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着内侍在那说话，不愿让阿姊久等，只得让繁星快些帮我梳妆。
见到阿姊时，阿姊脸上有些担忧，见到我连行礼都忘了，什么也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来，抓着我的手，细细打量着我。
她打量了我许久，确定我没什么事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再抬起头来，眼神中就带上了些许的责备：“你说你！明明没什么事，怎的偏偏要我进宫来？还是陛下亲自传的旨意，我险些没被你吓死！”
阿姊拍着自己的胸口，眼眶湿润：“你这没良心的，在宫里待着都不知道好好的，差点吓死我！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百年之后，我怎么和娘交代？！”
阿姊说着便要伸手打我，我也不躲，没良心的笑着，任凭她打。
没两下，她就不打了，许是怕我疼，又或者是消了气。
我耍赖似的扑进她怀里：“阿姊，我这不过就是觉得无聊了，想见见你罢了。”
阿姊仿佛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仿佛认命一般，叹了一口气：“下次想我了，可千千万别让陛下去宣旨，否则我总觉得是出了什么事情。家里那大事小事，我都顾不得了，直奔着你这里我就来了。”
我赖在阿姊怀里，悄悄出了一口气，怕她发觉。
好在阿姊现在全心全意地担心着我，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一口小小的叹息。
“好了好了，我下次知道了嘛，好阿姊就别训我了。”我抬起眼，扯开了话题，“阿姊想做些什么？我在宫里闷得慌，也没什么玩的，比起家里实在是无趣。”
阿姊在我鼻头轻轻点了一下：“早两年的时候你倒是不这样觉得，怎么如今倒是这样觉得了呢？”
我笑笑，没有作答。
说来也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先帝在时，或许是因为我怕他对母家动手，日日提心吊胆，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还要讨好太后，都忘了无聊这回事。
又或许是真的因为不无聊，每一天都忙得很。
今日要陪太后礼佛，明日要替太后抄写经书，后日又要看看各个嫔妃宫里缺些什么，不能薄待了她们。
日日如此，不得闲。
阿念成为皇帝之后，我的日子清闲许多。
没有那么多规矩要守，也没有人等着我去伺候。
陡然间，日子清闲了下来，我就觉得无聊了。
那些个嫔妃逐渐安分下来，好是好，只是这宫里的生气又少了许多，我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
阿念太忙了，没时间陪我，我只能这样静悄悄地爱着她。
忽地想起还在府中时，每日与阿姊爬上爬下，偶尔也会去郊外骑马，阿姊不得空，就和兄长胡闹，也扮过男装进过青楼，自然是没多久就被兄长拎了出来。
比起在府中的日子，宫里的日子实在是无聊。
阿姊许是看出了我的心事，便开口说道：“冬日里没什么好玩的，你若是想玩，叫上宫女们，你要是愿意，把嫔妃们都喊来，打雪仗堆雪人，都好。”
她素来是哄着我的，世人都说长姐如母，她是真真做得如此，即是我的姐姐，又是我的母亲，还要做我的玩伴。
我有些想哭，可看着阿姊的脸，一滴泪也落不下来。
“好呀。”我用笑意遮掩泪意，“我去把其他的嫔妃也喊来，咱们一块玩玩。若嫂嫂今日得闲否？把她也叫进宫来可好？”
阿姊点着头，我便让人出宫去问。
有阿念替我撑腰，我叫女眷入宫，从来都不需要准许。
等到若嫂嫂入宫的时候，正好是用午膳的时候。
她慌里慌张地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进门便瞧见我们围桌坐着，一时间有些慌乱。
“臣妾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我忙迎上去：“若嫂嫂你可来了，就等你一人了。”
我拉着她入座，一个一个向她介绍在座的人。
好在宫里的人不多，也好在，我们几个并未想着互相之间斗一斗。
小才人就坐在若嫂嫂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若嫂嫂看。
