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寅若瑶早有预感,可是这一瞬间她还是有些慌神。白姑娘伤得这么重,都是为了自己,一时间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大石一般压在心头。
婉儿笑着说:“姐姐,我说过你要感谢我吧。你的心上人我帮你找到了,能不能救活看你自己了。”
婉儿笑得越是天真,寅若瑶心里越是酸楚。
“她不是……”
婉儿微笑着给了一个“我懂”的表情,说了句“我不打扰了”,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床上的白亦清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她的脸色还真对得起自己的姓,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身上的衣服沾着血迹,比乞丐的还要破,破开的衣衫下面,就是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触目惊心!
都是为了自己,她才伤得这么重。寅若瑶在心里又对自己说了一遍。
一阵风吹来,窗棂响动,蜡烛也熄灭了,房间里一下子陷入黑暗之中。
黑暗并不影响寅若瑶的视野。
她伸手去触摸白亦清间头的伤口,那里已经露出了白骨。无意间解开了穴道,鲜血慢慢渗出,白骨也染红了。
寅若瑶心中一惊,赶紧点穴止血,其这时她早已恢复了力气,一不小心,手上没有控制好力道。
“啊,疼!”白亦清在昏迷中叫出了声音,脸上表情痛苦,眼角渗出了泪水。
像是被烙铁烫到了,寅若瑶赶紧收回了手。“我这是怎么了?”
寅若瑶敛聚心神,开始给白亦清治伤。她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打开瓶塞,倒出一粒金灿灿的丹药,喂进白亦清的嘴里。
这是货真价实的九转增益丹,异常珍贵。师父只给了她三粒,说是能增进法力,延年益寿,治伤其实是大材小用。
右手按在白亦清檀中穴上,左手按在白亦清丹田的位置,闭合双眼,调动气息,灌注到双掌上。
两道橘黄色的光芒从寅若瑶的双掌上散发出来,逐渐罩住白亦清的身体。
白亦清昏昏沉沉中感到有两股暖流涌入身体,痛苦缓解不少,又开始说起梦话来:“未广极,有我白亦清在,你别想伤害她。”
这句话说的含混不清,可寅若瑶还是一字不落的听到了。此时她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双颊发烫,耳根和脖子也变红了。
为什么会这样?一定是调运气息给白亦清治伤,才会这样的。寅若瑶自己对自己解释道。
渐渐地,白亦清身上的伤口愈合,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不仅是伤口愈合,就连衣服上破开的地方也一并缝合了。
白亦清的脸上终于恢复了血色,呼吸均匀,看来,她的梦境总算安稳了。
寅若瑶望着白亦清平静的睡颜,忽然掉下泪来。她又是一阵惊讶,自己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白亦清救了自己,心里很感激,可是仅仅是感激的话,为什么要掉眼泪呢?
一时间也想不明白,索性收了气息,什么都不想了。橘黄色的光像风一样消散,房间里又重新暗了下来。
困意袭来,寅若瑶趴在白亦清的手边睡去。
夜深了,正是万籁俱静的时候,草房子周围只有微风吹过的声音,月光洒下来,宁静而又祥和。
突然,一只绿色的半透明的大鸽子,飞到草房子前,扑闪着翅膀停在空中。它的一双翅膀刮起呼呼的风声,将周围的云雾都吹散了。
“咕,咕,咕,咕。”
“是御灵寺的眼线!”一只喜鹊惶恐地说。
“咱们快离开,我可不想被御灵寺抓去当奴隶,做那些苦力活。”另一只喜鹊更加惶恐地说。
“对,快离开,快离开!不做奴隶,不做奴隶!”喜鹊们叫喊道。一时间数百只喜鹊叫个不停,这样的叫声在夜晚里着实有些恐怖。
白亦清,寅若瑶两人睡的沉,黑夜中那么大的响动,她们竟然什么也没听到。
“吵什么,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婉儿听到喜鹊们吵囔,立即出来查看。她此时还是人形,有些稚嫩的声音里却透露着一股威严。
原本叽叽喳喳的喜鹊们顿时没了半点声响,恭恭敬敬等待婉儿发话。
“屋里有两位客人,御灵寺的人不会抓她们,不要打扰到她们休息,咱们自己走吧。可是,不告而别很不礼貌,待我写一封信,说明缘由,咱们再走不迟。”
众喜鹊齐声说道:“敬诺!”
