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的夜色沉静如水,夏婵梦躺在屋顶,手臂枕在脑后,杏眸望着天上闪烁的星子,一副轻松惬意的模样。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夜景,夏婵梦却忍不住勾起嘴角,脸上洋溢着淡淡的幸福。
今日是七夕佳节,本来大师算出的良辰吉日是今天,但夏婵梦总觉得不吉利,牛郎织女一年相会一次,她才不想和喻清珩一年只能有一天相见。
她要的是长长久久,朝朝暮暮都能相伴。
今夜过后,就是她和喻清珩大婚的吉日了。
喻家是武林世家,世代显贵。
喻清珩在同辈中出类拔萃,是有名的武学天才。
现任盟主也对喻淸珩赞赏有加,江湖中有传闻喻淸珩早已是内定的下任盟主了。
喻清珩除了武艺精绝,相貌也是十分清俊。
江湖中喻清珩的爱慕者如过江之鲫,但是喻清珩醉心武学,对美色丝毫不感兴趣。
大家都在猜测,到底是什么样惊才艳艳的女子才能打动这个冰块。
但任谁都没想到,这朵高岭之花,最后竟是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摘下了。
前些日子,喻清珩大婚的消息一经传出,便震惊整个江湖。
收到喜帖的人看着喻清珩亲手所写的行楷,深深的陷入了疑惑,“夏…婵 …梦?”
这是谁啊?
对于夏婵梦,其他人不能说是略知一二,只能说是根本查无此人。
夏婵梦的来历,一时间成了一个迷。
后来据“消息灵通”的人透露,夏婵梦是北方一个小门派的弟子,宗门被魔教灭了,只有夏婵梦侥幸外出执行任务逃了出来。
南逃时恰好被喻清珩救下。
多么浪漫的英雄救美情节啊……
如果是真的那就更好了。
夏蝉梦不禁感叹。
其实这一切都是她的精心安排,只为了嫁给那个让她一眼倾心的男子。
现在昔日的梦即将实现,她既激动,又不免担忧,自己魔教左护法的身份万一暴露……
顾渊说不干预自己结婚,应该不会食言吧?
想当初,她站在山巅,看着喻清珩手持长剑出招凌厉帅气,将自己带来的人,打的人仰马翻。
她丝毫不生气,甚至对执剑眼神冷酷的喻清珩颇为欣赏。
她任务失败了,但是丝毫不见颓废。
意气风发的回到魔教,对顾渊说自己找到真爱了。
她要金盆洗手,追求真爱去了,希望顾渊能成全。
顾渊被这个爆炸性的消息震惊的沉默了良久。
黑眸沉沉的望着她,俊脸一片阴郁。
心中转了千百道,顾渊安慰自己。
外面的男人都是坏东西,让她见识见识,也就收心了。
顾渊等着到时候看,夏婵梦痛哭流涕自己瞎了眼,怎么看上这么个狗东西。
虽然已经快要气炸了,但顾渊开口却嗤笑着说:“成全你?好啊。不过,你会后悔的。”
夏婵梦没有理会顾渊的讥讽,她认为这只不过是,一个单身的人对她找到了幸福的羡慕嫉妒罢了。
顾渊看着夏婵梦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气的来回踱步。
片刻后叫来右护法,咬牙切齿的说:“查,给我查,夏婵梦要嫁给哪个野男人!”
另一边,书房里。
喻清珩放下笔,转动放松手腕。
现任武林盟主已经将一些事务交给他处理了。
他不能让傅叔失望,不过明天是他和婵婵的大喜之日。
今天可要早点睡,养足精神明天迎接婵婵!
想到夏婵梦,喻清珩的冰山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叩叩叩”门外传来有些急促的敲门声。
“谁?”喻清珩抬眉往向门外。
“是我……哥。”门外的喻清砚眼眉低垂,心里揣着事,声音有些晦涩。
“进来吧。”喻清珩声音清冽。
喻清砚推门而入,站在书房中,有些局促,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开口,眼神复杂的望向喻清珩。
察觉到弟弟纠结的心情,喻清珩淡笑着说:“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直说的?”
