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一点一点爬上夜幕的时候,平安京的街道上的人也越来越少。但分散在京都各角落里的鸟雀却都一批一批归了山林
大江山一大半也隐没在了黑暗里,独留了山宫殿那里的一点光还亮着。安倍晴明一行人提着酒到了山时,星熊童子正笑眯地站在台阶那预备着迎接人。
“你们大江山的山路可不好走。”源博雅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随口展叹道。
星熊一面吩着其他小妖帮忙,一面又插空答了他几句:“不好走就对了。这山要是真的随便什么人都能上来,里头那位鬼王便也没空开什么宴会了
说是宴会,其实也不算。毕竟“里头那位鬼王”还是如平时一样散漫没正形的。明阳师他们进来的时候,酒吞童子正撑着头,端着碗酒,斜着身子细细地瞧坐在自己身侧的红发鬼将。茨木本来在专心致志地喝着自己碗里的酒,被他了好一会,抬起了头。有些疑惑地问他:“吾友看着吾做什么?”
酒吞又看了他片刻,笑道:“没什么。难得见你穿这么隆重。”
应了一声,把自己的酒碗还有酒吞的都满了,就又要往自己口中送去。
但这次他没喝成。酒吞的手伸了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茨木有些不解地朝他看去,酒吞淡淡地说道:“酒要慢慢喝,你这样太快了容易醉。”
与他们点头致意过后,已经轻车熟路地找了地方坐着了。博雅一向直率惯了,又与这两位妖算是熟人,便打趣他道:“怎么?酒吞童子居然也会怕喝酒喝醉?”
酒吞没说什么话,倒是茨木先反他:“笑话!吾友饮酒海量,干杯不!”博雅来了兴致:“这倒有趣了,我想领教下。不如比比?”
酒吞摇摇头,漫不经心地说:“我们两个对你一个,真要比喝酒岂不是要被人笑话成以多少了?做不到光明磊落的较量,倒不如改日再提”
博雅回头看去,晴明在一旁摇着扇子只笑笑,并没有要参加的意思。神乐年纪小且不提,八百比丘尼直接就是完全置身事外的态度。
博雅了一声,刚放下自己手里的酒杯。就见到对面空桌上的一只酒壶地被几只青色的蝴轻轻托起,晃晃悠悠地向了门口。青行灯轻巧地接了酒壶,慢慢地从门口步进来:“那不知加上我,鬼王大人可否赏脸了呢?”
酒吞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百物语之主倒是好大算计,说好的拼酒局,不带酒菜来,反而还要白喝我这酒。
青行灯听出他话外的玩笑,也不恼,坐到了一旁预留的席位上。
青行灯将酒杯举在唇边,却不喝。“我也不全是空手来的,带了些故事,就当为各位助兴下酒了。”
她指尖轻轻一点,几束青光凝成实体,在空中聚焦变换成了几句汉字。
“这是.?”睛明饶有兴趣地问。
“是我今日混迹于现世听到的一则趣闻。"青行灯道。“今天这日子,可是一个,为有情人准备的节日。”
“这节日嘛,也有些来头了。大约是古时便有的,传说一人一神相爱,但却被人阻拦,从此就只能隔着一条宽阔的河相望。不过,每年到今天这个日子,就会有喜飞来搭桥,让他们见上一面。”
她讲故事时,茨木又低下了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酒碗,好像从酒水的反射里就能看到那鹊桥一般。
酒吞拿手肘碰了碰他:“在想什么?”