婉儿变出一张纸,拿在手上,青光一闪,“写好了。”
等那张纸飞进屋内,婉儿又从腰间拿出绳子,飞到那鸽子的背上,用绳子的中间部分拴住鸽子的脖子,双手捏住绳子的两头,绳子做成了缰绳,抓稳了。
她冲众喜鹊道:“都上来吧。”
喜鹊们十只一行,按照顺序依次飞到鸽子的背上,停稳。数百只喜鹊停在鸽子背上,居然还有很多空余的地方。
婉儿一抖缰绳,“驾!”
那鸽子显然是受过训练,听到这声“驾”,本能地张开翅膀,带着喜鹊们向星空深处飞去。
御灵寺的人找到那只巨大的绿色鸽子的时候,它被绑在一棵大树下,“咕、咕、咕”地叫着,而那些喜鹊,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第二天早上,天光放亮,寅若瑶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枕在白亦清的手背上,她的五根手指被压得发白。
“哎呀,我怎么……”寅若瑶带着几分歉意,捧起白亦清的手为她按摩活血。抬头看到白亦清正面露微笑看着自己,不禁脸上一红,低下头去,手上却没有停。
白亦清此时已有了血色,她眉目清秀,圆下巴,笑起来两边都有酒窝,红嘴唇下面。一缕阳光从窗外斜照进来,落在她微笑的脸上,生气勃勃。
“白姑娘,你觉得好些了吗,身上的伤还疼吗?”寅若瑶问。
“身上一点儿都不疼了,昨天受的那些伤,好像是做梦一样,一觉醒来全没有了。寅姑娘,原来你也会法术啊,谢谢你治好了我的伤。”
白亦清说着要坐起来,却发现浑身乏力,实在坐不起身,只好躺在床上,“嗯?我怎么,使不上力?”
“啊,这是九转增益丹起作用了,”寅若瑶解释道,“九转增益丹虽然能够疗伤,但是服用之人在两天内会四肢软弱无力。昨晚我看你伤重,又怕自己法力低微,治不好你,所以……”
白亦清大为惊讶,“所以你给我服了九转增益丹?这么珍贵的药,你用来给我治伤了?浪费在我身上,实在可惜。”她曾经听姐姐说过,这可是能够增加寿命的十分珍贵的药丸,但是从来没见过。
“白姑娘你为了救我不顾性命,别说是区区药物,就是要我……”后面的话生生忍住了,转而说道,“让我再看看你的伤口。”
其实伤口昨天晚上就已经完全愈合了,可是寅若瑶还要再确认一下才能放心。她掀开被子,就要去接白亦清的衣衫。
本能的反应,白亦清反手握住了寅若瑶的手,脸上出现红晕,“不用看了,我能感觉得到,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连疤痕都没有。”
寅若瑶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欠妥,虽然说是查看伤口吧,就这样去解一个姑娘的衣衫,着实不太好。昨天晚上那是为了治伤,情况紧急,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她从白亦清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脸上犹如霞光映照,“我……”
两个姑娘都红着脸,沉默了好一阵。
“噗嗤。”白亦清突然笑起来,咧开嘴,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寅若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笑,然而心情却舒畅起来,嘴角不由自主地也跟着上扬。
“寅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呀?”白亦清问。恢复了一点力气,慢慢坐了起来。
“这里大概是婉儿的家。”
“婉儿,是谁?”
