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音刚刚落下，我就看见下面几个嫔妃已经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我也有些忍不住，敢当众嫌弃陛下给的赏赐少的，大抵也只有她了。
但为了皇后的威严，我只得强忍着笑意去训斥她。
“放肆！”
柳才人似乎是被我吓到了，慌忙朝我磕头：“皇后娘娘恕罪！”
“柳才人目无尊上，念其初犯，父兄有功在身，罚禁足半月，不得外出！”
柳才人听了这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忙不迭地磕头：“皇后娘娘！嫔妾知错了，您就饶嫔妾一回吧！”
禁足不仅仅意味着不能外出，阿念也不会去她那里，也就是说，这半个月，除了日常的月份开销，宫里就跟没她这个人一样。
“已然是轻罚了，柳才人不用多言。”我拿出皇后的气势看着她，“若不是念你初犯，这祠堂你是定然要跪上一跪了。”
柳才人似是还想说些什么话来求情，想了半晌又咽了回去。
祠堂里罚跪，最少也是一日起，无水无饭，饶是男子也有些够呛，这宫里的女子体格不比男子，一日跪下来，就算是膝盖不伤，那也得休养个几日了。
我扭头看向沁婕妤，她此时正一脸得意。
说到底还是有些羡慕的，这些个姑娘们，进宫的日子不久，还不明白帝王的宠爱究竟有多重要，但她们已然清楚，位份高的在宫里，自然是比其他人要高上一等。
哪怕是为了每月的份子钱，也得争着往上爬一爬。
我原先也是不明白的，只是记得先帝在时，有妃子吃了贼心豹子胆想害我，被抓了个现行。
我那时不明白，便问她：“你害我又有什么用呢？你已然是妃位了，还不够吗？”
她怒气冲冲地瞪着我：“皇后每月月份有两千两，贵妃一千五百两，到我这妃位便只剩下一千两了！你说我为何要害你！”
我盯着她，忽地明白了在这宫里钱有多重要。
又或者说，在这世上，钱有多重要。
我有母家撑腰，帝王虽不爱我，但敬我如宾。
我无须花钱去打点那些宫女太监们，偶尔撒点银子给自己宫里的宫人们，还有各个地方管事的人便够了，花不了太多钱。
但在我之下，那些妃嫔，甚至是贵妃，若是想找人办点什么事情，那都是要花钱的，还要花点钱给家里打点。
先帝一直忌惮功臣，不肯让那些大家族的女儿们坐上那妃以上的位置，我是个例外，因为林家手里的兵符可以调动百万雄师。
她们需要花钱让自己家人官运畅通，需要给先帝吹耳旁风，哪怕只是给家里人置换点东西，也得给宫女内侍们足够的银钱，她们才会去办事，就算这样还要从中昧一点。
若是失了宠，无钱打点那些宫人，就连好一些的饭菜都吃不上。
沁婕妤这才刚升了婕妤，就已经尝到了甜头，若不打压一下，怕是会更猖狂。
我挣扎了片刻，开口道：“沁婕妤，此事你虽无错，但日后大家都是姐妹，待人宽容些。”
沁婕妤似乎没有想到我还会点她一句，愣了愣，很快施了一礼：“嫔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本宫乏了，无事就退下吧。”
“恭送皇后娘娘。”
我在寝宫待了一会，假寐着偷了个懒。
中秋宴的事情我全然交给繁星去办了，她素来细心，有她在我身边，我可以少不少事情。
快到傍晚的时候，阿念按时来了我这里，我正拿着棋子照着棋谱摆谱，她便坐在我对面，与我闲聊了一会。
“要不要去御花园赏花？”阿念拈着糕点，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坐在我面前，“来的路上闻见花香，绕路去看了一眼，御花园的菊花开得正好。”
我抬眼看她，笑了一声：“我才不要和你去呢，和你去了，要是撞上别的嫔妃，那你就又是陛下了，你若是哪天有空，扮成宫女和我一起去看，那才是好呢。”
阿念看着我，眨巴眨巴眼睛：“我怎么感觉你又在吃醋呢？”
“才没有。”我放下手里的棋子，不再摆谱，“今日你趁她们都在这的时候让人过来宣旨，结果就给柳才人那么点东西，你也太小气了些，硬生生叫别人看她的笑话。”
阿念一听，立刻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前两日不过是晋了沁婕妤的位份，你就和我置气。我要是真赏了柳才人许多的东西，你怕不是连这凤鸣宫的门都不让我进了。”
我白她一眼：“你可以翻墙，还能爬窗，谅皎月和繁星再大的胆子都不敢对你动手。”
她骤然摆出一副傲气的模样，理所应当地说道：“我现在好歹是个皇帝，皇帝哪有爬皇后的墙的？！”
