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欢天喜地地离了席，再让皎月把兄长叫出来。
我在殿外稍等了片刻，又有些担心被旁人瞧见，忍不住走远了几步。
兄长便在身后叫住了我：“叫我出来，又要走，这是做什么？”
我赶忙凑过去，也不听他究竟说了什么：“兄长可是与孙尚书家的千金有些什么？我方才在殿上可都瞧见了，陛下提到你的名字时，那孙小姐比我还紧张些呢！”
兄长立刻慌乱了起来，但也只是短短一瞬间，很快他便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与我说：“小念儿，你如今已经是皇后了，你说出口的话，别人都会当真，这种话你不能乱说，被旁人听去了，对女孩子家的名声不好。”
“可我分明瞧见你还看了她好几眼，我怎么会看错呢？那可是我未来嫂嫂啊！”
我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只怪自己嘴笨，不会套话，人都站在我面前了，我竟然不能让他说出自己真实的心意。
许是见我满脸失落，兄长那严密的嘴风也松了松。
“原本是想着今年就去提亲的，但未曾想出了这样的事情，一时间朝局不稳，我与父亲不知何时又会征战沙场，我怎么敢提亲呢？”
我看着兄长，儿时记忆里的那个丰神俊朗的哥哥，如今眼角也生出一丝皱纹了。
“那你怎么不问她愿不愿意嫁呢？！”
我回想起殿上孙家小姐看向兄长时那担忧的眼神，却又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地看，她无名无分，只能这么干巴巴地等着。
“若她现在嫁了，倘若我明年就战死沙场，那她是要守寡吗？”
兄长的语气有些凶，我被他吓了一跳，可心里更坚定了他的想法。
他见我被吓到了，忽地反应过来了：“兄长不是故意凶你，可也该为她考虑考虑。我不知何时会为国捐躯，我不想她守寡，尤其是她本可以择一个良婿，可以过更好的生活时。”
听着兄长这番话，我眼前浮现出了孙家小姐与旁的人结了婚，儿孙满堂绕膝下的画面。
着实美好，连我都觉得羡慕。
可我想着，如果与我白头偕老的那个人不是阿念的话，我守寡也没关系的。
“可……她若真嫁了别人，你不心疼？她明年就二十了，在别人眼里就成了老姑娘了，你还要她等你几年呢？”
兄长听了，说不出话来，只是偷偷红了眼眶。
眼里噙着泪，低着头，不敢当着我的面哭出来，也不敢让别人发现。
兄长今年也二十七了，京都里没有哪个男子与他一样，都快到而立之年了还未娶妻的。
我勉强能懂他的顾虑，可再看看孙家小姐，这些顾虑似乎都算不上什么。
她已经花了几年的大好青春去等他，女子的青春又有几年呢？
我开口：“兄长，念儿不逼你。这样吧，我托人将孙家小姐叫出来，你将这钗送给她，好歹宽慰宽慰她。”
皎月适时将钗递了过去，兄长看着钗，皱起了眉头。
那好看的剑眉拧在一起许久才松开，他叹了口气：“好吧。”
我这头与兄长刚商量好，就看见孙家小姐朝这边走了过来。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我瞧着她，比我长两岁，那双杏眼水灵灵的，当真是好看。
若这样一个美人能做我嫂嫂，我必然是满意得不能更满意了。
我冲她笑笑：“你怎么不在席上，反倒是出来了？”
“陛下见娘娘许未回，让臣女来找找，怕娘娘贪凉，受了风寒。”
这时再想起阿念那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心里更是乐呵了。
“我这就回去了，倒是我兄长有东西要送你。”
我留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了，剩下的时间还是交给他们吧。
我回到殿上，阿念只是看了我一眼，并没有说些什么。
我坐在座位上等了片刻，看孙家小姐先回来了，头上戴的就是我送的那支发钗，小流苏一晃一晃的，真好看。
她刚一落座，旁边的姑娘们便眼尖瞧见了她头上的钗，，七嘴八舌的问起来。
不过是在大殿上，她们的声音也不敢张扬，不一会便没了声音。
过了半晌，我才看见兄长走了进来，一落座就开始与一旁的公子哥们闲聊，两个人像谁也不认识谁一样。
可孙家小姐头上的那支钗，却是明明白白地表明了她的心意。
若不是真心喜欢，何苦等我兄长那么久，又何必这么着急地将他送出手的那支钗戴在了头上？