喻清砚听了这话,像是下定决心,袖中的拳头握紧,目光灼灼的对喻清珩说:“哥,你不能娶夏婵梦!她是魔教妖女!”
喻清珩脸上轻松的表情瞬间收起,下意识的沉声怒呵道:“你在胡说什么!”
喻清砚:“我没有胡说!”说完从袖中掏出几张信纸,沉默着递给喻清珩。
喻清珩接过一字一句的细看,薄薄的几页纸竟看了大半个时辰。
看完纸上的内容,喻清珩脑袋一片混乱,脸色冷的吓人,唯有一双眸子怒火中烧。
盛怒之下,喻清珩手中的纸被内力捏碎瞬间化为灰烬,细细的粉末从指间滑落。
“哥,她接近你,可能……”
“够了!”
两人沉默良久,喻清珩声音晦涩的开口:“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喻清砚离开书房,临走前担忧的看了一眼喻清珩。
房门关闭,喻清珩颓然的坐在椅子上。
他垂着头,痛苦的闭上眼,回想起两人的相遇,相知,相爱……
山洞中,她低着头给自己包扎伤口。
游船上,两人躺在星河下互相诉说心事。
面对追杀时,她替自己挡的那深可见骨的一剑。
……
越回想,越是漏洞百出。
从她重伤跌倒进自己怀中,到不停追杀,却狡猾的从未被抓住的敌人。
喻清珩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人玩的团团转。
信纸上夏婵梦的来历,比夏婵梦精心编排的身世详细真实的多。
这几张纸详细记载了,她如何从乾州云家嫡女,在灭门后被不断追杀,又被青楼女子所救。再到被发现踪迹,整个青楼上下被屠。最终拼死逃到魔教庇佑下,一步一步从普通教众爬上左护法的位置。
里面还写了夏婵梦参与的几场灭门惨案。
手段狠毒,鸡犬不剩,在江湖上臭名昭著。
先前人们都猜这几家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但始终不知道原因。
现在,喻清珩大概明白了……
这几家死有余辜,算是给云氏一族偿命了。
但除了这些,魔教作恶多端,犯下的罪行也足以他们死千百次。
喻淸珩面无表情的在窗前枯坐了一夜。
清晨,因一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
他将喻清砚叫来,嗓音沙哑说道:“这信件来历可疑……真假难辨。为了不打草惊蛇,今日婚礼照常举行,到时候我会寻机将她拿下,之后再细细审问。”
说完,顿了顿又加了句:“切勿伤其性命。”
对于信件的真假,两人心中已早有判断。
喻淸珩黑眸深沉,心中还尚存一丝幻想,万一不是……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街道两侧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夏蝉梦身披凤冠霞帔,双手交叠端坐在花轿中。
薄如蝉翼的红纱掩盖不住娇美的容颜。
伴随着喜庆的唢呐声,喻府到了。
媒婆满脸堆笑,热切的将新娘子交到喻淸珩手中。
喻淸珩背着夏蝉梦,面上不见异样。
他听见夏蝉梦声音清甜的在耳边高兴的轻声道:“我今天可太开心了嘿嘿。”
夏蝉梦顺畅的达成自己的愿望,高兴的神采飞扬,丝毫没有注意到喻淸珩表情僵硬。
“一--拜--天--地--”两人躬身敬拜天地。
“二--拜--高--堂--”两人躬身敬拜父母。
“夫--妻--对--!”主婚人拜字还未出口,便惊的差点咬到舌头。
只见一把匕首直直插入新娘子的肩胛,行凶的不是旁人,正是一脸冷酷的新郎。
夏蝉梦捂着伤口,踉跄着向后跌,红色的头纱飘落,露出一双含泪的眸子,满眼震惊。
喻淸珩的父母不知道真相,看到喻淸珩将新娘刺伤,忙怒吼道:“孽子,你在做什么?!”
喻淸珩仿佛失去了听觉,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夏蝉梦,冷冷的问道:“你是不是魔教左护法!”
夏蝉梦闻言呼吸一窒,沉默着不说话。
还是被发现了吗?夏蝉梦眼眉低垂,神情恹恹。
喻淸珩心中一沉,黑眸彻底没了光亮。
观礼的客人被接连的反转搞的脑袋混乱。
这,这都什么啊?