“不乐意爬？那你出去吧。”我偷偷瞥着她，嘴上却是不肯饶她。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半夜偷爬我的窗户，如果不是我没那胆子，她怕不是已经被我刺死了。
阿念也知道自己理亏，话锋一转，怪起我来：“唉，之前还说是喜欢我，现在就让我爬墙，不爬还要赶我出去。”
我恼羞成怒，抓起棋子就往她身上砸：“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先找起我的不是来！”
阿念笑着躲我，不自觉间就抓上了我的手腕。
我一个重心不稳，倒在软榻上。
我与阿念许久没有这么亲近，她的脸近在咫尺，那双眼睛盯着我，目不转睛。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目光落在了她的唇上。
她的唇不厚，但是形状很好看，像花瓣一样，颜色也像花，像芍药一样的红，像血一样鲜艳。
我不禁想，这样一张唇，吻上去是不是也很软呢？
身体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做出了举动，我吻了上去，一睁眼，迎上了阿念略为诧异的眼神，她没有躲，反而加深了这个吻。
就在这时，皎月忽然闯了进来。
“娘娘，制造司把嫔妃们需要做的首饰的图样送来了……”
我俩慌忙起身，但还是被皎月看到了这一幕。
我羞红了脸，不敢去看她，只好清了清嗓子，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拿来我看看吧。”
阿念好似个没事人一样，很快就整理好了一副坐在一旁，拿起书佯装看得仔细，我却瞥见她不过是借着看书掩盖自己的偷笑。
皎月整个人都傻了，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要不我还是先出去吧？这图纸我觉得制造司也不是很急，离中秋那不还有好一会呢嘛
……”
皎月说着就往外走，我都没来得及叫住她。
阿念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低下头去狂笑了起来。
我又羞又恼，抓起棋篓就往他身上砸。
“你还好意思笑！尽害我丢脸，也不知道收敛点！刚才手都摸到哪里去了！”
我一边说着，脸上是愈发得烫了。
或许是情到浓处难自已，阿念方才的举动着实是过分，可我也没有及时制止她，反倒是有些欲拒还迎。
阿念只是举着手挨打，也不躲，嘴上却不饶人：“你不也没抗拒吗？我下次不敢了，不敢了。”
她越说我越恼，两个人打打闹闹好半天才停了下来。
冷静下来后，除却刚才打闹时的兴奋，我心里更多的是一种满足的快乐。
我许久没有与阿念这样放松过了，这样的日子太过难得，以至于我有些愰神，甚至回去怀疑，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不是阿念牵住了我的手，我或许会一直怀疑下去。
她扭过头看着我：“不怕，我今天晚上住在这里，我们有一整个晚上的时间可以做这些事情，你想玩些什么我都陪你。”
我抱着她的手臂，满足地倚靠在她的肩上。
这一次皎月进来的很是时候，她进门前还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两眼我们，确定我们没有在做什么儿童不宜的事情后，才放心大胆走了进来。
“娘娘，这些图样您还是看看吧，宫里的制造司虽很清楚这些规章制度，但此次进宫的嫔妃们，父亲在朝中大多都是朝廷重臣，若是所用首饰的规格过于低了，怕是会引起不满。”
阿念闻言也凑过来看了两眼：“这首饰用的规格高些了，但那朝服仍旧还是她们所属的规格，就算要出席参加宴饮，谁会先看首饰？不都是先看衣服吗？”
我笑了笑：“衣服是给那些不懂的人看的，而这首饰却可以看出，你对她们究竟是有所偏颇，还是一视同仁。”
阿念听了我的话，若有所思。
她大抵是没有想过，前朝和后宫能有这么多的关系。
所有人都听说过，后宫不得干政，但宫里的人也都知道，这前朝和后宫哪里是这么容易分开的。
更别说我父亲现在的位置也很是尴尬，在朝堂上阿念是君他是臣，可一旦离开了公事，他也是国丈。
到时候我用的是什么样规格的首饰，那些人全都看在眼里，他们自然会知道我这个皇后究竟受不受皇帝喜爱。
若是说帝王的喜爱是刻度，那我就是一枚用来衡量能否对我父兄下手的秤砣。
阿念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问我：“你觉得呢？这些首饰，如何才算合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