是不是狗皇帝未来的所作所为给他的刺激太大了。
老实说,虽然她不希望伊弥亚走上和原著相同的路,可知道这样的真相恨到想要复仇,不是正常的事吗?所以偶尔想着,如果未来改变不了,在高塔的安宁日子越长越好,一切不要动弹了,也挺好的。
比如说现在什么都不再想而是因为自己的举动吃惊,又因为好像份量太多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而感到困扰的伊弥亚,就让人想噗嗤笑出声后多作点怪。
“做好的小布丁还有几个,不如一并吃完吧”,揶揄的话还没说出口,面前的空气忽然就起了涟漪。
半空中,平常的景色像被抹去了一块,取而代之的是面清晰的“镜子”,那是魔法通讯亮起的术式。
郝黎放下手里记录食谱的纸笔,有些奇怪地往前看去:“应该还没到训练的时间吧,玛丽女士?”
“没到时间我就不能见我的学生了,小姐?如果你想要挨揍,咱们也不需要另挑时间——”
“镜子”里的冷嘲热讽说了一半,说话人突然发现旁边有人在,于是立马装作惊讶地掩嘴:“哎呀,真是失仪了,原来王储殿下也在场,见过帝国的小太阳。”
郝黎都要给她的川剧变脸弄到嘴角抽搐,另一边的伊弥亚则谦逊回礼:“贵安,利顿院长。”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位中年模样的女性,鼻梁旁边两道法令纹像刀刻下的印记。她身穿盔甲,背负圆盾,身材魁梧,褐色的眼睛明亮而威严,她是亚里斯学院战士系部的学院长,玛丽·利顿。
郝黎和她认识……纯属意外。
在和伊弥亚坦白后,郝黎也考虑了下自己的出路。无论是离开还是留在这里,自保能力总是不可或缺的,所以就算上辈子是个文职人员,这辈子也要好好利用她唯一的金手指。
以她的身份,外出找老师不现实,在皇宫里也不用想,她抱着试试的心态找法尔穆看有没有什么退役战士录视频教学,线上返回视频进行指导纠正什么的,价格都可以商量,而且她金手指也不算坏吧。
她本来不抱希望的,结果法尔穆还真用她录的天赋展现“视频”,给她找来了人。
函授上“体育”效果自然没有线下好,不过老师也挺严厉,才有,骂人也挺溜的。她还纳闷法尔穆从哪认识那么狠的人,结果伊弥亚有一次看到她的通讯,认出了对面的女人的身份。
怎么有头有脸的人这么闲啊!
……便秘脸问法尔穆,法尔穆说他就直接去学院的通讯魔法网里喊了一句。
之后的剧情急转直下,目瞪口呆的她和伊弥亚没过多久成了玛丽女士和怀亚特争论学生孝不孝顺的工具人,他俩一个校长一个副校长……虽然怀亚特还不知道伊弥亚的身份。
不过除了没说,他们也没隐藏什么。
再怎么横眉冷对,郝黎也不怕玛丽女士,她对伊弥亚挤眼弄眉,无声询问他又给怀亚特什么了,伊弥亚想了想,用手指轻微指向桌上的布丁。
哦,那甜点还是她让法尔穆转交的。
不会吧,就这?又为这别矛头?
“听说你在下城区有开店?我怎么都没听说过啊,小姐。”
不是,你学生那么多,非要拿我比做什么。郝黎满头黑线,她假装听不出玛丽的阴阳怪气:“我以为以您的忙碌程度,学生置办小产业这种小事是无需理会的,您要是愿意赏脸试吃的话,我会让人送店里新品给您的。”
玛丽女士露出一个“这还差不多”的满意神情,啊,果然是这种事吗?大好的魔晶石废在这种事上,差不多得了。
郝黎死鱼眼看伊弥亚,满脸“你看看她”,伊弥亚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小声咳嗽掩饰了过去。
“你明天就依旧跟着鲁伯特去练习。”
终于想起自己的老师身份,玛丽神色凛然地做出指示。
郝黎点头,她也不知道怎么入了玛丽女士的青眼,让她指了个皇宫的骑士(貌似是她弟子)给她亲自做指导,其实她给的学费不足以支付这样的授课,这样一想,就算她拿自己和老头“攀比”,她也只能服气躺平。
是因为她天赋好?在皇宫里可怜?或许法尔穆怀亚特为她说了话?虽然不知道这份好意从何而来,郝黎也没问过,但她记在了心里。
她和伊弥亚都很感激。
玛丽又清了清嗓子:
“之前你和我说要学杀人的本事,我还以为你要上战场呢,结果问你以后想过什么生活,你说你没什么志向,要是离开皇宫就准备开店养宠物,看来你说的是真的啊。”
玛丽感慨,郝黎瞬间笑容凝固。
——那的确是发生过的事。
在某一天的下午,和玛丽逐渐熟悉的郝黎,被严肃的老师提问,为什么想要成为一名战士。
她回答自己不是想成为一名战士,而是为了保护自己和想要保护的人,玛丽问她以后想做什么,她说她的梦想就是开店天天饿不死,养花弄草养猫猫,玛丽问了句,少了什么吧,男人呢?
她说——
“……等等!”
郝黎面如死灰,她想立马中断通讯。
还没等她按下按钮,玛丽的话已经脱口而出:“哦,忘了,你说还有和喜欢的男人睡觉——”
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