“孙姐姐真好看！早就听闻孙家姐姐是个美人，京都的公子都喜欢，今日一见，果不是虚的！”
若嫂嫂有些不自在：“萧才人过奖了。”
小才人姓萧，但她是我们之中最小的，我还是爱叫她小才人。
那么小小的一团，像是自家的妹妹一样。
“今日算是家宴，都不要拘束，吃过饭之后，我们再一起去玩一玩。冬日里懒洋洋的，总闷在屋子里也是不好的。”
我发了话，她们这才动起筷子来。
我看着静婕妤将小才人够不到的糯米圆子给她夹了好几个，也看着沁嫔和柳才人为了抢一个红烧狮子头互相瞪着眼。
李才人安静，但总注意着旁人的碗里有没有菜，杯子里有没有酒，在席间招呼着，帮着我盛汤。
我阿姊怕若嫂嫂不自在，一直与她低声讲话，不多时就逗得若嫂嫂笑了起来。
柳才人喝了两杯酒，胆子也大了起来。
“沁嫔姐姐，还未入宫时你就处处压我一头，这入了宫还是如此，我就不知道我哪里比你差了。”
我们都是一脸惊讶，只有静婕妤是一副看戏的模样。
沁嫔也是得意，想来入宫前就和柳才人认识了，说起话来也不那么顾忌。
“我也不知道，可我从未想过要压你一头。入了宫，见了皇后娘娘，我算是明白了，斗什么斗，陛下的喜爱，哪里是那么好承担的？你我就算是做了皇后，能如同皇后娘娘一样吗？”
柳才人咬着嘴唇，又喝了一杯酒：“不能，我只是不甘心罢了！”
阿姊和若嫂嫂看了我一眼，似是怕我生气。
我笑了笑，给她们碗里各夹了一块肉：“有什么好不甘心的？日后你们都会位列妃位，还会有不少新入宫的嫔妃。”
柳才人似是有些醉意了，落下一滴泪来：“不是这个。我入宫前，我那个小情郎，娶了别家的姑娘为妻。他嫌我只是个庶女，配不上他。”
柳才人说着埋在桌上低声哭了起来，一时间大家都不好出声。
我轻叹一口气，唤来皎月，让给柳才人披上件衣服。
“就这样睡了，也不怕着凉。且让她睡会吧，我们继续吃。”
小才人是个机灵的，顺着我的话就往下说：“没想到柳姐姐酒力这么差呢！”
沁嫔也笑起来：“她酒力一直不行，酒品也不好，在我府上喝醉了，拉着我就耍起酒疯来，把我府上的大黄狗都给吓了一跳！”
我们三言两语的，不再去注意柳才人，她埋在桌子上睡了一会便悠然醒转。
那杯子里的就不过是米酒，任凭谁都喝不醉。
她不过是借着酒劲，为自己那小情郎哭上一场罢了。
我看向沁嫔，问道：“你二人一个在京都，一个在江南，是怎么认识的？”
沁嫔许是心情好，很快就全说了出来：“她爹留在了江南，早有意让她入宫选秀，早早就养在了京都。两个人私下里好了，正好碰上陛下这事，她原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原本呢，她爹也允了，结果嘛……她就主动参加了选秀。”
我不禁回想起她们两个平日里拌嘴的模样，在这宫里有个熟识的姐妹，多少心里也有了个寄托，不至于想着那些个伤心的事情。
柳才人这个时候便硬着嘴反驳她：“我是看不惯你在宫里逞威风，才跟着你进宫的！我早晚有一天，要压你一头！”
沁嫔笑笑：“那我等着嘛。”
用过了午膳，大家都有些困倦，等到走出了殿内，被那冷风一吹，任谁都清醒了。
沁嫔和静婕妤有身孕，不好陪着我们玩打雪仗，值得在边上坐着，或者让宫女们堆两个雪人给她们打扮。
我们也不好走远，手里的汤婆子不热了还要拿去温。
都是姑娘家家，又不熟，几个人站在雪地里，不知如何是好。
阿姊倒是不客气，捏了个雪球就朝我扔了过来，一砸一个准。
“小念儿，这玩起来可就没有什么尊卑之分了，站在那里可就只有挨打的份哦！”
我有些恼，忙俯身去捏雪球：“好阿姊，旁人不砸，你就砸我！”
小才人见风使舵地躲到了阿姊身旁：“林姐姐，我帮你，你保护我好不好？”
小才人话刚说完，就挨了我一雪球。
“啊呀！皇后娘娘坏，趁人不注意就砸了！”
我赶忙跑到若嫂嫂身旁，求她帮我：“若嫂嫂，你看阿姊这样欺负我，你可得帮我！”
阿姊也不乐意了：“嫂嫂，你可不能偏心啊！”
我俩正争执着，两个雪球就咋了过来。
我险险躲过，定睛一看，柳才人就站在不远处，手里已经捏好了两个雪球。
一熟络起来，那雪球就漫天地飞，沁嫔和静婕妤看着我们打雪仗，身边已经堆起了两个雪人。
“柳妹妹小心！”
沁嫔时刻注意着柳才人，静婕妤倒是安静，可也架不住沁嫔拉着她说说笑笑，连带着她也开始看着我们紧张起来，脸上的表情也有了变化。
小才人是最快力竭的一个，跑了没多久就往地上一坐。
“不玩了不玩了！就欺负我，我都跑不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