宴会结束后，我随便找了个借口把孙家小姐叫到了凤鸣宫。
她见了我，老老实实请安：“皇后娘娘金安。”
我忙扶她起来：“快起快起，坐下说话。你也不必慌，我就与你说说话，待会叫人把你安安生生送回家去。”
孙小姐有些羞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在看我的时候总不敢正眼看。
“臣女惶恐，不知皇后娘娘有何事吩咐？若是臣女能做到的，皇后娘娘尽管吩咐，臣女必定尽心尽力。”
我越是与她接触，便越是觉得喜欢。
她说话的声音温温糯糯的，好听，说起话来不急不缓，倒是比那些嫔妃瞧着更让人开心。
我坐近了些，拉起她的手：“你莫怪我直白。我什么也不要你做，就问你几句话。”
“娘娘请问。”
“你可喜欢我家兄长？”
孙小姐听了这话，慌忙抬头，我一瞧她，她眼里竟然有泪。
“娘娘，臣女自知配不上林小将军，不敢奢望正妻之位，做个妾室便知足了。求娘娘垂怜，莫要拆散我们。”
我也慌了起来：“我哪是这个意思！你头上戴的钗还是我送的呢！”
孙小姐下意识地去摸头上的钗：“那娘娘的意思是？”
“你只管答。我问你，你可喜欢我家兄长？”
“自然是喜欢的。”
“可我兄长不知何时会为国捐躯，可能是你们新婚后，也可能是数年后。可他去了，你便要守寡，这样你也愿意？”
孙小姐红了脸颊，笑了起来，有些落寞：“不满娘娘说，自打喜欢上他那一日，臣女便做好了准备。倘若不幸，他战死沙场，臣女便替他守着林家，终生不再他嫁。”
“那我为你求一道圣旨可好？”
再愚钝的人这时也该反应过来了，她慌忙跪下谢恩：“娘娘大恩，臣女无以为报，日后娘娘若有用得上臣女的地方，臣女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听着她的话，鼻头也有些酸了。
守了这么些年，守来一个结果，也算是不辜负她了。
“嫂嫂快起，这是哪里的话，以后只有你我二人的话，就不必这样客气了。”我满脸笑意，脸上都快笑开了花，“日后若是他欺负你，你就来找我告状。今日天晚了，就不留你了，你只管回家安心待嫁，剩下的事情，我来操办。”
我这头刚把孙小姐送走，阿念转身就进了我的宫门，一见了我就一头扎在我怀里。
“小念儿，我吃醋了。”
“你吃哪门子醋啊？”
“你待你兄长那样好，处处为他操心，媳妇和婚事都替他操办好了，还给他媳妇送了礼物。”阿念说着做出一脸委屈的模样来，“我呢？！我有什么？你就记得给别的女人送礼物，都不记得给我送。”
明知她是故意逗我，我却还是忍不住中了她的圈套。
“我不是送了你一个香囊嘛！”我故意不去看她，“那还是我亲手绣的呢！”
阿念一脸幽怨：“你也还记得，那都是多少年前绣的了！”
细细想来，当真还有些惭愧，这么久了，只送给阿念一只香囊，而且还是很丑的那种，连我自己都不忍心看下去。
但我嘴上还是推脱着：“我都把自己送给你了，你还不满意吗？”
我说着，揽住了她的脖子，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就溜了。
阿念在我身后追着我，似乎已经把刚才说的那些话全都忘到了脑后。
赐婚的圣旨第二日就下了，我忙忙碌碌地开始准备，成箱的东西流水似的往林家和孙家送过去。
虽说是赐婚，但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一走，我兄长不放在心上，我不能不放在心上。
阿姊那边也热闹着，跟着我一同准备。
我把皎月打发出宫去帮忙当个媒人，毕竟这赐婚的圣旨是我求来的，皎月替我去当这个媒人正合适。
一连好几天，我脸上都挂着笑，那些嫔妃见了也忍不住问起来。
“皇后娘娘，您兄长成婚，您也跟着高兴呀。”
我乐乐呵呵地看着她们：“我要有嫂嫂了，自然是高兴了。若是你们再努把力，咱们宫里什么时候也添一件喜事，那我就更高兴了。”
原本只是说来对付她们的话，那几个嫔妃听了到都是当了真了，一个二个都变了脸色，只有那么一两个家里没什么指望的，还算是平静。
这宫里什么都好，就是日子太平静，倒是让人觉得无聊了。
我一头扎在兄长的婚礼上，什么都顾不上。
倒是阿念，我这边还没说些什么呢，她倒是给我下了命令，兄长大婚那一日不让我出宫。
我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在我的凤鸣宫读书写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