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奇怪的男人

赵菡珠接到了京城天子要她回京的旨意。
要收拾的东西实在太多,干脆分成了两批人,赵菡珠先行,其他书籍箱笼后头跟上。
五月初,天气炎热,骄阳似火。赵菡珠带着绿丫、杏枝及一众侍卫仆从赶路,走了五六天才到海口,在海口的客栈整理了一番。
……
赵菡珠今日穿了身淡灰紫色荷花暗纹长裙,梳了抛家髻,头上一副银镀金镶宝蝴蝶簪。双目乌黑若点漆,琼鼻挺翘,薄唇上点了朱丹,很是端庄优雅。一行侍卫仆从护着她上了普通的商船。船上来往的客人,也有些杂乱。时值正午,她坐在房间里,看着外边的湖水,恍了一会,想起年少时的一些事。
……
她在宴会上瞧见沈秋容时,还以为是哪家的高门公子,怎么在京城没听说过。后来才知沈秋容的身份,令她一阵惋惜。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少年郎风雅至极,学问也是极好的,可惜生在了地位卑下的商贾之家。
而他们沈家在江南可谓富可敌国,以至于朝庭都要对他们另眼相待。那些贵女说他经商极有天赋,他父亲去后沈家险些垮掉,居然被他力挽狂澜地救了回来。
她们对他极为赞赏,却不会选择嫁他为妇,毕竟他是地位卑下的商人。当时她也是那么想的,可是那年过后,新帝继位,下的第一个旨意却是令她嫁去江南沈家。
京城里一片哗然,都说一朵鲜花掉进了粪坑里。新帝性情乖张,古怪阴鸷,他竟然把那些反对的臣子全部罢了官,这下子,没人为那可怜的公主求情了,都为这新帝的阴晴不定感到害怕。
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错了。门不当户不对,没人看好。更何况,出嫁前一天,她的四弟就对她下了一个命令。他要她把沈家的银钱都拿回来。
这令她更是难堪,原来她只是一颗棋子。如今坐上那个位置的,不是和善的大哥。而是,自幼体弱,性情乖张狠厉的四弟,当年究竟怎么了…
……
忽然外边的声音嘈杂刺耳,吵得赵菡珠回过了神。她叹了一口气,把纷乱的思绪压下。赵菡珠有些纳闷,她住的是三楼上等房,远离了一楼那间吵闹的船上客栈,不该听到这些吵闹声音的。
可这会儿,外边闹出的动静着实有些大了。这会子杏枝和绿丫都在外头,她便自个推了门出去,刚伸出脚站定…
便有个人猛地被摔在她脚边,吓了她一跳,她定睛一瞧,脚边是个穿着破烂布衣、蓬头垢面的高大男人。露出来的皮肤上满是伤痕,看起来很是受了一番苦头。
她抬头,瞧了瞧廊外的情形。自她出来,周边便是一静,不管男的女的都目不转睛的瞧着她看,忒是无礼!
她皱了眉:“何事如此喧哗?吵得人不得安生。”话落,忽然那边人群挤进来一群人,是个衣着富贵的中年人,身边跟着几个牛高马大的仆从。
“让让!”
“这小子得罪了我,坏了我李家的生意,他这条命便拿来给我赔罪了!各位别看了,回去吧!”
赵菡珠听着人群断断续续的说,才听出一些头绪。
那富商在大肆炫耀珍珠,见这男人频频摇头,大怒,问他为何摇头,那男人却又不说话了。那富商气急败坏,使了人打他。
她低头看那人,他已经支着手想起身,却挣扎不起来,嘴边蜿蜒的血流了他一衣襟。
赵菡珠皱了皱刚想说些什么,那富商却又使了人来抓那男人来打。
“且慢!”
赵菡珠还没开口便有人先她一步拦了那富商。她看过去,是个衣着贵气的公子哥。
“李掌柜,别打了。这小子于我有用,被你打坏了,我到哪找人替去?”那公子面色和蔼,笑吟吟地对李掌柜说着。
李掌柜一惊,心里忐忑起来,这小子胡言乱语,他也是看他穿着破烂才敢让人来打。
这会子怎么跳出个贵人来替他说话?他心中不安,可面上却仍是笑着赔了罪。“那…看在白公子的份上,我且放了他一马…”
赵菡珠看了这一通,却是有些烦躁了,转了身想回房间,眼角余光却看到有个影子朝她脚下扑过来!
“大胆!”门边两个侍卫厉声怒喝,赵菡珠转回头去看,那影子已经被两个侍卫拦了下来,踢到了一边!
她皱眉瞧了瞧,发现是方才摔在她脚下狼狈的男人,此时那男人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她。
正巧杏枝和绿丫都挤了回来,看看这一幕,就被气着了。
“真是好大的胆子!什么人也敢近我们主子的身边了?”绿丫恶狠狠地望着那个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的男人。