夏蝉梦冷笑一声,将头上的朱钗拔下狠狠扔在地上。
这婚,我不结了。
夏蝉梦屏息,从手指缝中弹出一粒弹丸,只见满堂白烟升起。
夏蝉梦提气运功,打算趁乱逃跑。
但喻淸珩飞身将跳到墙头的人一把抓住。
“你觉得,我还能让你跑掉吗?”冷冷的音调在夏蝉梦耳边响起。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抓住了,夏蝉梦丝毫不慌,带着假惺惺的哭腔喊道:“嘶—你抓着我伤口,好疼,快松手。”
听到夏蝉梦的话,喻淸珩下意识将手松开。
也就喻淸珩这傻子会一次次上当了,夏蝉梦不禁叹气。
不过,也就只有自己骗过他,以后再不相见吧。
趁着松手的间隙,夏蝉梦滑的像泥鳅一样,从喻淸珩手中溜走。
喻淸珩猛地想起刺伤的是左肩,刚才抓的是右肩,自己又被骗了!
夏蝉梦身上带着伤,还没跑出几百米,就被反应过来的喻淸珩追上直接敲晕。
夏蝉梦再次醒来,是被冻醒的。
四周都是阴暗冰凉的石壁,头顶有一个透光的圆顶。
身下是一处平滑的巨石,周围流水潺潺。
夏蝉梦抖抖脚上的链子,玄铁做的。
想必这就是喻家的水牢了吧,呵,还挺看得起自己。
夏蝉梦躺尸三天,除了送饭的,什么人也没看见。
第四天深夜,一个黑影犹犹豫豫的在洞外徘徊。
最后还是拿着钥匙进了水牢。
“谁?!”
“是我……”
“喻清砚?”
夏蝉梦非常不解,喻清砚大半夜的来干嘛?难不成是喻淸珩打算放自己出去了?
喻清砚知道夏蝉梦是魔教妖女证据确凿,只是自己的傻哥哥非要自己找证据。
他怕喻淸珩一旦确定了,会真的把夏蝉梦杀了。
“咳,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为什么?难不成你喜欢我?”
夏蝉梦只是随口调笑,但喻清砚却红了耳根,轻轻点头说道:“嗯。”
嗯???
看着眼前清俊腼腆的少年,夏蝉梦知道,自己逃出去的机会来了。
“我在江南有处私宅,除了我谁都不知道,我们私奔吧!”
少年眼神热切的看向夏蝉梦。
夏蝉梦装作被震惊到了,害羞的点头微笑说:“好,都听你的。”
喻清砚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雪白的药丸。
夏蝉梦一嗅便知,这是消散人内力的药。
喻清砚眼神清澈的看着夏蝉梦说:“姐姐,你吃了这药吧。我学艺不精,你要是万一逃了,我可没地儿追去。”
少年清俊的脸上挂着笑容,夏蝉梦也不禁笑了,好家伙,是个白切黑啊。
好啊,姐姐就让你看看,吃了这药,姐姐照样能吊打你。
夏蝉梦干脆利落的将药吞下,然后身影一晃。
这药劲儿还挺大。
喻清砚一把将人扶住,然后抱在怀里踮足飞身逃了。
喻清砚根本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文弱,抱着夏蝉梦的手臂结实有力。
温热的胸膛咚咚在跳,夏蝉梦现在无力反抗,只能闭眼暗自化解药力。
月朗星稀,夏蝉梦借着月光,头一次认真看清了喻清砚的相貌。
嗯,不错,是个清俊的少年郎。
可惜,对不住了。
夏蝉梦环着喻清砚脖颈的手掌蓄力,带着内力的一掌毫不客气的拍晕了喻清砚。
两天后,魔教。
“哟,我当是谁,这么狼狈,像个落水狗一样。
这不是我们去追求真爱的左护法吗。”
“顾渊,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夏蝉梦强撑着,狠狠的放完这句话之后就晕倒了。
昏倒之前她看见顾渊那厮从宝座上跳下来,满脸急切。
嗯,肯定是摔倒的时候把脑子摔着了。
夏蝉梦放心的沉沉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