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听到这堪称秘辛的八卦，祝亦安很有些惊讶，他一时间很出戏的想他以前的话也是作数的，但现在的情况他突然抽身也太奇怪了……事实上他出现在这里就非常奇怪。
但除了他之外，房间里的两个人都非常入戏，因此在这情形中，祝亦安一时间没有看到白母狰狞的面目，她以一种和年龄不太符合的敏捷扑到白辛芷面前，用尽力气照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让祝亦安一下子回神，好在他一直站在两个人中间，于是很快就把白母拦住了。他都不好说这种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但这个情况，非要和一个人站队的话，他肯定是站在白辛芷这一边，所以他很快就把白辛芷拉到一边，眼神防备的看着白母。
但白辛芷拉开了他，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她的脸上迅速出现了红色的印记，祝亦安抿着嘴唇，看起来很是担心。
白母胸口急促的起伏，这么多年来她真是第一次这么生气，上次白辛芷坦白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愤怒：“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你——”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许多年前，也就是在这个房间。相同的位置上站着白辛芷的父亲，他口不择言的时候，白辛芷就在卧室门口，看着这一切。
这么多年过去了，语言的刀锋再次对准了她。
“……如果没没有我。”白辛芷复述了一遍，她动了动脑袋，半边脸上带着巴掌印，眼睛亮的惊人，“会——怎样？”
想也知道，如果没有她，白母和白先生的婚姻也不会走到那个地步，白母也不会半生操劳，到现在还要被气得七窍生烟。
“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什么，我也不会这么不识时务，毕竟您看，我都这么大了。”白辛芷说，她坚持要看着白母的眼睛，好像能从那所有皱纹之中，拼凑出她年轻的模样，“我是不该心存侥幸，但我现在完全明白了你的意思，也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我不需要您的祝福。”
祝亦安推测她其实已经不能说得非常流利了，就算是再坚强的人在被戳到弱点的时候都会难过。对方好像再说不出什么，白辛芷朝她鞠了一躬，转头拉起祝亦安的手。
白辛芷最后妥帖的给她关好门，在一路闷头走到外面的时候，才吐出一口气。
“还是浪费了啊，你的礼物。”她说。
祝亦安很忧心她会在这里哭出来，毕竟白辛芷最看重形象不过了，如果回家之后她还因为这个闹别扭，那就只能一个人躲在房间里难过了。
他看到对方低着头，闭着眼睛，睫毛颤动着。
“天色不早了。”他突然说。
“嗯，我们该回去了。”白辛芷说。
“我的意思是……我什么都看不到。”祝亦安提醒。
白辛芷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觉得我会在这里哭出来吗？”
“不，我怎么会这么想。”祝亦安笃定地说，“但好歹你现在需要一个拥抱，对吗？”
白辛芷：……
她点点头，已经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于是在灰蓝色的天空，橙黄的路灯下，两个人静静地拥抱了。
身边是冷凝的空气，白辛芷把头按在他的肩膀，抱着他的手很用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祝亦安抱着她的手松了一点，同时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下雪了。”
白辛芷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祝亦安单手抱着她的肩膀，把衣袖举给她看。白辛芷认真看了一会儿，实事求是道，“这应该是雨吧？”
“肯定是雪。”他在这方面居然很是执着，他让白辛芷转了个方向，把人拉到路灯下，让她抬头看：“雨怎么会是这样飘的？”
“有个词叫毛毛细雨。”白辛芷也被激起了莫名的胜负欲，她拉开一点距离，想去拿手机，“这怎么看都是……”
祝亦安并没有让她把话说完，他仍然是单手托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往上捧着她的脸，微微低头亲了上去，白辛芷虽然更加莫名其妙，但这方面她是从不示弱的。这倒让祝亦安有一点承受不住，先分开的也是他。
分开的时候，白辛芷能看到他口中吐出的雾气，看起来确实已经是能下雪的温度了。
但她还是说，“就算你这样耍赖，也肯定是下雨。”
祝亦安的目光从某个远方落在白辛芷的脸上，他看到她认真的神色，突然翘起嘴角，揉揉她的头发，“好吧，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你是在敷衍我吗？”白辛芷皱眉，一定要打开天气预报看看现在的天气。