茨木被他这么一问,回过神来:“在想那人还是太柔弱了些。如果是爱宕山的天狗,那条银河可就拦不住了。”
酒吞失笑,其他人也笑。独茨木ー个,不明所以。
青行灯弯了弯嘴角:“凡人自然比不得妖鬼,茨木大人说得也合理。”
茨木没有多说什么,随意端了酒虚虚地敬
酒吞知道这妖怪的性子,一向不喜宴会,这有外人在场的酒,对于茨木来说还是局促了些。他又应付了几轮,喝完明敬的酒以后,胡乱地将碗往桌上一搁,眼睁睁看酒杯从桌上了下去也没管。
茨木吓了一跳,以为他哪里不适,急忙地要过去看。被酒一手捞个正着,身子顺势靠过去,头埋进了他的颈窝里,不动了。
一直没怎么出声的八百比丘尼轻咳一声,打破了僵局:“看起来,酒吞童子大人是有些醉了呢。茨本大人不妨先带他去体息,我们再坐一会也该走了。”
茨木有些着急,但却还是有些犹疑。星熊见他为难,主动上前替他答话。
“咱在这就行了。左右在座的各位也不是什么外人。”星熊笑眯眯地说。
博雅约感觉有些奇悭:“酒吞童子还真是很少见他喝醉呢”
青行灯品了一口酒,有所指道:“平时喝酒确实醉不了他,今晚大概是兴致高,所以手里捧着的那碗喝得快了些。”
那边,茨木刚把酒吞扶进卧室。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刚刚还东倒西歪的鬼王如同忽然找回了自己的肢体一般,强硬地拽住茨木,就往墙上砸去。
茨木被他拽的猝不及防,眼下稳住身形是不可能的,手里凝了一团黑焰就要下手先砸了墙再说。
然而他还没动手,就被鬼王按住了已经笼上妖气的鬼爪,硬是把黑焰了回去。茨木的后脑勺被酒吞的手掌稳稳接住,个人从头到尾都被禁锢在酒吞和墙之。屋子外面有几缕月光透进来,借着月光,恰好能为茨木勾勒出鬼王双眼中的一片清明波木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例如吾友你方才是不是头痛,或者问友你是不是根本没醉。
但他什么也没说,酒吞也不说话,只是箍着他。于是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两个妖怪沉重的呼吸。
酒吞竭力想要看清楚茨木的眼睛,然而茨木那双金色的眼眸却被完全掩映在了阴影里,不给鬼王丝一毫的机会去窥探。他突然有些后悔,应该等茨木先点了灯再说的
这时,他忽然清晰地听见了一声茨木的轻笑
鬼王讶异于这完全不似那个有些木讷的茨木童子的惑人笑声,有那么一瞬,他突然理解了自己曾经嘲笑过的那些被罗生门艳鬼引诱的庸人。
还不及他反应,两片温热的唇贴了上来。木缓慢,珍重地描摹着酒吞的唇瓣,温柔地用舌尖引诱着撬开了酒吞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再滑进去,与那对尖锐的犬齿厮磨着鬼王已经从开始的错愕回过神来,假意放任着这妖怪的动作。一双暗红的眼睛却随着这妖怪的动作愈发幽深起来,原本护在他头后的手也顺着脖颈,肩胛,默不作声地揽住了他的腰
茨木略抽了身想要结束时,酒吞猛然收紧了环在他腰间的手,一把将人拉了回来。鬼王主动下的吻通常是猛烈而强硬的,茨木方才的游刃有余完全被酒吞击碎。但他仍不服输似的,在酒吞动作的空隙,将那份炽热原原本本地报复回去。
这样激烈如同交战的亲吻不知持续了多久,最终以酒吞喘着粗气佳了茨本的喉结结束
两个妖怪沉默着在黑暗里相拥了许久。酒吞摸索着想替他把粘在脸颊侧边的碎发别到了耳后,茨本能的身想避开,一番小动作却又牵动了脚上的铃铛。
酒吞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茨木有些尴尬地保持着一个半侧身的姿势。
“你这家伙.酒吞叹了口气。“现在又躲什么。”
于是茨木不动了,酒吞替他别了碎发,又整理起了那些散落下来勾住衣甲的头发。有几根打了死结,酒吞梳不开,只好点了灯,帮他把打结的地方弄断。
“本来今天也不是什么重要场合,找他们随便喝喝酒而已,不必穿这么正式。”酒吞好不容易梳顺了茨本一头蓬乱的红发,又从一旁找了根发带替他绑好。
茨木背靠在他怀里:“再怎样也不能失了大江山的气度,挚友今后,也不必像这样故意提前退席。”
酒吞敲敲他:“本大爷喝乏了就走,还能有谁拦着不成?
茨木仍要不服气地同他争辩些道理,却被酒吞强行转了话题。
“青行灯今天讲的那个故事,你怎么看?
茨木果真仔细思索起来,沉吟了片刻说道:“不适合吾。”
酒吞绑发带的手一顿,但声音却还是十足的慵懒从容:“哪里不适合?”“把与牵挂之人的重逄托付给其他人,茨木皱眉道:“吾不会这样做。”茨木等着酒吞的回答,却只等来了酒吞的笑
“挚友?”茨木转过头来不解地看向他。酒吞还在笑,从低低的轻笑,到无所顾忌的大笑。笑得几乎连窗边的月亮都要隐进了云里
“本大爷大概是真醉了。”酒吞带着笑意感叹道,将这妖怪搂进了怀里。
茨木有些发蒙,酒吞的声音,酒吞的心跳,酒吞身上的气息。
恍然间,他感觉自己也如同喝了酒一般,带着微。
“那吾与挚友不醉不归。”红发的妖怪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