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婕妤的模样仍旧和以前一样,总是淡淡的。
她的恩宠,若真要说起来,倒还成了我的功劳。
我这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竟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我自己都还没有子嗣,倒是先帮别人有了孩子。
我心里的酸楚,我说不出。
阿念成宿成宿地宿在我这,她瞧出了我的不对劲,日日夜夜哄着我。
“小念儿,我们不急,你也多为孩子和你自己想想,眼下的情况要是有了身孕,你坏了身子,那孩子也会是先天不足。”
“你莫想着别人,你要是看着她们膝下有孩子陪伴不高兴,待足岁会说话了,我过继到你膝下,让你也开心开心。”
“小念儿,你高高兴兴的,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好。”
阿念劝了我好些天,我没听进去,也听不进去。
冬日里的雪下的大,那几个位份低的嫔妃没事就往我这凤鸣宫凑。
炭火的事已经责罚了内务府的宫人,但她们位份低,冬日里的炭火仍是不够用。
我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这宫里的日子无聊,她们两个算不上贴心,但这宫里叽叽喳喳的,总算是有了点生气。
只不过宫里有了两位有了身孕的嫔妃,她们嘴里的话题也离不开这两个人。
“沁嫔娘娘得了宠,又有了身孕,这宫里的第一个孩子,无论是皇子还是帝姬,都是让人欢喜的。”
“是啊,也就咱们两个,见不着陛下的面,也难得有个孩子。”
今个那柳才人也在,倒是比平日安分。
我不太喜欢参与这些话题,只是静静听着。
柳才人听了听,还是开了口:“沁嫔和静婕妤的孩子都算不得贵子,皇后娘娘现在还在养身子,无论娘娘什么时候诞下了皇子,那都会是大望未来的皇储。”
我抬眼瞧了瞧她,那副谄媚的表情,分明是在讨好我。
只是不巧,今日她这话是撞枪口上了。
倒是那另外两个才人,眼尖地瞧见了我脸色不对,出言安慰我。
“皇后娘娘,这孩子是上天的恩赐,您也不必着急。”
“是啊,上天肯定是挑着最好的才肯给娘娘送过来呢。”
柳才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说错了话,连忙挽回:“是啊,娘娘生下的孩子,必然是顶尖的漂亮聪慧,哪是旁的人能比的呢。”
我笑笑,示意皎月扶我起身:“这屋子里有些闷,我要出去走,你们在这聊吧。冬日里冷,你们看天快黑了就回去,别错了陛下召寝的时辰。”
皎月扶着我往外走,我平日里难得踏出凤鸣宫的宫门,这倒是阿念登基以来的第一次。
我素来不爱出门,在家便是如此。
小时候虽是活泼调皮,但也只在自家的院子里玩玩,从不往别的地方去。
皎月跟我一路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御花园。
冬日的梅花开了,芬香扑鼻,闻着梅香,我的心情倒是好了一点。
许是见我这样失落,皎月都忍不住出言劝我。
“娘娘,您就和陛下好好的服个软,这孩子总是会有的,但若是伤了您和陛下的感情,那多不好啊。”
我叹了口气,大好的心情少了一半:“我只是最近有点闷,过两日就好了。”
皎月还不肯放弃:“您瞧瞧别的嫔妃,三番五次地往陛下的御书房和寝宫送东西,没有宝贝,那也是自己绣些东西,做些羹汤送去。您倒好,一点都不关心陛下。”
听了皎月这话,我愣了愣。
如是说来,我对阿念的关心还真是不多。
我帮不上她什么,朝堂上的事情我什么都不懂。
我只怕给她添乱,却从未想过她也需要我的关心。
我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皎月,我要去陛下那。”
皎月急忙忙地让人备了驾辇,我到了御书房门口,却愣住了。
我着实想不到我应该和她说些什么,要怎么关心她。
她已经是皇帝了,她什么都不缺。
我看了看门口的内侍,指了他过来。
“娘娘有何吩咐?”
“你可知,陛下最近缺些什么?”