“还敢看!来人,给我打!”侍卫便把那乞丐一样的男人拉起来,使他跪在地上,扬了刀鞘朝他背上打去。
“噼里啪啦”的一阵接一阵,听得人肉痛。
看见那些侍卫身边都带着刀,恐怕不是寻常人家。李掌柜见这情况,悄悄躲远了些。而那白公子,更是面色难看起来,直接走了,他刚要保下的人转头就惹了个大麻烦,说不准还要连累他,晦气,快走快走。
周围的百姓看着这一幕,唏嘘不已。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男人还真是胆大,惹了一个又一个。
杏枝扶着赵菡珠,目光冷冷地在一边看着。赵菡珠也没出声,心有余悸地望着这一切,刚才若不是有侍卫拦住了,只怕现在狼狈不堪的人就是她了。
这人目的不明地朝她扑来,着实吓着了她,本来若没这事,她倒是觉得那男人有些可怜的,这会子,那点子怜悯都消散了个干净。
她听着侍卫们打了约莫十来下,便抬手让他们停下。此时那男人还用那种目光看着她,赵菡珠皱了皱眉,拿着帕子掩了口鼻,道:“行了,带下去使人来给他看看。”
她顿了顿,和那男人的目光对上了,看他目光虽炽热,却是干干净净,并不像龌蹉之人。
“过几天再押着审审。”她这话却是要把人扣下的意思了。侍卫们应下,把那人拖了下去。赵菡珠便转身回了屋。
“夫人,您没事吧?!吓死奴婢了,都怪我!非要跟着杏枝姐姐去忙!奴婢下次不敢走远了!”绿丫一边告罪一面端茶倒水的。杏枝也皱眉,犹豫着问到:“夫人,为何要留下那人?可是有什么不妥?”
赵菡珠低头饮了一口茶水,眸中淡淡,“有什么不妥,过几天便知晓了。“杏枝低头应下,“夫人,那边已经打点好了,稍后会送来您喜欢的饭食。”
“嗯,以后这些事就让婆子们去做吧,到了京城,我身边也没有几个人能用了。绿丫年纪小,这几年才过来我身边,确是不够稳妥。”
赵菡珠瞧了瞧绿丫,见她气鼓鼓的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得闷闷的收拾床铺,她的唇角翘了翘,眼里也泄出一些笑来。
杏枝瞧她面上的笑意,故意和着说到:“是呢,绿丫还是个半大的丫头,着实不够稳妥,等到了京城,还得提几个丫头上来,最好替了绿丫…”
绿丫一听,顿时瞪大眼睛跑过来蹲在主子身边卖起惨来,她瘪着嘴哭喊:“绿丫很听话的!夫人不能让人替了我呀!我会给夫人逗趣!我还会给夫人挽发、收拾床铺…”
赵菡珠眉开眼笑地看着她。而杏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绿丫这才知道是被耍了,气鼓鼓的喊了一声:“杏枝姐姐太坏了!”说完便行了礼跑出去了。
赵菡珠见状,笑着对杏枝说:“你看你把她逗的,还不去哄哄。要是等会使唤不起来了,看我怎么罚你。”杏枝也笑着连声赔罪,下去找绿丫了。
这船往京城,船就要走一个月多的时间,到了三会海口①还要走个十天半月才到,眼下才第一天。赵菡珠尝了几道菜,鲜美爽口,酸辣开胃,她吃得很是尽兴。
此时落日昏黄了。船已经行了一段时间,虽说是船上顶好的房间,但这单间也没有多大,房里放了张半旧梨花木床,中间一张桌子几副凳子,窗边一张美人榻,可以坐在窗边,看海景。有些简陋,床铺等东西已经全换过、擦过了。所以赵菡珠住的也还算安心。
楼船分为四层,有上、中、下三等房间。上、中等只有两排,下等房最多。除此之外还有一间中等房卖酒水吃食的客栈,还有一间供人取乐的舞坊。船上约莫有三四百人,晚上很是是热闹。赵菡珠靠在美人榻上,支着下巴看窗外的橘色落日,海上撒了一片金光,海水荡漾之间,美得让人惊叹不已。
但是看了一会,赵菡珠就转回了头,实在是太晃眼了,再看就瞎了。她揉了揉眼睛,随手拿了本书就着黄昏看了起来。窗边海风吹拂,带来一股咸涩的腥味,很是安宁舒适。
看了没一会,杏枝面带犹豫的进来了。“夫人,那个扣下来的下人已经清洗过上了药,奴婢去看了一眼,发现…“她抬眼偷偷瞧赵菡珠的神色,见她看了过来才继续说:“此人长得有几分,像是番邦之人的模样。”
赵菡珠听到愣了一下,番邦之人么。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

    ①摘自淇奥

    ②三会海口:天津

    24年,10-15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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