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似是明白了，犹豫了片刻，又说道：“就算如此，身边有个笼络的人，趁着陛下对您还有感情，培养那么一两个得宠的嫔妃出来，不也是好事吗？”
我笑着看她：“你入宫不久太多的事情你还不知道。”我看着皎月那张与我相似的脸，忽地回忆起往事，“前些年的时候，先帝从安江得了一位女子，短短半年就坐到了妃位，甚是受先帝喜爱。”
皎月听了，皱起了眉头：“还有这么一号人物？怎么未曾在殉葬的妃子中听说过这样的人物？”
我笑出了声：“你怎么会听说过她呢？她刚坐上妃位不到一个月，就溺死在了御花园的湖水中。”
我至今记得那一日所看到的画面，那个妃子是被人沉下去的，身上绑了一块大石头，如果不是徽安公主的金锁掉到了池塘里，潜下去的侍从这才发现了被沉到池塘里的妃子。
没人知道是谁做的，我猜她们都知道是谁，只不过在先帝问起时，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闭口不言。
先帝对她的喜爱大概都不及那池塘的水深，那日之后，那个名字就再也没有在宫里出现过。
这皇宫从来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渊，我若不是有母家撑腰，先帝敬我如宾，怕不是早就死了上百回了。
皎月抖了抖，小声嘟囔道：“陛下说得还真没错，这皇宫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拿着剪刀专心致志地修剪着眼前的盆栽，心里思绪繁杂，嘴角也渐渐落了下去。
这皇宫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如果可以，我希望这辈子能远离皇宫。
我不知道阿念为什么对皇位如此执着，她本可以带着我一起离开，但她没有。
说怨倒是不怨的，只是不解。
我正想着，一个内侍跑了过来：“启禀皇后娘娘，陛下方才晋了刘才人的位份，如今是婕妤了，赐居宜春宫，赐封号，沁。”
我手中的剪刀顿了顿，但也只是片刻，便继续了下去。
皎月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娘娘……陛下……”
我打断了她，笑了起来：“这不是很好吗？陛下贵为天子，本就应该开枝散叶。去库房里拿些好东西给沁婕妤送过去，她怕是要累上几日了。”
刘沁怡……才从我宫里出去多久？
这么快就晋了位份，她的野心可不一般。
至于阿念……我的脑海里不断浮现起她以前爽朗的模样，和现在那个坐在皇位上的人似乎不是同一个人，我总没办法把他们看做同一个人。
我的阿念，好像已经留在了上一次见面的夜晚。
我一日里有大半的时间见不到她，也无法与她说些什么。
我还是喜欢她的，只是总觉得我们之间隔着些什么。
这一夜，阿念宿在了宜春宫，我又守着烛火独坐了半宿。
我看着那扇窗户，无比期望阿念能够推开那扇窗户翻进来，但是没有，谁也没来。
次日一早，沁婕妤和昨日一样早早得就来了，脸上染着红霞。
其他人的脸上多少有些嫉妒，都是同一批入宫的，这待遇瞬间就有了高低之分。
我做出一副贤后的模样：“沁婕妤昨夜应当是累着了，这两日的请安就免了吧，也不是那么重要。”
沁婕妤满脸羞涩：“嫔妾能够承蒙圣宠那也是托了娘娘的福，这请安仍是不能免的。况且嫔妾身子并不觉得劳累，嫔妾更愿意伺候在娘娘身边。”
我望着她，思绪复杂。
满脑子都是阿念和她在一起的场景。
说是只需将蛊虫放入女子体内便可受孕，那在此之前呢？
阿念有没有碰她？亲她？
若是什么都没做，那日子久了，嫔妃肯定会起疑，更别说各个嫔妃们入宫的时候，都呆了嫁妆的，那压箱底的嫁妆讲的就是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情。
我忍不住想，又不敢细想，脸色大约都变了，引得她们发问。
“皇后娘娘，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我勉强笑了笑，不敢再看沁婕妤：“有些劳累罢了。今日就到这里吧，就不留你们了。”
我看着她们像我施礼，心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入宫前的一夜，许久未曾回来过的阿姊忽然跑了回来，她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与我说：“小念儿呀，这皇后的位置是最苦的，你可千万不要喜欢上皇帝啊。”
我躲回了寝殿，吩咐皎月和繁星，我累了，我要休息一会。
刚关上门，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我却不敢哭出声。
阿姊啊阿姊，不是小念儿不听你的话，可我现在我又能怎么办呢？
我哭累了在桌子上睡了过去，这大约是我这段时间一来睡得最好的一次。
