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敲门声从客厅飘到卧室里面来,即便是隔着卧室的门,落到谢橘耳中也是十分真切。此刻,他端端正正地侧身躺着,睁眼看着手腕上的蓝牙手表,心里随着秒表读数。
20、19、18……随着心里倒数数字的递减,门外的敲门声逐渐变得粗暴、急促、从原先有规律的砰砰砰变成了杂乱无章的撞门声,每一声都重重落在谢橘心上。那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狂躁。
接着蓝牙手表那一点光,他的神色未变,仍旧在心里倒数:5、4、3、2、1。
随着1的数字在他心里落下,蓝牙手表上的数时间变成1:00,外面疯狂的敲门声戛然而止。
一切又都恢复了宁静,与寻常的夜晚并没有什么不同。
窗外车声、偶尔细碎的人生重新又落到谢橘的耳中,方才被他控制得很好的呼吸瞬间松弛下来,伴随着窗外的白噪声,谢橘闭上眼睛,进入了睡眠状态。
奇怪的是,这样安静的深夜里,方才急促狂躁的敲门声竟然没有引起四周邻居任何的注意。
六个小时后。
床头柜滴滴滴的闹钟声将谢橘从睡梦中唤醒。
谢橘几乎是在闹钟响起来的一瞬间睁开眼睛的,他起身关掉闹钟,下床洗漱,换衣服,戴上眼镜,把头发搭理得一丝不苟——周末过去,周一他又是排满了课,新学期才刚刚开始,他面对的也是大一的学生,今天的状态看起来不能太萎靡。
把自己倒腾好,他收拾好今天要用的教学资料,走到门口出拉开了门。
昨晚的敲门声对他来讲似乎没有太多的影响,他一点心理阴影都没有一样拉开了门,长腿迈了出去,关好门才往电梯去。
他是为数不多住在教师公寓的老师,上课的日子都会准时在七点半坐上去学校的便民车,七点四十五分在学校饭堂买个早餐,七点五十五走进教室准备上课。
不过今天有些意外。
一迈出教师公寓的门口,他就看到那个蹲在树荫底下昏昏欲睡的男人,那是个不修边幅,略显邋遢的男人,胡子拉碴,头发也没有剪,半长不短地耷拉着。
谢橘在走出门看向他的一瞬间,他就已经醒了,刘海下那双清明锐利的眼睛紧紧地跟住谢橘不放。
谢橘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移开眼睛,往门口走去。
“你昨晚又听到了那个声音,不是吗?”
男人低沉的嗓音从谢橘身后传过来,谢橘汗毛倒竖,根本不知道刚还在树底下的男人是什么时侯现在他身后。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三秒之内,谢橘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呼吸和神色,对着这个从周五晚下课就跟在他附近的邋遢男人说道。
他快步走出公寓区,站在路边等便民车的到来。
“来之前知道你是块很难啃的硬骨头,但没想到这么难啃。”
那男人阴魂不散地走上来,慢悠悠地跟他一起等车。在旁人看来,他们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姿态,仿佛只是同路人一般。
谢橘仿佛当这个人不存在一般,没有看他,也没有回应他。
他很快等到了那辆便民车,如愿地坐了上去,赶上四十五分到学校饭堂门口的时间。便民车往车道而去,缓缓驶向学校,他的前后也都坐满了人,那个男人正好坐在谢橘前排的左上方风吹起来他半耷拉着的头发,飘来几缕独特的清香。
谢橘发现自己的视线在男人的后脑勺上停留超过五秒的时间后,烦躁地移开眼睛,看向便民车两侧不断倒退的风景。
七点四十分,便民车停在校门口,谢橘下车,不去管那个男人,迈开步子快速往学校里走,五分钟后准入踏入饭堂。
今天周一,大部分学生的课在今天都排得比较满,都会在上课之前去饭堂吃早餐,所以今天的饭堂人比较满。谢橘掏出饭卡,直接去教师专用的窗口打了一份早餐,挑了个空位坐下来就开始吃。
他撕开面包,放进嘴里仔细地咀嚼着,偶尔喝一口豆浆。
突然,他动作顿了一下。
满是人的饭堂里,似乎有一道阴沉的,紧咬着他不放的视线落在他身上——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来了。他猛然抬头,扫视了一圈饭堂,学生们又笑又闹的,根本没有一个人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同样也没有那个男人。
过去一段时间里,他在人多的公共场合,无论是上课、去饭堂吃饭或者是其他,都感受过这样的视线。
谢橘垂眼看向手里的面包,再也没有了心思慢慢吃,三除五下地塞进嘴里吃完后,背上自己的双肩包,将垃圾扔进垃圾桶,离开人满为患的饭堂。
他花了三分钟走到上课的教室。
陆陆续续已经有学生来了,一走进可是,谢橘就看到坐在后排的男人。男人见到他,缓缓举起一只手,朝他摆了摆,打了个招呼。
谢橘熟视无睹地走到讲台上,掏出自己的U盘和教案,首先开了电脑把课件拷进电脑里。
做完这一系列后,刚好敲响上课铃。
“同学们早上好,我们今天这节课还是接着将西方哲学的概述………”
大部分同学对大学的选修课的态度并不如专业课认真,更何况是冷门的哲学。下面的同学昏昏欲睡,而台上的谢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C大本科阶段没有专门设置哲学这门专业,他目前还在申请硕导,需要考察他的课堂满意度,所以他也不好把课堂卡得太严格。
哲学对同学来说十分晦涩难懂,他也尽量挑选一些生活日常的段子把理论串讲,使课堂变得更加生动有趣些。
一节课一个多小时过去,课堂末尾,他照样留下五分钟时间用作课堂提问。
“同学们对今天的课程内容有疑问的可以尽管提。”
谢橘推了推眼镜,一般来说这个阶段是不会有什么人真的会提问,所以他手上已经开始收拾了。
“老师,我想问问,哲学的世界真的认为有上帝的存在吗?这是有神论吗?”
没想到今天还真的有同学提问了。
谢橘略带诧异地看了一眼坐在第一排提问的学生,看起来新面孔,应该这两周才加入选课的。
“一般来说,西方哲学认为的上帝跟大众认为的上帝不太一样,我们谈到上帝的时候,只的是种层次最高的境界,也就是西方线性思维的边界。你可以将哲学中的上帝理解为一个终极的实体。”
“那您相信有神论吗?”那位学生不依不饶。
“我们无法对有神论证伪,同样的,也无法对无神论证伪。”
谢橘回避了这个问题,微笑回答道。
话音刚落,下课铃响,学生们纷纷离去。
“我们下节课再见,同学们。”
谢橘说完,走出教室。
“所以谢老师,你是有神论者,还是无神论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