可想而知，就算是天气预报，这种区域范围的不知道是雨还是雪的天气也不会认真播报，直到他们两个的头发都变得湿淋淋的，白辛芷也没有查到具体的天气。
祝亦安虽然觉得她这样挺奇怪，但能让白辛芷从悲伤中暂时走出来，他也不介意随口抬这个杠。直到他打了个喷嚏，白辛芷一下就忘了这个话题，“今天淋了雨，晚上回家要记得洗澡。”
祝亦安有意的，不厌其烦的说，“是雪。”
“不重要。”白辛芷不耐的了一下座位，非常可爱，“我们会不会因为淋雨感冒旷工才重要。”
“说得也是。”祝亦安把注意力集中到开车上，白辛芷就坐在他的身边，低头玩着手机，半边脸的掌印清晰可见。
不知道是不是去找安奕语聊天了，祝亦安知道因为他和某件事情的缘故，安奕语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和白辛芷联系了。这次白辛芷发烧，他之中午没办法赶回去，还是他给安奕语发的消息。
这样还是不太好吧，她在公司都没什么女性朋友，本人应该也不太会调解情绪……
“今晚我们去找安奕语吃火锅怎么样？”祝亦安提议，“上次吃已经是挺早之前了吧？”
白辛芷提高到这句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不太喜欢安奕语。”
“都说了不是因为不喜欢。”祝亦安挑起嘴角，“我只是有点嫉妒你们两个的闺蜜情？但这种时候她肯定比我有用，对不对？”
“不要把人说的和工具一样……是和韩耀阳学的吗？”白辛芷几乎是嘟囔出了后一句，“但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过，从他们离婚开始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祝亦安推算了一下时间，也就是白辛芷三年级左右，那也就是九岁十岁的区间，“那你想的还挺多啊。”
“如果你在两个月时间轮流有人给你讲各种法律规章和真实案例，你也会懂一些的，也已经是那个年纪了，总不能还活在童话里。”白辛芷说这话的时候，仿佛是个局外人，“那段时间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反正就是那个样子。都已经有十几年的时间来缓冲了，难过也只是在那个时间，慢慢也就不那么伤心了。”
“嗯，你在意的是脸上被打的印子对不对，如果回去不处理一下，明天会肿得更厉害吧。”
伴随着祝亦安的话，白辛芷摸了摸那个印子，表情还是自然的，“回去冰敷。”
“现在可是冬天，用冰块会很冷的，我建议用热鸡蛋？”
“浪费。”
两个人一言一语的说着话，车上没有开空调，但也暖洋洋的。
·
在看到白辛芷和安奕语都穿着睡衣过来串门的时候，安奕语非常震惊。
当然更令她震惊的，是白辛芷脸上很明显的被打的巴掌印。
她无言了半天，看着祝亦安的眼神一下就带上了不赞同和谴责，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疏远了，赶紧把白辛芷拉了进来，“这怎么了，家暴？你干的？？”
祝亦安摇摇头，白辛芷说，“不，是出了……一点事情。”
“客户动粗了吗？”安奕语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
“擦药了吗？明天你还要不要上班……”她喋喋不休的话顿了一下，整个人都像顾忌着什么，白辛芷知道她的停顿代表什么意思，“你不用顾忌什么，我们是朋友。”
听到这句话，安奕语下意识看了一眼祝亦安，对方真规规矩矩坐在那里，手上还提着一堆菜，但她可不会把他就看做是无害的乖宝宝。
“他不会介入我们的关系。”白辛芷突然暴言，“他跟我保证了。”
安奕语抿了抿嘴唇，还是没有完全放松下来，“那你……擦药了吗？刚刚受伤就直接吃火锅，会不会让脸上的印子变严重，明天应该还是工作日吧。”
白辛芷也是刚才才突然发现，她并不讨厌安奕语那么咋咋呼呼的，和人交往本来就会有副作用，安奕语只是不太会处理朋友之间的感情。有时候担心了就会表现得有点出格，她的本心还是好的。
是因为她今天难过了，所以被关怀一下就感动了吗？
但这种感觉不好吗？
起码现在白辛芷能够回答，这种感觉很好，比一碰上面就只会各怀鬼胎的笑，比说话还要摆事实讲道理都好，至于有时候会出格？小事，调教一下就行。
“没事，今天放纵一下，明天我戴口罩上班。”
于是在准备火锅材料的过程中，安奕语就体会到了如芒在背的感受——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麻烦关注对方好吗……还是说她背上有什么脏东西了？
“那个，我背后有什么东西吗？”
被盯了有几分钟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接着就听到白辛芷愉悦的声音，“没有，就是觉得你挺可爱啊。”
安奕语顿时感觉另一道目光灼热了起来。
“那……谢谢你啊……”
这火锅大概是吃不下去了，安奕语心如死灰地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