我睁眼的时候，阿念就在我身边坐着，手里拿了一本书，我定睛一看！
我的话本！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动了起来，赶忙把那话本从她手里抢了过来。
咳，毕竟是个成年人了，这话本里面当然有少儿不宜的东西。
我只能祈祷阿念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抬头却看见她一脸玩味地看着我。
我这时才发现，阿念脸上的妆似乎都卸了。
敌不过她一直不饿杨看着我，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只得先开了口。
“你乱动我东西干什么？！”
阿念却似乎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见你睡着，不好打扰你，只能随便找点书看。这么大的书架，大多都是些没意思的书，我看见一个角落里的书都被翻旧了，心想着就看看，谁能想到你平日里看得竟然都是这些东西。”
她说着，一边笑一边摇头，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我身上。
她似乎刚刚恢复自己的声音，嗓子还有些哑，但仍然是好听的。
我看着我的阿念穿着皇帝的衣服坐在那里，忽地想起，如果她能够正大光明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那么此时的她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阿念不躲我的目光，反而直勾勾地迎了上来。
我被她看得有些心虚，耳根子都有些发烫了。
“你看什么？来我这里做什么？那沁婕妤不是昨日刚得了圣宠，你今天不去她那里？”
我似是赌气一样说出了这些话，阿念撑起脸看着我，看了好半晌。
她忽然笑了起来：“你吃醋了。”
我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在说什么，但话都出口了，现在再反悔那也是不行了，只能胡乱掩盖过去。
“妾是皇后，不会吃这种醋。陛下临幸妃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那沁婕妤还小，陛下昨日临幸了她，今日却不去看她，怕是只会觉得陛下始乱终弃。”
“这怕不是你的心里话吧？”
我猛地抬头，对上阿念的眼睛，她含笑看着我。
我撇过头去：“陛下说笑了，妾是皇后，陛下再怎么始乱终弃，也轮不到妾头上。”
“我又不喜欢她，何来始乱终弃一说？”
我有些生气，脑海里又是那些画面，她与其他女子共处一室的画面。
“那彤史女官都有了记录，你莫不是要与我说，你什么都没做？！”
我生着气，阿念却抓住了我的手，轻轻揉了一下。
“小念儿，信我嘛，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我愣了愣，仔细想想，似乎也合理，若是真做了什么，沁婕妤总不能一丁点感觉都没有吧？
她自己心里可能也清楚，但对外总不能说阿念没有碰她。
我的脑子异一时间有些晕乎，阿念握着我的手冲我笑：“我真没有。
“那……”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目光有些闪烁：“彤史女官又不会站在床边上看着，我不过就是弄了些响声出来，又给沁婕妤下了点药，让她做了个梦罢了。”
苗疆可真是个好地方，各种蛊毒幻药还真是好用。
阿念这样解释了一番，我心情好了不少。
只要阿念不碰她们，就算真的有了孕 ，这孩子也不能算是她们的。
许是见我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阿念将我拉过去了一些。
“不生我气了？”
我本想说我没生气，但想想自己刚才那副样子，也不像没生气的模样。
“不生气了。”我说着，扯开了话题，“你今天怎么能这样来我这？”
“忙完了，来你这才卸掉了脸上的东西。”
“那你这嗓子呢？”
我一直好奇阿念的嗓子是怎么变的，只见她从袖子里取出一枚银针，指了指自己脖子的某个位置。
“从这里扎下去，扎入的时间长短不同，能维持的时间也不一样。”阿念说着把银针给我看，“用多了也伤嗓子，不用多说话的时候我就用自己的嗓子去学。
我看着那枚银针，和普通大夫所用的银针没什么不同，一样的细，看着很软，用的方式对了却能扎入一个人的脖子。
我忍不住多看了阿念两眼：“这么久，你就是靠这个东西？”
我看向了她的脖子，看不出明显的伤痕，但如果凑近了仔细去看，还是能够看到几个针眼。
多疼啊！
依稀记得小时候生了病，大夫给我扎针，疼得我哇哇直哭，大一些了也觉得疼。
可是阿念什么都没说，在我面前总是笑着，她从不说她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