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皇城

这一天太劳累,蒯宁睡意朦胧,拽紧小毯子,直接歪头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梦中,昨夜风雨过,玉兰花落了一地。
蒯宁一早就被萧姨娘拖起来装扮,睡意正朦胧着,冷不防被萧姨娘冷帕子一把捂醒。蒯宁无奈唤着:“姨娘,时间还早。”
萧姨娘忙活着给他找配饰,瞪他一眼:“还早,天都快亮了。你这次是进宫给太子当伴读的,成天这个懒散样子,像什么话啊!”
见萧姨娘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蒯宁无奈道:“我只是个庶子,陛下点我给太子当伴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另存了心思,再怎么体面,太子也不会待见我的,别费这心思了。”
他话刚落,萧姨娘便沉下脸色来。好在她身边的侍女见苗头不对,已经乖觉的退下,房间里只剩下母子两人。萧姨娘低声呵斥:“管好你的嘴,这只在这院里,要在宫里,你早死几百次了。”说着她叹了口气,“人体面是给自己的。算了,我也不求你上进什么,平安从宫里回来就好。”她将玉簪簪进蒯宁的发里,推他出去:“去吧,你父亲在外等你。”
蒯宁回头,萧姨娘已经扭开头去,不再看他。他抿抿唇,行了一礼:“孩儿拜别姨娘。”
他穿到这古代已经有五六天,萧姨娘确实是一个慈母。只是,她知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孩子早就被郑王世子推下河淹死了。蒯宁在心底叹了口气。他的一言一行都努力的仿照着记忆里的原主,只是到底不是一个人。他觉着,可能萧姨娘早就发现了。
迈出丞相府,蒯宁利落的爬上马车。
车里,他如今肉身的父亲已经等候许久。
蒯丞相蒯约取惯来是严肃性子,无论是对嫡出子女还是庶出子女,都是一张万年不变的棺材脸,谈不上偏爱谁。府中人都怕他。而蒯宁这个现代身死,魂穿至三百年前的冒牌货更是怕他。这不比人人平等的现代,皇权至上,权力就是道理。蒯约取要对付他,只需要说一声妖孽,便立即有人来推他出去,火焚祭天。
马车摇摇晃晃间,马蹄声哒哒,带着点韵律响在耳边。
穿过喧闹的街市,入皇城,便只能听见不急不慢的马蹄声了。他想掀帘看,又怕犯了忌讳,只好老老实实坐在蒯约取对面。
蒯约取坐的极为端正,背板的像把黑沉沉的戒尺,挑不出任何差错。他正闭目养神,仿佛是察觉到蒯宁的躁动,开了尊口:“你既然入了皇城,就要谨言慎行,你代表的是整个蒯家。若有差错,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家族株连。”
蒯宁顿时歇了那颗好奇的心,规规矩矩坐好。他其实很好奇,古代皇权至上,没人权,多昏君少明君,这种制度怎么还能延续两千多年。
远方高楼上有歌声传来,仿佛是轻歌曼舞所带起的脂粉香气。
当今陛下,昏庸爱民各占一半。他喜好美人,便大肆收刮;他喜爱园林金玉,便放任臣下滥集。好游乐玩耍又自诩风雅,倒像是纨绔子弟。但另一方面,他又关切水利民生,天子亲耕礼一次不落。但有灾荒拨款被贪污,直接株连九族,以儆效尤。今年初更是直接斩了他姑姑大长公主驸马,由头便是这位驸马广占良田。这刀一出,贵族世家倒是收敛不少。但这已是皇亲贵族默认的规矩了,哪儿能根治?只要这位陛下一松气,宗亲贵族便又故态复萌广占良田。
大景隆顺帝,死于隆顺三十七年,四十四岁。七岁登位,十六亲政。后世史书只给了一个中庸的评价。
而他的儿子,他如今进宫侍奉的太子殿下,便是后世恶名昭著的投降皇帝。如今他与自己的肉身同龄,十五,许皇后所出。许皇后早逝,宫中未设皇后,由贵妃陈氏主持宫务。陈贵妃所出的二皇子如今正是皇位的有力角逐者之一。深得皇帝喜爱,知书识礼,为人谦和,朝野民间皆有声望。就是后来逼宫被杀,死的凄惨。不过因为他的性子,后世很多人认为他是做明君的料,还有不少女粉。
这样一对比,还是个毛头小子的太子殿下就很显得不够看。皇帝甚至点了自己这个庶子去伴读,明晃晃表示了自己的不喜。
蒯宁叹了口气,这样的牌如何打?
还没等他想清楚,便已经到了。
下了马车,他和蒯约取顺着宫人引路,朝皇帝日常居所景阁而去。蒯约取不咸不淡道:“背打直,被让人觉着你是谄媚之徒。”蒯宁闻言下意识将背打直,抬眼看见景阁上的琉璃瓦熠熠生辉,汇成一片金色的汪洋。
三月中旬,天还冷着。景阁燃着好煤,暖气蒸腾。迈进阁时,热气扑面而来。宫婢上前,接过两人脱下的裘衣拿去烘干。绕过山水屏风,便见皇帝正着明黄常服,与一人对弈。他如今三十多岁,却比自己身侧快四十的蒯约取还要苍老,花白了头发,眼下青黑。而他对面的那人正是好年华,一身红袍,眉眼如画,面容昳丽。信手拈棋落下,带着行云流水的雅意。蒯宁在琼英宴时见过他,新科状元,朱奕。这说起来还有一场官司。
“臣携子蒯宁见过陛下。”蒯约取拉着蒯宁跪下。
恰是皇帝落子,听得一声清脆,皇帝声音响起:“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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