“一只喜鹊,她说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昨天就是她把你带到这里来的,之后又把我带到了这里。”
白亦清心想,什么时候成了一只喜鹊的恩人?仔细回忆,还真想起来了。昨天未广极在追她的时候,双手挥舞长剑胡乱砍伐树木,剑气差点伤到一只大喜鹊。她自己本来可以灵巧地躲开,却运起气来,奋力抵挡。肩头受了沉重一击,差一点,胳膊就没了。
“哦,我想起来了,”白亦清说,“昨天在树林里,我是救过一只特别大的喜鹊,她也是妖怪吗?”
“是,白姑娘你很讨厌妖怪,是吗?”
“倒也不是,师父跟我说过,万物有灵,看见长相奇特的鸟兽、树木、花草之类,不要伤害他们。那只大喜鹊,差点因为我而丢了性命,我随手救她一命也是应该的。未广极那样的妖怪,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了。至于其他的妖怪嘛,都没有接触过,也就说不上喜欢或者讨厌了。”
寅若瑶回想起昨晚的事情,对白亦清说:“说起来还是婉儿救了你。”
白亦清冲她笑,“婉儿救了我,你也救了我。”
寅若瑶不太敢看白亦清的眼睛,“你口渴吗?我去给你倒水吧。”
转身走到桌子旁,这才发现了婉儿留下的信。展开信纸,一目十行,知道了昨天晚上草房子外面发生的事。
“婉儿她们离开了。”说着将信纸递给白亦清。
白亦清拿着信纸看了好一会儿,放在枕头旁边,略微尴尬地说:“我不识字。”
“婉儿说,昨晚御灵寺的灵鸽到这里来,她们害怕被御灵寺的人抓了去,连夜离开了,信中还说御灵寺的人不会伤害我们。”
寅若瑶将信里的大致内容说了。
“御灵寺的人我见过的,虽然不像好人,但也多亏了他们吓跑了未广极,我才捡回一条命。”白亦清回忆,“说起来,这御灵寺是哪里的庙宇,这些人为什么这么蛮横?”
“御灵寺不是寺庙,”寅若瑶忍不住笑起来,“这是夏国皇帝设置的一个官衙,专门为朝廷训练灵兽,用来耕田种地,运送大宗货物,兴修水利,营建宫室。皇帝还设置了大理寺、鸿胪寺、光禄寺,它们都不是寺庙。”寅若瑶语气温柔,声音甜美,还带着几分娇嫩。
“呵呵呵,闹笑话了,”白亦清打了个哈哈,“寅姑娘你真是见多识广。”
此时的白亦清还不觉得有些字不认识是什么缺点,她记忆力好,人又聪明,师傅教她大段大段的心法、口诀,都能很快记下来,没有差错。她常常为此而信心满满,而且在修行的过程中,从来没有接触到文字,她也就不那么在乎了。
“这也没什么。”被白亦清这么一夸,她反而不好意思了。她不是那种饱读诗书的人,见多识广也谈不上。
“我昨天看见御灵寺的人在追捕一群水牛,想来那些水牛也是灵兽了。”白亦清说道。
寅若瑶递给白亦清一杯水,“白姑娘,你的伤刚好,不宜劳神。”
“我没那么娇弱。”白亦清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我不能再喝水了,我要去……”
寅若瑶知道她要去小解,也不多问,“我抱你去吧。”
白亦清想推辞,强撑着下床,“我自己来……”话音未落,人就要从床上栽倒下来。
“小心!”寅若瑶一个箭步上前,情急之下,使出了一招天罡大擒拿。人是接住了,但是用力过猛,让白亦清倒抽了一口凉气。
“啊,疼,疼,疼。”
林若瑶赶紧松开手,“对不起啊,白姑娘,我抓疼你了。”
白亦清又栽倒下来,倒在寅若瑶怀里,“不,也不太疼……”
“白姑娘,你现在还不能行走,还是让我抱你去吧。”
白亦清只好说了声“谢谢”,任由她抱着走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