内侍垂着头:“回娘娘的话,小的不觉得陛下缺什么,似是什么都有。”
我垂下眼眸,如我所料一样。
她是皇帝了,一日三餐有御膳房做着,身体安康有太医所盯着,衣物暖不暖和,舒不舒服,那更是轮不到我来操心,那些个嫔妃也是献出了自己的毕生工艺给她做东西。
多的是人关心她,不缺我一个。
我正抬脚要走,内侍忽地叫住了我。
“皇后娘娘,若非要说,陛下这几日有些烦闷,怕是缺人说说话。”
我怔了怔,心稍稍放下了些。
“你去通传陛下,就说本宫来了。”
内侍躬着身子:“陛下早就吩咐过了,若是皇后娘娘您来了,不必通传,直接进去就是了。”
他说着为我开了门,我赶忙走了进去,不让热气往外跑了。
阿念批着奏折,听见我进来的声音还是抬了头:“一听就知道是你,那帮下人们做事才没这么规矩,进来一趟,屋里的热气全放跑了。”
她说着,笑着站起来迎我。
“你今个怎么有空过来,心情好些了?”
我迎上去,有些开不了口,瞧她手边上的墨快不够了,这才有了由头。
“好歹是你的妻,这么久不来看看你,也实在是过意不去。我帮你研墨吧,你要是看着什么趣事,也可和我说一说。”
阿念在椅子上坐下来,又让内侍拿了椅子过来,好让我站累了也可以在旁边坐下。
“这奏折上能有什么趣事?”阿念说着皱了皱眉头,“都是些烦心事。南方今年冬天是个暖冬,眼瞅着大雪都过了,雪迟迟不肯下,若是下不下来雪,明年的粮食怕是要减产。”
我听着,脑筋转着:“无非是两件事,一是给作物保暖,二是防虫害。一倒是好办,铺些稻草和落叶就好了,这二……若是能让百姓养些鸡鸭,倒也不是很怕。”
阿念意外地看着我:“小念儿,你怎么知道的?”
“小时候曾跟着亲戚去村里住过,耳濡目染了些。”
阿念点着头,思索了片刻:“倒是可以让国库拨款鼓励百姓养鸡鸭,这样来年的肉的产量也会高一些。”
我来了些兴趣:“若是暖冬,南方下不来雪,北方这时大概是个湿冷的气候。那树木怕是都被砍了做柴火了。”
“这树木长成不易,各地官员也都在严加看管了。”
“宜疏不宜堵。”我看着阿念,颇有些认真,“与其让百姓们不去砍,倒不如限量让他们砍,等开了春,再组织百姓们去种树,一年年砍,一年年长,种的比砍的多就好了。”
阿念听了我的话,似乎很快有了个更具体的主意。
“乖,你先去紫宸殿歇着,我召大臣入宫议事,过会就找你。”
她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好再留,拉着皎月就到紫宸殿玩投壶去了。
我心不在焉,皎月赢了我好些局,都开始觉得没意思起来了。
“娘娘,咱们这么玩没意思啊。”皎月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我这还有些积蓄,咱们一局赌一两银子吧?”
我看着她,不解:“你觉得这一两银子我能看得上吗?”
好歹我也是个皇后,那小金库里别的没有,就是银子多。
亏得我勤俭持家,那小金库里也是存了不少钱了。
皎月脸上挂着财迷一样的笑,一双眼睛都快笑没了:“娘娘您是瞧不上,可我瞧得上呀。您就发发慈悲,答应了呗,好让我也给自己攒点嫁妆。”
我拗不过皎月,最终还是答应了。
几局下来,看着我面前那个空空的壶,再算算我已经输了多少银子。
我有些茫然了。
在府上与阿姊和兄长玩投壶的时候,我也没有这样输过,怎么今日……
我猛然回想起,皎月和繁星都是会武功的,投壶这点把戏根本不在话下!
被坑了!
一抬头,皎月笑眯眯地算着账,一副发财了的模样。
我贴身的大宫女一个月也就是二两银子,毕竟在这宫里包吃包住,衣服也都是管的,平日里也没别的花销,也就逢年过节让那些内侍从宫外买点东西回来。
今天一天,皎月就赚了她一年的工钱!
“不玩了!”我盯着皎月,她不过是没提醒我,也算不得作弊。
阿念这个时候已经谈完了事情,一进来就看见我在和皎月置气。
再看看地上的壶,还有皎月手里的银子,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目了然。
“皎月,你先出去。”
皎月赶忙出去把门关上,我立刻向阿念告状。
“你看你养出来的好侍女,不提醒我就算了,还特意提出要玩点彩头。”
我明知我不占理,可我此时就是想阿念偏心我。
她轻轻搂着我:“小念儿是皇后,那么几十两银子,你缺吗?”
“可我不开心。”我委屈巴巴地看着阿念,“沁嫔和静婕妤都有了身孕也就罢了,皎月还在这种时候和我赌钱,我还输了。”
阿念看着地上的投壶,笑了起来:“小念儿,我还没和你玩过投壶,咱们也来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